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担忧了,横竖还有我呢。”萧景时倒是觉得徐二鹏没什么问题。
做县令那就是做正印官,岳父还算正直,却又不失圆滑,指不定彭泽县还会政令更清明。他看向妙真,失而复得,他心里不知晓多欢喜。
鞭长莫及的时候,他素来不屑鬼神,竟然都破天荒的去罗汉寺上了一炷香,甚至已然准备冲到浙江去了。
妙真却不希望萧景时为她如此,人生在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她只是有点后怕:“日后我还是以自己的安危为主,不让你担心。”
萧景时搂着她道:“也不是没有收获,咱们儿子不是还拜师了么?我帮他请了一位武学师傅教他射箭习武。”
对于孩子们的学业,夫妻二人都很看重。
“这就好,诤哥儿明年也八岁了,一定要抓紧些了。”妙真对小儿子很担忧。
至于庭哥儿那里,身子骨弱一些,况且他又是独苗,妙真能把他养好,就已然是功德一件了,是以要求并不那么严格。
邹氏之前用惯了的管事仆从都没换过,妙真从未打算染指别家财产,但即便如此按照族议,她能分两成分红,年底邹家管事送的这些钱也出乎意料的多。
退了韦纨的股,现下倒是得了这么一笔钱,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这些银钱妙真同萧景时说了,萧景时就同她商量道:“这孩子籍在苏州,到时候还是要回去苏州科考,我看不如帮他定一桩亲事。如此一来,到时候即便我们不在苏州,也有岳家照应。”
“可咱们不在苏州,倒是不好为他寻亲了。”妙真想了想。
萧景时也道是。
诤哥儿自从请了武学师傅过来之后,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不喊累,这让萧家上下众人都刮目相看。
一个孩子能够坚韧至此,连大人都佩服不已。
其实诤哥儿也不是没有懈怠的时候,可想起哥哥在苏州读书,据说也是勤学,姐姐亦是常年跟着年炮制药材,苦学针灸,比他还勤奋,他就没有理由懈怠了。
过年时,托欧阳夫人的福,妙真见了不少官眷,也帮族侄庆哥儿定下一桩亲事,这次定的也是一位官家女,是晋江县县令的女儿,这位县令姓贺,正是苏州府人,和他们有乡谊。
贺家姑娘是家中次女,上有姐姐,下有妹妹,并不受宠。这桩亲事于别人而言未必多好,毕竟萧庆家中只是普通乡绅,全靠他自己能干,但他又不走仕途,不似萧彬将来还要参加科举还有机会的。
可贺二姑娘却十分满意,萧庆有萧景时这个族叔,平日又在身边办事,将来随着萧景时水涨船高,那萧庆总会跟着好的。
妙真在来年开春时,就为萧庆下聘,端午节之后就迎了贺家姑娘进门。贺家虽然做着知县,也不是那等狠贪弄权的人,且他家三个女儿,到二女儿这里,也就正好二十四抬嫁妆,勉强算得上不错的行列。
内行人看门道,妙真能看出来这位贺二姑娘果真如同传言中,并不受宠。
但这桩亲事对于萧庆而言却极好,他其实不太缺钱,却缺身份,如今娶了贺氏,就相当于拔高了自己的身份。
大抵也是因为贺氏在家不受宠,出嫁之后,就希望事事完满。每日一早就下厨房亲自做早点给妙真她们,妙真说了好几次也拦不住就随她去了。
但贺氏这点就让林氏非常不满,本来妙真和萧景时也不是她们真的公婆,她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寻常留心些就好,但贺氏的做法,完全是把林氏架在火上烤。
她们的不和连芙姐儿都看出来,悄悄和妙真道:“娘,您该不该管一管?”
“又没闹到我跟前来,我管什么,其实你应该想想。如果你有一日遇到贺氏这般的人,你会怎么办?”妙真笑道。
芙姐儿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陷入沉思,过了片刻才道:“那女儿比她更努力。”
妙真摇头:“那就错了。其实咱们家也有现成的例子,你三伯母很会交际,又会治家,当初我在京城时,交际上就比她差远了。”
“女儿记不清了。”芙姐儿不知道这些事情。
妙真笑道:“那我就说给你听,人家有人家的长处,你也有你的长处,你三伯母擅长交际,可是我擅长医术啊。我如果也跟着她学,这样既容易丢失我的长处,还在人家擅长的领域被人家比下去,如此一来,真个就是邯郸学步了。”
芙姐儿微微点头:“娘说的太是了,但您要是林嫂嫂,又不会医术,该如何是好呢?”
“那就更简单了,你彬哥秀才出身,若是她能敦促你彬哥更进一步,将来中了举人,身份就不同了,这是其一。其二,林氏乃本地大族,天然比咱们这些外地人强,能帮衬我交际,这不比成日鸡鸣起床做饭来的好?”妙真基于她们的处境这般分析。
芙姐儿听明白了,她又拿楼琼玉举例:“那如果是六婶呢?”
妙真笑道:“其实你六婶女红是很好的,可是她后面一直学交际,可你叔父并非官员,平常懂的那些交际也足够了,如此反而本末颠倒。”
芙姐儿听了这一席话,茅塞顿开。
末了,妙真道:“即便你没有任何优势,但只要你的心能定住,熬到最后也胜利了啊。你看许多人少年时天纵英才,但往往容易寿夭,让那些原本平平无奇的捡漏。”
芙姐儿笑道:“娘说的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女儿觉得您比那些法师说的还好。”
“不过是活的久了,见的多了,常常反思才有总结。”妙真道。
如今傅参将已然去了浙江,也把女儿带走了,那个鹿姐儿一走,阮氏的高兴溢于言表,她立马过来妙真这里说话,还问起肇哥儿:“您家大郎科考如何?”
“县试和府试均过了,就是院试如今还未考,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呢?”妙真笑道。
阮氏不免恭喜道:“这么说来,我这位大侄儿就是童生了,亏姐姐还瞒着。”
“也不是瞒着,他年纪还小,院试三年两次,至少也是明年或者后年,其中变数也大。”妙真心里很为儿子高兴,但是院试也未必好过。
“徐姐姐,肇哥儿如此有出息,我看姐姐早日跟他定下亲事才好。”阮氏也是好心建议。
妙真听在心中,也是思考这个问题。
又说萧家堂兄弟二人,肇哥儿县试、府试均过,邈哥儿则过了县试,折戟于府试上。萧二老爷自然为两个孙儿高兴,只是肇哥儿有些郁闷,他原先有外祖父帮他搜罗许多考题,如今外祖父赴任彭泽,有些文集,还得他自己去淘。
但这对于他而言,也是一个挑战。
还好七月时,爹娘派人从福建回来,不仅给他带了不少土产,还有爹和娘分别给他的信。爹爹教他许多应试之法,娘则是让他尽力,若是考中了举人,到时候就能出外游学,到爹娘身边了。
这个诱惑极大,虽说在苏州有祖父母疼爱,很是不错,可是在爹娘身边,显然更好。
为了这个目标,他也一定要勤学。
人有了目标,虽然有压力,可是也有可努力的方向了。
福建送来的土产,肇哥儿按照签子往各房送去,建盏、茶叶、西施舌、江珧柱这些都是上品,送礼都是极好的。
肇哥儿到了大房后,还有一封妙真给晁氏的一封信,晁氏打开来看,信上说了不少庭哥儿的事情,还说看能不能帮他说一桩亲事。
晁氏心想萧景时夫妻想的周到,到底庭哥儿有亲父在身边,也不可能跟着萧景时夫妻一辈子,将来回到苏州,若是有一门极护短又有势力的老丈人,算是能遏制一二。
据说她们原本想在福建找,但到底鞭长莫及,故而委托她。
晁氏自然应允下来,让肇哥儿帮忙写了回信,肇哥儿想庭哥儿也不过十岁大,爹娘就为他选亲事了,反而是自己,娘来信说让他别着急,日后定然有好人家云云。
从晁氏这里出来,他又去了三房,萧三老爷留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他离开。如此才轮到二房的伯母婶娘,韩月窈拿了礼物很高兴,还想着她嫂子爱喝茉莉花茶,正好送些给娘家去,至于楼氏那里也是说着感谢的话,看着却颇为冷淡。
即便肇哥儿年纪算不上大,人情世故也不是很通透,亦能看出楼琼玉的不发一言,应该就是为了他府试过了,而邈哥儿府试没过的原因。
肇哥儿想这有什么好较劲的,还别说邈哥儿比自己小一个月,科举这种事情又不是只有他和邈哥儿两个人参加,这么些苏州府的士子参加,还有人中小三元的,这么比哪里比的完?
如此,他倒是越发想念自己的爹娘了。
楼琼玉当然心中不甚舒服,她对邈哥儿寄予厚望,结果邈哥儿府试都未通过,萧景棠没有萧景时那般读书好就罢了,难道邈哥儿也不如人吗?
但她也不会就此说什么冷言冷语,只是提不起精神来。
苏州的信在一个月后到了妙真手上,妙真见晁氏答应下来,也是了却了自己一桩心事。晁氏毕竟是苏州本地人,她原先就和邹氏关系不错,定然会帮庭哥儿选一桩好亲事的。
“碧桃,夏衫都做好了没有?”妙真问起。
碧桃笑道:“上晌已经送来了,二郎君和庭少爷那里都是一人四套,大姑娘那里是六套。”
妙真微微点头:“绣匠的钱给了吗?”
“还没有呢,您和大人的衣裳还未做好,还有丫头们的衣裳也还没做好,奴婢想着到时候一起给。”
现下碧桃管着妙真房里的支出,每日都要跟妙真报账,因为妙真做事很仔细,下人做的好可以赏赐,但若是偷摸贪东西,那就是品行问题。
“好,那到时候你看着办,给庭哥儿和诤哥儿那里一定要份例一样。”妙真道。
碧桃点头:“您放心吧,奴婢会吩咐人看着的。”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贺氏打发人送了馄饨过来,妙真就独说了闽地肉燕虽好,但是她还是喜欢吃馄饨,不曾想贺氏亲手做了送过来。
妙真笑道:“替我上覆你们奶奶,就说多谢她的一片心。”
这馄饨还真的很好吃,皮薄馅大,汤又不腻味,即便是夏日喝上这一碗馄饨,也觉得胃很舒服。
贺氏当然是有心了,她是个完美主义者,家里家外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人也很紧绷,可作为被她攻略的对象,妙真能够体会到某些做婆婆的心态。她自己也反思将来怎样对任氏,还真是论迹不论心。
中午时,妙真也送了两样果脯给贺氏作为回赠。
她们的往来,林氏知晓之后,又有些无能狂怒,她不愿意像贺氏那般,但却不愿意得罪妙真。但是,要她劝萧彬离开这里她也不敢,明年还有一年,萧景时若是再往上升,那可就不一般了。
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她也不愿意萧彬真的出去科考,将来两头都捞不着。
但见贺氏步步紧逼,她也只能生闷气了。
这些事情也只能她自己去排解了,妙真也帮不上忙,因为妙真对她们俩平日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偏爱谁。
芙姐儿现下初学下针,妙真还要在旁看着,提醒道:“最重要的是下手要稳,不能犹犹豫豫的。还有穴位一定要选准,你如果自己心里害怕了,那就没法子给人家治病了。”
“好,娘,您放心。”芙姐儿如是道。
今日教了大概一个时辰,芙姐儿要自己下去练习,妙真就对她道:“你也早些歇息,明早我们去傅家一趟。”
“是傅夫人怎么样了吗?”芙姐儿问道。
“听说是有些不舒服。”
次日,妙真就到了傅家,帮阮氏把脉,才笑道:“你这是又有了身子了,算算日子都快三个月了。”
阮氏脸一红,又小声问道:“胎儿如何?”
“你的脉象还算平和,只是如今可要禁房事啊。”妙真实在是怕了那些夫妻双方忍不住,怀孕都非要同房,到时候出事了,一个个鬼哭狼嚎,甚至还威胁大夫。
阮氏忙道:“徐姐姐说哪里话呢,过几日就是前头那位的忌日,往年都要大肆操办的,我怕是还要忙那个。”
虽说傅煜和阮氏如今感情不错,可到底横亘着一个白月光,阮氏性情温软善良,反倒觉得傅煜有情,每逢忌日都尽力操持。
妙真心疼她道:“你也留心些,家里那么多人,谁不能干啊?”
“家里有几个前头那位留下来的仆婢都很是忠心,我每每都是让她们帮忙的,你放心。”阮氏抚了抚肚子,很是慈爱。
二人又说了几句,妙真才带着芙姐儿离开。
回到家时,萧景时已经在房里了,芙姐儿先行离开了,妙真换了身葱绿色的纱衫,百褶裙儿,中间系一根嫩绿的绦带,整个人看着清爽宜人。
萧景时原本和她闲话家常的,但见她纱裙里玲珑身段,忍不住抱着她到了方桌上,妙真只觉得身上热了起来。
此情让萧景时愈发怜爱她,等云雨初歇,才抱着她到了床上:“不如咱们也生一个吧。”
今年诤哥儿都八岁了,在萧景时看来,他们夫妻还是一如往昔的恩爱,甚至比起之前他更加爱重妻子,可再等几年,肇哥儿要娶妻,芙姐儿也会出嫁,诤哥儿一心学武,怕是都不在身边,自己又常常忙于外务,妻子怕是会寂寞。
却没想到妙真看向他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比的,虽说多子多福,可是儿多母苦,如此已然够了。”
“好,你怎么说就怎么样。只是明日我休沐,反正也无事,咱们就在家里,好不好?”萧景时已然打算如何和妻子寸步不离了。
妙真脸一红:“你也真是的,什么都说,什么都喝,很是讨厌。”
萧景时忍不住笑道搂着她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