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路灯坏了, 谭笑笑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近。
筒子楼的入口处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家具和杂物,几乎把门口堵了一大半,差点让她没找着进去的路。
进去以后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谭笑笑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刚踏进门厅,一眼就看到了卞阿姨。
她正坐在一把摇摇晃晃的竹椅上。手里捧着一个老式搪瓷杯,正小口小口地喝着。
“卞阿姨!”谭笑笑喊了一声。
卞梅闻声转过头,看到是谭笑笑,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哎呦,谭妹子?稀客啊!这么晚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我是来给您送房租的,”谭笑笑走上前,把手里的钱递过去。
“今天早上我碰见木先生了,他托我把房租带给您。”
“木先生?”卞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接过钱,熟练地一张张数了起来。
“一、二、三……九百,嗯,刚好三个月的。”
她嘴里嘟囔着,表情有些复杂。
“这家伙……人不回来住,房租倒是给得爽快,真是怪事。”
数完钱,卞梅把钱塞进裤兜,脸上又堆起了笑容:“辛苦你了谭妹子,还专门跑这一趟。”
“没事儿,顺路的事。”
谭笑笑摆摆手,目光不自觉地被卞阿姨刚才放下的搪瓷杯吸引了。
借着门厅里昏暗的灯光,她瞧着杯子里的液体,呈现着一种不太正常的、粘稠暗红色。
那颜色红得发暗,怎么看都不像普通的茶水,甚至不像任何她常见的饮料。
“卞阿姨,您这喝的……是什么茶啊?颜色怪怪的。”
卞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被她用笑容掩饰过去。
她端起杯子,含糊其辞地说:“哦,这个啊……这不是茶,是……是绿豆汤。”
“绿豆汤?”谭笑笑更疑惑了。
她好像听说过有些地方的绿豆汤是红色的,只是……是长这样的吗?这颜色看起来……莫名让人有些不舒服。
她正纠结之际,卞梅却像是急于结束这个话题,突然话锋一转。
“对了,你现在还住便利店那个小杂物间里吧?那地方多挤啊,转个身都难。有没有想过出来租个房子住?”
她热络地建议着:“你看啊,你要是搬出来住,就能把那个杂物间腾出来,跟店面打通一下,不就宽敞多了?生意说不定也能更好些。”
谭笑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思考起来。
确实,便利店后那个小小的杂物间,以前她一个人住还将就,后来多了大黑、小黑,还有陆滦,就显得逼仄了。
把店面扩大,也确实是个诱人的想法。
但是……她抬眼环顾四周。
筒子楼的墙壁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霉斑,空气里弥漫着霉味。
楼道深处漆黑一片,仿佛通往某个不可知的领域。
墙纸更是斑驳不堪,有些地方鼓起、开裂。
谭笑笑刚刚一晃眼,瞥见墙上的污渍甚至可疑的蠕动了一下,她估计是在潮湿环境下滋生的虫豸。
这地方……阴森得跟恐怖片现场似的。
她谭笑笑虽然不是什么娇气的人,便利店生意也谈不上多红火,但好歹养活自己没问题。
租个光线好点、干净点的小公寓还是足够的。
“呃……谢谢卞阿姨好意,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暂时先不搬了。”
卞梅见她拒绝,倒也没多劝,只是眼神难以捉摸的笑了笑。
谭笑笑正准备道别离开之际……
“啊!!!”
一声凄厉、惊恐的女生尖叫声,从筒子楼的三楼某个方向传来。
那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楼道里反复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瘆人。
谭笑笑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皱紧了眉毛。
卞梅的脸色也是瞬间一变,刚才的和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恼怒。
她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撸起袖子。
“该死的!我就知道这些新来的房客安分不下来!一天到晚尽给我惹事!”
说着,她也顾不上谭笑笑了,迈开步子,气势汹汹地朝着通往三楼的楼梯冲去。
谭笑笑本来是想着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的,毕竟那声尖叫实在太吓人了。
但……爱看热闹毕竟是人类的天性,强烈的好奇心瞬间压过了些许的不安。
谭笑笑犹豫了几秒钟,终究没能抵抗住内心的驱使,跟在了卞梅的身后。
楼道里的光线比楼下更加昏暗,仅有的一盏小灯泡也有些接触不良,忽明忽灭的,将墙壁上那些斑驳的污渍映照得如同扭动的鬼影。
空气里除了霉味、灰尘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也都没有开灯,只有尽头那间房门大开着,透出昏黄的灯光。
刚到房门口,谭笑笑就看见卞梅已经叉着腰站在那儿,正对着房门里指指点点,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不满和怒气。
“该死的!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回事?当初租房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要安静!要保持公共卫生!这才安分了几天?”
卞梅的声音又尖又利,在狭窄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有些渗人。
谭笑笑凑近些,透过卞梅身侧的缝隙看向房内。
房间很小,估计不到二十平米,光线昏暗,陈设简陋。
里面站着五个人,三男两女,看起来都颇为年轻,脸上带着紧张、愤怒,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惊魂未定。
他们的穿着也很是奇特,不像是本地人,材质和款式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感。
倒像是有些像边锐进他们……
提起边锐进他们,谭笑笑一顿,仔细一瞧这五个人,咦,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卞梅没发现跟上来的谭笑笑,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五人身上扫过,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真是的,五个人,三男两女,挤在这么个小鸽子笼里,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啧,看着就不像正经人。”
这话语里的恶意揣测和侮辱性实在太明显了。
五人中,一个留着海藻一般的长发女孩第一个忍不了了,脸瞬间气得通红。
“你胡说八道什么!”藤露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
但她刚迈出一步,就被身旁一个的荆棘拦住了,荆棘抓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语气严厉。
“藤露,冷静点!现在情况不明……规则诡异,不要轻举妄动!”
藤露死死盯着门口喋喋不休的卞梅,一脸咬牙切齿。
卞梅见她还敢瞪自己,反而更加理直气壮,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还瞪我?我说错了吗?大晚上的鬼哭狼嚎叫什么?早就跟你们说了我这破楼隔音不好!你们要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夜间活动,就不能小点声吗?弄出这么大动静,还要不要脸了!”
“夜间活动”这个词被她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出来,带着一股子下流的暗示意味。
藤露眼睛瞪大,猛地甩开荆棘的手,当场就撸起袖子,一副要冲出来和卞梅拼命的架势。
“我不管了!我今天非要撕烂这个老虔婆的嘴不可!”
哪怕明知可能打不过,可能触犯什么未知的危险,藤露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荆棘和其他三人脸色剧变,想要阻拦却慢了一拍。
门口的卞梅看着冲过来的藤露,眼睛里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闪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兴奋。
就在这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的瞬间……
一个带着几分惊讶和不确定的声音,从卞梅身后响了起来。
“咦?藤露?荆棘?是你们吧?我记得你们!”
这个声音……
气势汹汹的藤露猛地刹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正准备制止队友的荆棘身体一僵,当即转头看向门口,脸上充满了震惊和茫然,甚至下意识怀疑是不是因为过度紧张出现了幻听。
房间里的另外三人,星苔、覃影和铁杉,更是同时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谭姐?!”
卞梅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变得晦暗不明。
她微微侧头,眼角余光瞥向身后的谭笑笑,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隐晦的不悦。
谭笑笑完全没察觉到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自然地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还叉着腰、一脸不善的卞梅,语气熟稔的打着圆场。
“卞阿姨,消消气,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人都挺好的,肯定不是故意吵闹的。”
说着,她的目光看向房间内的五人。
这一仔细看,谭笑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这几人看起来相当狼狈,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深一块浅一块的奇怪污渍。
房间更是简陋得可怜,除了两张硬邦邦、连褥子都没有的旧床板外,什么也没有,几乎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谭笑笑眼神里满是惊讶和同情,忍不住小声嘀咕。
“乖乖,这么久没见,你们几个怎么混得这么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