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慕音的拖鞋上。

　　其他客人的拖鞋都是统一制式。只有慕音的脚上，穿的是可爱的兔子拖鞋，显然是宋家特意准备的。

　　也是。

　　毕竟慕音是客人，又不算普通客人。

　　她未来，是要入住宋家的。

　　她是宋今寻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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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慕音的心思已经飘到房间里。

　　假如宋今寻在家，她还要找借口将人支开，并不容易。

　　没想到她今天运气还可以——宋今寻不在家，正是好机会。

　　她转头对管家说：“我好挂念宋夫人啊，能不能先去看看她？”

　　她往常给人的印象都是高高在上、不好相处的，从没有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甚至还眨了眨眼。

　　管家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不由跟着一笑。

　　“当然没问题。”

　　毕竟慕音可是宋今寻的未婚妻，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只是骤然想起一事，管家又有些犹豫。

　　“但宋夫人现在状态不是很好……”

　　他说得委婉，但慕音听明白了。听来是宋夫人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她心下一沉，露出一个笑容：“没关系的，我有心理准备，今寻都和我提过。”

　　——这句话，当然是假的。

　　她和宋今寻私下里几乎不联系。

　　只不过这么说的话，管家就会误解为宋今寻什么都告诉她，他们关系很好，从而更顺利放她去见宋夫人。

　　裴澈静默收回看她的目光，从沙发上起身，对管家出声：“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给宋夫人做一次详细检查，不如一起过去吧。万一宋夫人状态不好，我也能搭把手。”

　　慕音配合地双手合十：“那真是太好了！”

　　她真的不适合装可爱。

　　演技实在太拙劣。

　　裴澈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难以控制地想要弯起唇角。

　　管家听言，也放下心来，不再犹豫。

　　宋夫人的住处还在另一栋楼，穿过庭院才能抵达。

　　“叮”一声，电梯停在五楼。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迎面而来，让人不禁下意识想屏住呼吸。

　　接着感受到的是安静。

　　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让走出电梯的人，情不自禁也放轻脚步。

　　“为什么有这么重的消毒水味？”慕音轻声询问。

　　管家面露犹豫，看了眼裴澈。

　　他在宋家有二十年，很清楚豪门里的明争暗斗。尽管裴澈性格淡，但他也不清楚有些话能不能透露。

　　慕音看出来了，正色道：“裴教授是心理学专家，把信息说清楚，是为了更好评估宋夫人的情况。更何况，他在嘉北大学，为人师表的，对于人品不用担心。”

　　裴澈沉默听着，多瞥了她两眼。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原来有这么高的评价。

　　不过慕音的这番话说动了管家。

　　“夫人的病……”宋家似乎有些忌讳这个词，他连忙又转换了用语说，“夫人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甚至自伤……是前几日刚发生的事，弄得走廊都是血。幸好过来送药的护工发现，这才没酿成大事。”

　　难怪宋家急着想要把宋夫人送出国。

　　恐怕相比宋夫人的病情，他们更在意宋家脸面。如果宋夫人又一次自伤，外面说不准会产生一些谣言，对宋家不利。

　　慕音和裴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宋夫人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她的demo会有效果吗？那毕竟只是个demo而已。

　　但事已至此，总归是需要尝试才能知道结果。

　　管家推开房间门。

　　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不仅一尘不染，还弥漫着消毒水味道。

　　只是，整个布置简单到可以说是单调，只有必须的家具，其他什么也没有——

　　虽说是担心自伤的事再发生，但这也太像是在坐牢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宋夫人只会觉得果然没有人在意她，从而加深她的孟乔森综合征。

　　宋夫人静默地躺在床上。

　　她没有在睡觉，睁着眼睛，听见动静也没有转头，只是盯着天花板。

　　管家上前轻声说：“夫人，慕小姐来看您了。您还记得慕小姐吗？是少爷的未婚妻啊。”

　　宋夫人终于转过头来看慕音，几乎同一时刻，她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并从被子里露出了左手。

　　手腕上被缠着一圈绷带，是自伤后留下的。

　　尽管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表现了可怜。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是她的病情又开始了，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大家的关注。

　　管家轻轻叹了口气。

　　慕音侧头低声道：“人太多的话，宋夫人反而没办法冷静。不如，您先离开，我们陪宋夫人说一会话？”

　　“好，我去给二位准备果切。”

　　管家点点头，退出了房间。

　　慕音走到床边，笑眯眯地说：“您还记得我吗？我来看您了。”

　　“当然记得啊。”

　　宋夫人朝她伸出手。她顺势轻轻握住。

　　宋夫人嘴一撇，用可怜的语气说：“现在只剩下你会来看我了，你都不知道，他们不给我治疗，还不给我饭吃。我经常啊，是有这顿，没有下一顿的……”

　　慕音没有配合她，但也没有反驳桌上还放着空餐盘呢，而是笑着问：“那你饿吗？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的阿姨做些过来怎么样？”

　　“我不饿。”

　　慕音便接着说：“听说阿姨你不舒服，所以今寻就给你请了医生过来，让他给你好好检查。人又不是机器，会感觉不舒服很正常的。我有时候工作太累，也会觉得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休息几日就好啦……”

　　她的嗓音很轻柔，像是在哄小孩。但又很有分寸，绝不让宋夫人有机会将‘自己真的有病’这件事坐实下去。

　　否则只会演变成争论。

　　宋夫人几次想要争论自己病情真的很严重，都被她轻飘飘压回去。

　　真是难得见到这样的慕音。

　　裴澈遮住眼底的笑意，走上前以医生的身份，对宋夫人做详细的问诊。

　　不愧是心理学家，面对心理疾病的患者，他表现得远比慕音更专业。

　　宋夫人的情绪变得更加平静，甚至能够展露笑颜。

　　慕音稍稍松了口气，便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电脑与仪器。

　　无论是从前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她一直在尝试人工智能+医疗。

　　她研究的这款产品，设想的是通过虚拟场景、人物，将患者带入到一个虚拟的世界里。患者的内心世界会让人工智能生成相应的一系列任务，患者通过完成任务去疗愈心理创伤。

　　例如曾经有心理阴影的人，会在虚拟世界里，闯过各种挑战后，最终克服阴影，实现心理疗愈。

　　想法自然是轻松且简单的。

　　实际是否可行，至今还没有论证。

　　他们需要面临的问题是：

　　第一，让人工智能需要更可控，做到以人为本，构筑出的虚拟世界方才不会让患者心理问题加重；第二，心理患者不是傻子，所以虚拟世界只有足够真实，才能让他们沉浸、相信那是一个真实世界，达到疗愈功效。

　　慕音的demo还只有语音，没有场景。

　　所以，这只是一次小尝试，达不到真正疗愈的高度，最多评估宋夫人的情绪会不会从负向转变正向。

　　慕音正在调试音量，就听宋夫人忽然转头问：“对了，你怎么自己过来了，今寻呢？”

　　“他还在忙，让我先过来……阿姨，你不用担心，他一会就过来的。”

　　“这小子，有什么事要忙？难道又是在忙他那些雕塑吗？唉，明知道他爷爷不喜欢……”

　　慕音在心里纳闷，什么雕塑？

　　不过，她并不太在意，所以没有直接询问，只是微笑。

　　没想到宋夫人突然语出惊人：“宋老爷子给你们定下婚期了吗？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决定呢。”

　　宋夫人絮絮叨叨地说：“早点结婚比较好，这样能先过几年二人世界，然后再生小孩……你们不要太晚生小孩啊。我当初三十多岁生的星遥，感觉不如二十多岁生今寻顺利……”

　　“……”慕音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哄着，“好好好，我们知道的。”

　　倏然，她感觉有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很难让人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