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事啊……”她轻轻地抱住她,没有落泪,只有全然的兴奋和喜悦,“你会好起来的。”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裴瓷嗅到了离别的气息。
这又是一场盛大的告别。
而果然,第二日,一直陪着她的女孩不见了。
“哦,那个女孩啊……”医生呐呐地说道:“她病好了,就……就出院了,嗯……”
三天后,裴瓷迟迟没有音信的手术,终于定下来了。
这个光点画面的最后,是手术室,他被十几个医生围在手术台上,她沉睡,睡的无比安详,而一颗鲜活的心脏从器皿中轻轻地取了出来。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然后最终消散。
三个画面同时放出来,裴瓷这次以上帝视角观看着这些回忆,而她也早不是回忆中的自己。
他懂的更多,知道了爱,也明白了,关于爱的更多的表达。那些隐晦的、无法诉诸于口的、那些为了让她活下来、痛苦的、爱她的灵魂,在伤害她的同时,更是将自己整个献祭了进去,只为延长她更多的生命。
爱。
她们爱她。
可又抛弃了她。
裴瓷抿唇,她不禁想,这个世界的哥哥是不是也是如此,之所以他没有付出多少代价,只不过是他掌握了更多的权势,只是还没到割肉喂养她的时候。
叶昭雪呢?
叶昭雪呢?叶昭雪恰恰相反。他是受害者,他没有奉献自己的机会,但他在爱她和复仇的挣扎中,同样在燃烧生命。
陆燃呢?
等等——
陆燃?
裴瓷睁大眼,他不一样。他太疯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正好他有这个机会,那么他——
她还在思索,眼前出现了一个光点。
裴瓷愣在原地,她心口狂跳,她t不敢点开了,有什么点开的必要呢,不过是又一次的重复,就像是她父母为了她抛弃她,就像是她哥哥为了她离开她,就像是叶琳为了她离开她,有什么两样呢?
没什么区别。
左右都是如此。
都爱如此。
自始至终,从来如此。
没事的。
没什么必要。
裴瓷垂下眼,就在她准备背过身时,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阿瓷……”
一直发光透明的手臂从后环抱住她,紧接着背后是相贴的炽热温度。
裴瓷身体一僵,她试图挣扎,然而就在她使劲的时候,背后探过来一只手,这只手纤细洁白,轻轻捧起她的脸。
于是,裴瓷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卷曲的海藻般的头发,鹅蛋脸,红棕色犹如蜂蜜般的眼睛,整个人闪闪发光。
“叶……”裴瓷张开嘴,“叶琳。”
“嗯。”叶琳几乎毫不迟疑地回答,她的脸其实有点变化,似乎有了些裴瓷的特色,此刻她笑的温柔的如云朵一般,“我在,我一直都在。”
“很高兴,阿瓷,你还记得我。”叶琳语调都轻快了。
裴瓷抿唇,“你想做什么。”
感受到裴瓷的排斥,叶琳也不恼,她抱着裴瓷,轻轻地将她引向那个光点,“我想送给阿瓷一件礼物。”
随即她又道:“为什么……不点开看看呢?”
“没必要。”裴瓷面无表情。
“真的吗?”叶琳叹了口气,“阿瓷啊……”
“拜托了,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啊。”
于是,在叶琳半强迫的半诱哄下,裴瓷颤抖着手指点开光点。
而光点展开的画面。
正是手术室里的陆燃。
此时,手术室里的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周松银不知道为何倒在地上,嘴角都是血,而前面不知陆燃说了什么,周松银脸上青筋暴起,“陆燃,你疯了吗?!!!”
周松银声嘶力吼,“你顺着她的意思来根本毫无价值,你会死,她也会死,你们总归是要死!!!”
“为什么你能和她产生羁绊,那是因为我,因为我啊!!你强行将一切扭回原位,她的命运也会很快就会死亡!更何况,你根本做不到回归原位,你不爱叶清玉,你厌恶她排斥她痛恨她,你连演戏都做不到你根本完不成她的计划,所以只会失败,你们只会死!!!”
“那还不如和我合作……”周松银瞳孔微张,“我能救她,我可以救她,我不骗你,这是99%的概率。”
“和我合作,你才能救……咳咳……咳咳……”周松银咬牙说道:“你才能救她。”
听到这话的裴瓷一怔,所以……
又要来了吗?
熟悉的情景,为了救她,所以……还没等她说完,陆燃的声音响起:“不必。”
陆燃并没有看周松银,而是低头看白布下的女孩,“我知道,她的任务没有任何成功的概率。”
“因为我会死掉。”
“你也会害死她!”周松银吼道。
谁知陆燃竟然笑了,“那就一起死吧。”
“我本来就不是个好人。”
这是陆燃最真心实意的回答,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他没什么基本的道德伦理观,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喜怒去伤害他人,因为他就这样。而他的爱也拿不出手,他不会像个圣人一样为了救心爱的人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而他永远不会背叛伤害他。
哪怕这一切伤害的前提是救她。
所以……
阿瓷,我不会提醒你,也不会去救你,但我会始终站在你的身边。
我会如你所愿,陪你走向任务失败的尽头。
我们一起死。
*
“怎么样?”
叶琳的声音轻柔而空灵,她的手指轻轻地擦掉少女的眼泪,“这样的礼物你满意吗?”
“他是我笔下最棒的杰作,融入了我的灵魂、我的爱、我的心血乃至我的一切,是我理想中最应该成为你丈夫的人。当然,他在遇到你之后也觉醒了属于他自己的灵魂,让一切都变得超乎我的所料,但也变的更加完美。”叶琳声音一顿,她的目光静静地注视她,“……你,喜欢吗?”
“滴答。”
“滴答——”
是泪水从下巴滴落的声音,裴瓷静静地注视着画面中的少年,与此同时,她的眼前也浮现出种种画面。她太过迟钝,也实在不擅长表达。
但其实,自始至终,她一直想告诉她们。
没关系啊。
贫穷也好。
疾病也行。
死亡也罢。
只要能一直在一起,就算是明天死亡也没有关系。
可惜,她当时说不出来。可惜,她们也没有机会让它说。而兜兜转转,直到此刻,她的心思让另一个诉诸于口。
是的。
无所谓。
那就一起死好了。
裴瓷眨了眨眼睛,将睫毛上的泪水抖落。她慢慢地抬起眼睛,与叶琳对视。而在这对视中,叶琳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但很快又扬起了笑,她撩着自己的头发,“真是,我都……有点嫉妒了。”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裴瓷望着她。
“怎样做……才能走向最终的结局。”
叶琳嘴唇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阿瓷,我想我早就告诉你了。”
裴瓷一愣。
猛然间,她周围的黑暗散去,紧接着是大片的阳光,周围都是葱郁的大树,耳边传来昆虫煽动翅膀的声音,而再看自己,她已经换上一套雨林防护的设备,而她的手上……
“不行吗,阿瓷。”
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裴瓷睫毛颤了颤,往手上一看,发现自己捏着枪,而自己捏着的手,被另一只宽大的手捏住。枪所指的目标,是一只绑住脚疯狂挣扎的鸟。
这个记忆……
这分明是……
而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片笑声。然后她就听到自己闷闷的声音说道:“不行。”
“我是个病秧子。”
她听到自己的消极的声音,可这低迷的情绪很快被他的话语冲散,“阿瓷,你可以。”
“我……”
“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什么。”他温柔严肃地说道:“阿瓷,你是我的妹妹,你是军火商的女儿,这就意味着,你脚下踩着的每一块土地,都有裴家出售的枪支弹/药肆虐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