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主薄想,他们夫妻俩拿一百两银子去买药材,这又出手了,依照他们的秉性,若没得赚,怎么可能脱手?
现在手里肯定是有钱。
但他也不确定到底有多少?不过买这片地的银子肯定是富裕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花这钱了。
本来想试探一下谢明珠,谁知道她根本就不上当。
一时也犯了难,若是自己说四十亩,肯定会吓退她,谈都不会再继续谈下去。
于是一咬牙,折了一半,“也就二十亩。”
二十亩。谢明珠觉得也还好,到时候要种果树要种菜,还要养鸡鸭鹅什么的。
还要自己种稻谷,也行。
只是这样一来,荻蔗在家门口种不了多少了。
她看了一眼月之羡,表明了自己的想法,随后继续:“在哪里?可去看看?”
方主薄当即乐呵起来,这是有戏了,连忙招呼他们绕到左边,可从那伙房里旁边的小路直接穿到后院去,“这里过去很近,你们随我来。”
谢明珠让宴哥儿看着妹妹们在这里等着,至于那柳颂凌和卫无歇,这会儿自不用他们多管了。
衙门他俩比自己还要熟呢!
如此,四人一同朝小路走去。
这时候陈县令也反应过来,悄悄地走过去,一把扯住方主薄的袖子,压着声音小声问:“怎么成二十亩了?另外的你吃了么?”
方主薄深怕后面的谢明珠夫妻俩听到,瞪了他一眼,“小声些,我说那么多,他们肯跟咱们去看么?”
陈县令一想,也是,到时候没准跟以前那些人一样吓跑了。
可问题又来了,这谢明珠夫妻愿意做这冤大头么?花这么多银子买一大片荒地?城中心又如何?这广茂县也没有县城该有的样子啊。“不过,他们手里还有银子么?”听说回去的那天,可又买了不少东西呢!
却不知道,这方主薄和月之羡,是想到一起去了。
虽然,是月之羡想借钱给衙门组建民兵队。
方主薄说:“以后阿羡那小子要卖糖,咱们可以哄他买下,往后再给咱们银子啊。”
陈县令闻言,心说妙啊!当下忍不住给方主薄比了个大拇指。
夫妻俩见着前面的两人鬼鬼祟祟交头接耳的样子,微微皱眉。
虽然这小地方的官员没什么架子,接地气。
但他俩,这已经到接地沟的感觉了吧?
很快,穿过了陈县令和方主薄养的鸡,臭熏熏的,显然他们根本就没有要清理鸡舍的意识,连带着这里的几株龙眼树,谢明珠觉得都快要被鸡粪烧死了。
过了这里,穿过后面的椰树林,便到了一片空地,中间还有一座小小山坡,四周也有不少野生的果树,荔枝龙眼椰树棕榈最多,杂草更是横生,实在是难以想象,城里还有这样一片荒地。
月之羡爬到一棵椰树往四周看。
“怎么样?”谢明珠问?这到处都是杂草,谁知道有没有蛇?她是不敢到处跑,所以没法确定是否真有二十亩。
尤其是看到陈县令和方主薄一脸心虚的样子。
谁知道月之羡下来,却道:“我看,不止二十亩。”
“不止?”谢明珠满脸惊愕,声音不由得提高了许多。
顿时吓得那陈县令和方主薄都连忙站直了身体。
陈县令更是责备方主薄,“我就说嘛,哪里瞒得过去?”阿羡一上树,他就知道纸包不住火了。
方主薄也直叹气,但也不忘怪陈县令,“他爬树的时候,谁让你不拦住?”
陈县令没理会他,只冲谢明珠他们夫妻俩干笑着,“那什么,其实方主薄记错了,这块地其实是三十亩。”
方主薄还以为陈县令要坦白了,谁知道他话锋一转,三十亩。
于是暗地里松了口气,幸好他没那么傻。
月之羡听罢,朝谢明珠看去,“媳妇你觉得怎样?”三十亩,应该可以满足媳妇的需求了吧?
谢明珠点了点头,压根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个做官的,还在这上面做水份,而且水份之大。不过离衙门这样近,谢明珠是很满意的,当即问起,“价钱如何?”
虽然不知道这里的价格几何,但应该不会贵,因为她的记忆里,有原主留下的不少资料,都是些相对富裕热闹的州府和城区,最贵的一亩高达六十两一亩。
但是便宜的,也只有五两。
不过这些价格,都不会出现在这犹如一个大村子一样的广茂县城里。
她想在家里种植田地,就像是在银月滩一样。因为这城里,除了那正大街上,其他地方的老百姓们,也是各家围着篱笆,稻田什么的,开门就是。
因为地势足够宽广,二来人口又稀少,各家各户离那么远,空闲着的地,自然都给开垦起来。
如此,方便过出城去种地要好。
三十亩,可能对于这广茂县来说,一户人家占地这么多,是大得有些夸张了。
但这要放在京都,算个什么?不说别家,就是镇北侯府里,只那东花园和西花园加起来,也有二十三亩,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大小院子。
还有以前老夫人喜欢的后花园,还有好几亩的荷塘呢!
那还是在京都那种寸土寸金之地,而只是他们一个侯府就占地如此宽广,其他的王爷公爵家,还不知道呢!
所以,这广茂县真穷啊,穷得连个土财主都没有。
谢明珠想到这里,忍不住朝月之羡看过去,别是以后他成了这广茂县最大的富户吧。
陈县令和方主薄两人相视了一眼,坦白地说,城里的行情就算是再不好,但现在一亩也要二两,就算是这四十亩的地给他们当成三十亩算,也是要六十两白银。
两人不大确定这夫妻俩可愿意出?
所以犹犹豫豫的,一直没有开口。
“多少,两位大人倒是说啊?”月之羡有些着急,想到媳妇筐里还放着菜,都在外面耽搁两天,再不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赶紧给煮来吃了,不然就该坏掉了。
“二两银子一亩!”
“一两八一亩!”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方主薄到底是年纪大,多少有些老狐狸的血脉。
但陈大人年轻,心软,虽然当时自己当年糊涂,但价格其实还可以,就是一两五买的,其实现在随着大环境涨价了,但是有价无市。
所以不敢真要他们二两银子一亩。
便说了一两八。
方主薄脸色难看。
陈县令也有些心虚。
谢明珠和月之羡看了看他两人,“到底多少,两位要不商议一下?”
方主薄袖子一甩,对陈县令很无语,“还商量什么,他都说了,就一两八吧。”
谢明珠听罢,可以接受,“那行,去衙门里找人来丈量,再签写合同画押过户。”一条龙给安排好。
“不用丈量了吧?这么麻烦?”陈县令连忙摆手,一副为他们好的样子。
“那不行,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最好今日丈量,边界上我就找人给钉上界桩。”谢明珠太清楚了,虽然在银月滩还没发生邻里为了田埂的事情吵个头破血流。
但这到底是城里,以后谁知道会不会忽然发展起来,一飞冲天,到时候若是地契上没有写清楚,哪里说得清?
月之羡也点头赞同,“我媳妇说得对,这还是要仔细些。”
回衙门的时候,方主薄直叹气,也不知道这事儿可办得妥。
陈县令则认命地喊人过去丈量,月之羡跟着去,谢明珠则打算带着孩子们去街上买点吃的。
反正是不好意去杨德发家打扰的,尤其是知道他受了伤的情况下。
就算是去看望,也要等先安顿好。
谁知道,却见那柳颂凌一脸惨白地坐在台阶上,手里抓着一张纸。
“她怎么了?”谢明珠看了一眼,问宴哥儿。
宴哥儿摇头,“不知道,刚才有个叔叔给了他一张纸,她看过后,就在那里哭,然后大喊大叫什么不可能。”
又是哭又是闹。
谢明珠便将目光朝卫无歇投递过去,“你也不知道么?”
卫无歇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也有些觉得难以置信,这会儿他坐在柳颂凌不远处的石墩上。
听到谢明珠的话,缓缓抬起头来,但眼神却四处躲避,不敢与谢明珠正视。
谢明珠也发现了他现在的问题了,只当是他在石鱼寨被吓着了,留下的应激症状,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然却听卫无歇用一种还是很难相信的语气说:“那是皇榜拓本。”
“皇榜?”谢明珠上次看到皇榜,还是他们被流放时,路过城门口,看到那里贴着的皇榜,但上头都是被抄家灭族的名单。
卫无歇点了点头,“是去州府核实我们是否是逃犯的衙役带回来的。上面说……”他说到这里,似有些于心不忍,稍微顿了顿,才继续说。
他习惯性地想称柳颂凌为郡主,但想到现在她已然是个庶人。
因此话到嘴边又只能改口,“柳姑娘并非开阳公主亲生女儿,而且柳节度使谋反已被伏诛,如今镇西节度使是他从前手下的小将军云戟,因揭发有功,如今接替了柳大人成为镇西节度使。”
这云戟也才二十出头,是柳大人相中的女婿。
但说来也巧,听说他替开阳长公主找回了亲女儿,不但相貌和开阳长公主十分相似,且智慧过人,眼下已被册封为明珠郡主。
而那这位明珠郡主,听说和云戟有感情纠葛。
当然,这些是回来的衙役从州府城里听的,那边都传开了。
至于柳颂凌这个假货,自然被贬为了庶人。
而当朝对于庶人的定性,比普通老百姓还要低一等,衣衫颜色只能限于黑灰两种,料子也只能是麻,屋不得超过三间。
也就是一辈子,都只能过苦日子,不可大富大贵。
但不管怎么说,都比谢明珠他们这些流放犯还要强太多。
谢明珠听到卫无歇这些话,全然忘记自己要带孩子们去吃早饭一事,愣在了原地,颇有些同情地看朝失魂落魄的柳颂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