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昌浩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是基地中学一名叫陈优的学生, 和她同学于莉莉, 在学校图书馆的旧资料区发现的, 她们声称, 这是……谭老板, 几十年前的日记。”
“谭老板的日记?几十年前?”
昌浩气闻言,第一反应是荒谬和失笑。
距今几十年,又经历了灾变后的混乱,他们联合政府这么多专业人士,都没有找到的线索, 被两个学生发现了?
“锐进……是不是孩子们搞错了,同名同姓?”
边锐进没有急于争辩, 沉稳地说道。
“我起初也是这么认为, 但请您先看看里面的内容……”
毕竟一起工作多年, 昌浩气读出了他语气重的认真。
确认对方没有在开玩笑后,他深吸一口气, 拿起那本日记翻开了第一页。
【杜阳夏……我说学校后墙的爬山虎晚上会发光, 他不信就算了,还……明明那个爬山虎经常发出绿莹莹的光……】
发光的爬山虎?这种异常的、超出常理的描述让昌浩气警惕了起来。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开始继续往下翻。
他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便利店、爬山虎,除了数学成绩好、其他科目平平……尤其是那独特的、总是注意到常人忽视之处的观察力……
一桩桩,一件件, 组合起来,特质与他们所认识的谭老板,重叠度越来越高。
昌浩气缓缓合上日记本,抬起头时,脸上的沉稳已经被严肃所取代。
“你做得对,锐进。”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这件事……非同小可。”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叫来了副官小吴。
“通知情报分析部负责人、历史档案中心的研究员、还有行为心理分析组的专家,立刻到一号会议室集合,最高优先级!”
不到十分钟,会议室内便坐满了人。
昌浩气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将那本日记本摊开放在了会议桌中央。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这是一本疑似与谭笑笑同志密切相关的、几十年前的私人日记。我需要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对它进行真实性鉴定,并分析其中所有可能蕴含的信息!”
在场的精英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几位专家开始小心翼翼地传阅、检查纸张的老化程度、墨水的成分、笔迹的书写习惯与年代特征、其中提及的事件与已知历史记录的吻合度……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紧张分析与验证,初步结论汇总到了昌浩气面前。
“指挥官,”历史档案研究员推了推眼镜,深吸一口气。
“从纸张、墨水及笔迹风格,以及一些生活细节判断,都与档案库中零星的记录吻合,初步判断,日记本身……真实性极高。”
“还有…日记中多次提及的发光爬山虎、山上听到的虎啸等异常现象,虽然看似荒诞,但我们认为,这不能简单归为臆想,这些……很可能曾是蓝星早期被诡灾游戏入侵的起点……”
“眠水镇……杜阳夏……”
听着专家们一条条的分析,昌浩气指尖点在日记本上那个出现频率极高的名字上。
“小吴,立刻找到所有与眠水镇实验中学2016级相关的现存人员,尤其是这个杜阳夏!”
小吴的行动效率极高,在与校方进行沟通后,他秘密地将图书馆里所有标着“眠水镇中”字样的旧资料,全部打包带回了资料分析中心。
可惜,灾变时代带来的不仅是环境的剧变,更是人口的锐减与流离。
名册上许多人大多“已故”或“失踪”,活着的人,寥寥无几。
但有一个关键人物还活着……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这个名字上,杜阳夏。
根据现有户籍信息,这位杜阳夏先生,如今就在基地内,目前正因为身体状况不佳,住在疗养院里。
……
基地疗养院,环境安静而整洁。
杜阳夏半靠在病床上,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手中拿着一份《蓝星日报》,似乎看得很专注。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杜阳夏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请进。”
门被推开,边锐进率先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苏静,以及一位负责记录的情报人员。
他们都穿着便服,但的气质明显与疗养院的氛围格格不入。
杜阳夏扫过边锐进那张在新闻报道中见过数次的脸,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苏静,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意外。
他缓缓地将手中的报纸折好,动作平静。
边锐进看着病床上这位头发花白、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俊朗轮廓的老人,声音沉稳。
“杜阳夏先生?”
“抱歉打扰您休养,今天冒昧前来,是有一些……可能与您过去经历相关的消息,需要向您核实一下。”
杜阳夏安静地听着,历经沧桑的眼睛里没有疑惑,没有惊讶。
只有仿佛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的疲惫与了然。
“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来的。”
杜阳夏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们既然找到了我,还特意来问我…你们早就查到了,不是吗?”
他微微侧过头,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我第一次……在诡灾游戏的直播里看到她的时候……我甚至以为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他苦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了苦涩与难以置信。
“我以为我在做梦,或者……只是遇到了一个长得极其相似的人。”
“这么多年了……你看我,头发白了,满脸皱纹,走几步路都喘。可她呢?”
他抬起头,眼神里混杂着复杂、恍惚、震惊,以及无力感。
“她还那么年轻……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
杜阳夏在边锐进年轻而坚毅的脸上停留片刻,苦笑了一下,声音更低了。
“你们……能经常见到她……我……”
边锐进没有打扰老人的追忆与感慨。
半晌后,他才取出了用密封袋保护好的日记本,递到了杜阳夏面前。
“杜先生,这是两个学生无意中发现的,经过初步鉴定,这确实是谭笑笑同志学生时代的日记,关于里面提到的一些事情,我们有些疑问,希望您能帮助我们回忆一下。”
杜阳夏的目光落在那个陈旧的小本子上,久久地凝视着,身体僵硬了一瞬。
边锐进翻开了事先做好标记的一页,指向那段关于“发光爬山虎”的记录。
“日记里多次提到,学校后墙的爬山虎会发出绿莹莹的光……但似乎……包括您在内,很多人都不相信,甚至因此嘲笑过她。”
边锐进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刺激到老人。
“您还记得这件事吗?当时的具体情况是怎样的?您后来……有没有再留意过那片爬山虎?”
杜阳夏没想到是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
“……是有这么回事,她当时说得挺认真的,但我们只觉得她……想法跟别人不太一样,可能是在说胡话或者看花眼了。”
杜阳夏脸上露出苦笑,笑容里充满了自嘲与懊悔。
“我那时候……喜欢她,可现在回过头想想,我所谓的喜欢,是多么肤浅和自以为是。”
“我其实从未真正尝试过去了解她的世界,没有认真听过她说的每一句怪话,我其实……也在用世俗的眼光去评判她,觉得她不对劲。”
这番剖白让整个病房的气氛沉重了几分。
边锐进和苏静又陆续问了一些问题,比如他对谭笑笑家庭情况了解多少,是否记得她失踪前还有什么其他异常举动。
但杜阳夏提供的信息,大多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旁枝末节,对于解开谭笑笑身上的谜团,并没有直接的帮助。
边锐进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他站起身,准备结束这次探访。
“杜先生,感谢您的配合,我们不打扰了。”
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杜阳夏有些急促的声音。
“等……等一下……”
杜阳夏靠在床头,脸上充满了愧疚和犹豫,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边锐进,半晌,才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她高考前失踪的那天……是、是我……是我给她写了信……”
“我当时……想着毕业以后就见不到她了,就在高考前约她去学校后山……但是我去了以后……她一直没来……我当时还挺生气,以为她讨厌我到了连面都不愿见的地步……我就自己赌气先走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哽咽和悔恨。
“谁知道……后来就听说她失踪的消息……”
边锐进愣住了,看着老人脸上的痛苦与自责……边锐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杜阳夏睁开眼,老泪纵横,他望着边锐进,眼神满是诚恳与祈求。
“如果……如果你下次进游戏,见到了她……请你一定要替我向她道歉。”
“是我对不起她……以前不该欺负她,不该嘲笑她……不该在高考前约她出去……”
杜阳夏泣不成声,充满了悔恨。
边锐进沉默地站在那里,五味杂陈的看着这个被往事折磨的老人。
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会的。”
走出病房,边锐进迅速掏出了手机,接通了昌浩气的专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