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啊，这事可能还得再等等。听说移居计划要推迟一段时间了，名额也减少了不少。”

　　陈优呆愣了一瞬，心头下意识一紧：“推迟？是出什么事了吗？”

　　末世之下，任何微小的计划变动都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意外。

　　“那倒不是，说是地上几个新规划的生活区，建设进度跟不上，缺人啊，特别缺有技术的老师傅。农业的、净水的、建筑维修的……”

　　齐永峰摇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平原重建的速度跟不上，房子盖不起来，配套也跟不上，只能推迟了。”

　　陈优恍然大悟，是了，最近蓝星复苏的脚步快得惊人，到处都在建设，到处都在招工。

　　广播里天天都在播报哪里又开辟了新种植区，哪里又修复了净水系统。

　　真是甜蜜的苦恼，蓬勃的希望就在眼前，却偏偏被人才瓶颈绊住了脚步。

　　“原来是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齐永峰虽然有些失落，但表现得很豁达。

　　“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两年了，地上是好，但咱们这地下基地也挺好的，安稳。”

　　他又和陈优说了两句，便拎着米上楼去了。

　　陈优转身往楼下跑，刚出楼道口，就看见于莉莉、萨米和段飞正站在那儿。

　　于莉莉双手叉腰正瞪着她，抱怨道。

　　“你也太磨蹭了！我们都等半天了！”

　　陈优跑过去，把刚才和齐叔叔的对话说了一遍。

　　“莉莉，看来你想回墨壤平原老家看看的计划，也得往后推了。”

　　于莉莉愣了一下，撇撇嘴，但很快又扬起下巴。

　　“哼，都想了这么多年了，再多想几年也没什么大不了！走啦走啦，再说下去羽毛球场地真要被人占光了！”

　　几个少年少女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朝着附近的体育馆跑去。

　　一场球打下来，大家都出了一身薄汗。

　　陈优觉得喉咙冒烟，忙说：“等着，我去买点水果饮，我请客！”

　　水果饮，其实就是冰水里兑上合成的果味剂，再加上一点点珍贵的、能看到果肉的粘稠果酱。

　　这种东西在灾变前的年代，恐怕白送都没人要，但在如今，已是不可多得的奢侈美味。

　　于莉莉知道陈奶奶疼陈优，给的零用钱不少，但一次买四杯还是让她咋舌。

　　“你零花钱够吗？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陈优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晃了晃：“没事儿，你们等着就行啦！”

　　她跑出体育场，走到街对面的冷饮小店。

　　店主是一位头发全白、脸上布满皱纹的老爷爷，看到陈优，老人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爷爷，我要两杯青苹果味的，一杯草莓味的，一杯芒果味的。”

　　老人虽然年纪大了，动作却意外地麻利，很快就做好了。

　　陈优付了钱，正准备抱起四杯饮料离开，目光却被小店墙上挂着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几柄冷兵器，长剑、短刀，还有一杆红缨枪头，它们静静地挂在斑驳的墙上，造型古朴，十分锋利。

　　陈优只在老电视剧里见过这种东西，对此很是好奇。

　　老人注意到她的目光，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沉默了片刻，才声音沙哑地开口：“小姑娘，对这些……感兴趣？”

　　陈优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回答。

　　“啊……就是觉得，很好看，做得真精致。”

　　老人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悲哀：“这是……古法打出来的，唉，我家祖祖辈辈，就吃这碗饭。眼看……眼看就要断在我这儿喽。”

　　看着陈优脸上纯粹的好奇，他脸上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你……你要是真喜欢，我……我可以教你？”

　　陈优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无措，连忙道。

　　“爷爷，抱歉啊……我，我还要上学，而且，这种厉害的技术，国家肯定有记录，不会真断掉的。”

　　“记录？”老人苦笑一声，笑容比哭还难看。

　　“娃娃，你不懂。这是古法锻造，不是机器流水线出来的东西，靠的是手感，是经验，是眼睛看火候……”

　　他抬起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疤痕的手，微微颤抖着。

　　“老师傅一辈子攒下的那点感觉，徒弟可能几十年都摸不到门道，光是记下来……没用的，没人手把手地教……很快，就再没人会喽。”

　　陈优愣住了，看着墙上的兵器，又看了看老人那双粗糙的手，惋惜和无力涌上心头。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人看着她带着歉意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是在强人所难。

　　这百废待兴的时候，到处都是机会，学个技术维修、进工厂、学种地，哪个不比学这又苦又累、还赚不到钱的打铁强？

　　他自己没儿没女，也没收到徒弟，只是……

　　只是不甘心啊，他没几天活头了，就总想着，不能让老祖宗的东西，就这么绝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摆摆手，身影佝偻而落寞：“没事，……你的饮料好了，快拿去喝吧。”

　　陈优抱着四杯冰凉的饮料，心不在焉地走回朋友们身边。

　　于莉莉看她神色不对，接过饮料时担心地问：“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

　　陈优赶忙摇头，将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后，几个人都沉默了。

　　萨米忽然低声说：“就像我们部落的微兰花……”

　　微兰花当初也随着部落的消亡而灭绝，若非机缘巧合，也早已消失。

　　陈优托着腮，吸管无意识地戳着杯子里稀薄的果酱。

　　“电器维修、种地、盖房子……这些一两年就能培训出很多人，可是……可是像这样的老手艺呢？你们说，这么多年，像这样没了传承的……到底有多少？”

　　几个少年少女看着周围为了新生活而忙碌奔走的人们，嘴里明明喝着小甜水，却莫明品出了一丝苦涩滋味。

　　……

　　谭笑笑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

　　她连忙关上店门，想了想，又从货架上拎了一件牛奶，毕竟空手上门总归是不太好。

　　看着周阿姨发来的地址【颐和嘉苑6栋501】。

　　她打开手机地图看了看，距离不算远，也就一公里多。

　　她脚程快，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颐和嘉苑位于相对偏僻的郊区，但却是近几年新建的小区，环境很好，小区里绿化也做得不错。

　　看门的保安大爷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挥挥手让她进去了。

　　找到6栋，站在501室门前，谭笑笑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按响了门铃。

　　“来啦！”

　　门内立刻传来周红霞阿姨热情洋溢的声音。

　　房门打开，周阿姨系着围裙，一见她就笑开了花。

　　“笑笑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你说你这孩子，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应该的，周阿姨。”

　　谭笑笑笑着换鞋进屋，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立刻扑面而来。

　　房子装修得很简单，米白色的墙壁，浅色的木地板。

　　电视柜上摆着几张合影，大多是周阿姨和一个年轻女子的，照片里两人都笑得灿烂。

　　“别拘谨，就当自己家一样！”

　　周阿姨引着她在餐桌旁坐下，餐桌上摆满了色泽诱人的菜肴。

　　“家里就我和我女儿周沫，她还没回来呢。”

　　周阿姨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眼挂钟，微微蹙了下眉。

　　“真是奇怪了，周沫这丫头，按理说平时最晚五点二十也该到家了，今天怎么还没个影儿？”

　　下一秒，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大门被推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她面容姣好，化着精致的淡妆，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裙，手里拎着通勤包，整个人透着一股干练利索的气质。

　　周沫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陌生女孩，她放下包，自然地走过来打招呼。

　　“有客人啊？你就是笑笑吧？你好，我是周沫。”

　　谭笑笑连忙站起身：“你好，周小姐。”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您和周阿姨一个姓啊？”

　　问完她才觉得有点失礼，哪有当着女儿面问为什么不跟爸姓的。

　　周沫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反而笑得更大方了。

　　“是的，我父亲嘛……在我妈怀我的时候就出轨了，所以我出生后，我妈就让他净身出户了，我自然就跟妈妈姓了。”

　　她在“净身”两个字上，音调微微加重，脸上闪过一丝解气。

　　谭笑笑没太留意那个细微的重音，她眨了眨眼，莫名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

　　看着眼前的姐姐，一股亲近感油然而生。

　　这时候，周阿姨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碗从厨房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