但是，那又如何？

　　就算她是在骗他，就算一切都是虚妄——

　　裴澈回想起几个月之前，他曾经教授的一堂课。

　　“这是一种认知失调驱动下的、充满绝望感的愿望性思维。”

　　“他知道真相可能很残酷，但他的情感需求过于强烈，以至于他主动修改了自己的判断标准，选择接纳并沉溺于一个可能虚假的当下，以此来规避更大的心理痛苦。”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理智的人。

　　所有建立的秩序，已经崩塌。

　　而他甘之若饴。

第83章

　　天幕娱乐的那档老牌综艺已经确定好新一季的拍摄时间。

　　虽然许多工作能远程处理, 但慕音现在毕竟是老板，加上公司是初创时期，每天焦头烂额的事情一大把。

　　所以调查真相固然重要, 但事业也不能放下。

　　在拍摄开始前, 慕音开始连轴转的忙碌。

　　而在那日“醉酒”后，她回到公司，自然会和现在成为实习生的许宿白碰面。

　　许宿白仿佛没有经历过那段事，也没有显露任何好奇心，两个人默契将那段经历当作没有发生过。

　　这一天，裴澈作为顾问来公司宣讲。

　　大概是被激出占有欲, 那日后, 裴澈总能找到各种方式更多时间和慕音相处。

　　用存在感告诉她：

　　现在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此刻, 裴澈垂着眼, 捏了捏慕音的掌心。

　　慕音从咖啡机前侧头望去, 眨了眨眼：“喝咖啡吗？”

　　他正准备低头做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一道走入的身影。

　　许宿白。

　　这位学生神色无害、态度非常有礼貌，看起来很乖。

　　但是——

　　裴澈抑制不住自己的脑海里, 时不时会浮现出那只蓝色蝴蝶。

　　想到这里，他的眼皮重重跳了下。

　　下一刻, 他接过慕音手中的杯子放下, 然后拉着她便往茶水间外面走。

　　慕音：“去哪里？”

　　裴澈：“我想想……”

　　公司面积不大不小, 因为现在人员还不算多, 所以有几间空置的办公室和会议室。

　　见裴澈拉着她往空置房间走, 慕音起初并不在意，随他心意了。

　　结果等看清走近的那扇门，慕音倏然想起一件事——

　　前段时间, 宋今寻送给她的那尊雕塑还摆在那里。

　　那里可不能去！

　　光是想到要解释，慕音就感觉有些头疼。

　　她正准备刹住车，将人拽回，在握住门把手之前，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响起。

　　“慕总，裴教授。”

　　两个人都下意识地侧眸望去。

　　许宿白从不远处走近，笑容粲然地将目光投向裴澈，用试探性语气说：“裴教授，我爸说想要一份精神病院的废弃数据。不知道教授能否帮忙拿到？”

　　许教授？

　　裴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说：“就算是过期数据，也涉及到病患隐私，无法随意交由他人处理。等回学校后，我再找许教授说清楚。”

　　“没关系。我爸那边我去解释就好了，不用麻烦教授。”

　　见许宿白说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裴澈也不好当面将慕音拐进小黑屋。

　　许宿白：“对了慕总，我看到彭库哥那边好像有事情需要找你。”

　　裴澈只好暂且按住想要向慕音问清楚，那只蓝色蝴蝶的冲动。

　　原以为这只是一段小插曲。

　　没想到慕音刚回办公区忙碌了一小会儿，就收到许宿白的消息。

　　许宿白——

　　有什么话不能说，而是发消息？

　　她挑了挑眉，拿出手机翻看。

　　许宿白：“姐姐，我看到你那位前未婚夫在楼下。”

　　许宿白：“需不需要帮忙？”

　　——这个人。

　　他知道的事情太多，看过她的太多阴暗面。但他不但只是平静注视着，还在这个时候对她发出邀请。

　　仿佛终于寻到一处裂隙，可以趁虚而入，所以就迫不及待挤了进来。

　　慕音扯动唇角，回复消息。

　　“好啊。”

　　不过一分钟，许宿白出现在她和裴澈面前，一脸认真地说：“裴教授，你现在有时间吗？不如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现在研发的设备进度？”

　　“不远的，就在楼下的车库——因为设备比较大，所以我们找了间车库放置。”

　　这件装置是慕音公司的研发重点，拥有心理疗愈需求的人，可以通过这件装置，进入一个更理想化的精神世界。

　　这比原来治疗宋夫人的那个小设备要全面更多。

　　裴澈想要更多体验一下，帮慕音检出是否还有哪里有遗漏。

　　他不会拒绝。

　　看着裴澈和许宿白离去的背影，慕音若有所思垂了垂眼。

　　她和裴澈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而宋今寻认为他们还没正式解除婚约，还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这两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正宫，而且占有欲也不是一般的高。

　　尽量避免碰面是上策，翻船事小，让慕音二选一事大。

　　宋今寻来这里是有正当名义的——现在宋氏的新规划是在智能家居上投注更多，在寻找更有潜力的合作商。

　　慕音虽然探索的主要领域是心理医疗+，但是智能设备的研发有许多共通之处。

　　这次的洽谈很顺利。

　　因为慕音一直待在会议室里，裴澈看完装置后等不到人，便返回学校上课。

　　无波无澜的下午度过。

　　落日映入玻璃窗，宋今寻起身，褪去会议桌上的凌厉，露出温和的眉眼：“慕音，一起吃晚餐？”

　　许宿白的声音飘来：“慕总，晚上还有两个会议。”

　　宋今寻扫了一眼过去，然后将目光放回慕音身上：“最近很忙？”

　　“嗯，是很忙，改天再吃吧。”

　　被拒绝后，宋今寻虽然维持着温和的神色，但多少有些情绪不佳。

　　慕音忽地想起一事：“能不能帮我看一幅画？”

　　“画？”他重新坐直，饶有兴趣，“难得你有事找我帮忙，我很乐意。”

　　慕音从手机里翻出了林东老婆售出的那幅画的照片。

　　宋今寻接过手机看了一会儿说：“画得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

　　“这幅画在哪？我需要当面看，才能确认。”

　　“现在还拿不到手……但我想想办法。”

　　“好。等你拿到后，可以随时叫我。”

　　这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今寻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抚过慕音的脸，他的眸色暗沉，但最终还是没有在这里做出过分的举动。

　　在慕音以为他要准备走了时，却听见他忽地笑了声。

　　“你的那个实习生，刚才一直盯着我。”

　　实习生？

　　慕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许宿白。

　　“慕音……告诉我，你没有对他释放出什么信号吧？”

　　“怎么可能？”慕音也露出慵懒的笑，“嗯……最多就是调戏一下，玩玩而已？”

　　听到她的这句话，宋今寻直接气笑了：“你真能轻易调动我的情绪。”

　　他的嗓音略沉，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慕音缓缓眨了下眼睛：“其实，相对而言，我还是更喜欢年长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