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坎一听他这话,心里立马就有数了,但还是试探地问:“你不知道,方主簿叫什么名字?”
月之羡摇头,“我如何知道?”
“叫方爱民。”阿坎一脸憋笑,他不敢想,要是哪天阿羡家这小黑狗跑出去,从衙门后面直接进衙门里,到时候两个爱民遇到,会是什么场景。
作者有话说:①爱民者强,不爱民者弱,出自《荀子.议兵》
狗头][狗头]
第62章 凭什么
听罢,谢明珠先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
阿坎听了,自己也终于忍不住,“所以你们果然是不知道?”都是巧合了?
月之羡和卫无歇在一旁笑:“这还真不知道方主簿叫这名字”。虽也算是熟悉,但大家都是方主簿方主簿地喊,他们年纪又比人家小,自然不可能直呼其名。
谢明珠也连忙解释着:“中午小时她们姐妹几个给先来家里的那只小白土松取了小黑,下午小宴带着这只黑的回来,听得小黑这个名字已经被用了,便拿他们今天学的‘爱民者强,不爱民者弱。’①来给这只黑的取名。”
所以这真的是巧合。
不过看来,这名字得改了。
阿坎也没想起自己来是为什么事儿,只朝谢明珠看去,“你前几天让你阿椿嫂子问的小猪仔,找着了,但还要半个月才能出窝,我寻思着,你们也可先将这猪圈盖起来。”
但想到月之羡往后要去外头走商,家里就谢明珠带着这些个孩子,孩子们又都还小,便劝着:“要我看,倒也不必自己喂,阿羡不在家里,你一人如何忙得过来?”忍不住瞧了瞧这几十亩地,纵然是四分之一的地方都是果树,这院子房屋又占了几亩,但还是有二十多亩,她一个人如何能照管得过来?
尤其是遇着那忙起来的时候,只说锄草一事,也要叫她晕头转向的。
月之羡也为这个事情发愁呢!听到阿坎的话,只朝他望去:“我大约后日就启程下村寨里去,从北边这里转一圈回来,就往银月滩那边去了,琢磨着在村子里找个人来,也好跟着帮忙。”
他一说这话,阿坎一下想起陈大人的担忧,自然是赞同,“是要找个人来家里,到时候能帮衬着明珠一些。”便顺嘴说道:“叫我看,还要把长殷或是阿畅叫上,到时候与你一起去外州府才妥当,毕竟他不比咱们这岭南境内,在外得有人帮衬着才行。”
长殷这个孩子是可靠的,有他盯着,想来阿羡在外面也不敢乱来吧。
然而村里上哪去找个合适的女人来?上了年纪的干不了活,干得了活的人家有男人。总不能找个男人来他们家里吧?那这像是什么话儿?阿坎一时也是有些发愁。
月之羡心里却是已经有了主意,当即就朝谢明珠商议着:“媳妇,不如喊长殷娘来可好?到时候让长殷和长皋和我一起出去,他娘跟你在家。”反正人还年轻,干活也麻利。
有她跟着照看,这些庄稼还愁个什么?
谢明珠想着长殷娘话少手勤快,自然是愿意,“就怕人家不同意。”
阿坎却觉得十分好,自己竟是将她给忘记了,连忙附和:“她有什么不同意的?跟着阿羡跑商,好过去那海上讨生活的好。”当即就这样做了决定。
这时,他小儿子饼饼也跟着宴哥儿他们一起上楼来。
六个孩子在一起,那热闹自然是不言而喻,感觉就像是耳朵边飞来了一大群蜜蜂一样嗡嗡的。
然即便是如此,他们喊爱民时候,阿坎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连忙开口道:“小宴,这狗儿要重新取个名字,你这个不好。”
宴哥儿不解,爱民自己也挺喜欢这个名字的,“为何不好?”
月之羡在旁边解释着:“咱们方主簿就是这个名字。”
宴哥儿听得这话,一脸的震惊,有些担心地朝阿坎看去:“阿坎大伯,你不会告诉方主簿吧?”他是真不知道,不然就不给取这个名字了。
阿坎见他一副被吓着的样子,觉得好笑,摆摆手,“我告诉他作甚?你快些把名字改了才是正经,回头他听到就不好。”
宴哥儿连连点头,一面和妹妹们商议。
很快中午小晴她们取的那些名字都被拿出来溜了一圈,但是喊了几遍,爱民就是不动,只有喊爱民的时候,他像是长了耳朵一样。
这可把一帮孩子急得不行。
最后,又管它叫爱国。
方答应了。
爱国换成爱民。
阿坎在这里喝了些茶,问了那卫无歇回凰阳一事。
卫无歇倒是想走,可谢明珠他们是流放犯,没法给自己证明,而且又身无半两银钱,“我等家里打发人来接。”
算起来,早前写的信,应该是到家里了。
这段时间,也许他还能去自卫的队里去跟着训练几日呢!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这手腕,反正如今都已经晒黑了,还怕什么。
饼饼开始打瞌睡了,阿坎只能抱着他回家去。
正巧碰到奎木这个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匆匆打了声招呼。
谢明珠早就得知了信儿,今晚奎木不回来吃饭,只是见他弄得一身疲惫,脚还一瘸一拐的样子,模样比昨天更惨,“脚怎么了?”别是给扭伤了吧?
奎木摆摆手:“没事,就今天训练时间太长,累。”也没得多余的精神说话。澡已经在外面的河里洗过了,直接上楼去睡觉。
谢明珠见着,有些唏嘘,看来他们这训练还挺严格的。
一面催促着孩子们去睡觉。
卫无歇也赶紧去休息,忙了一天,现在他只想躺平。
然而睡得迷迷糊糊的,仿佛听到房门被人敲响。
他一脸疑惑,支起半个身子朝外面望:“谁?”心想莫不是月之羡?
除了他,也实在想不到谁会来半夜敲自己的门。
“是我。”然而外头响起的,是宴哥儿低低的声音。
卫无歇心中大喜,连忙起身去开门,看着宴哥儿进来,有些局促又紧张,拉开凳子给他坐,“你这么晚有什么事么?”
却不知,宴哥儿一直将他晚上那句‘家里人来接’,放在心上。“你写信回去,可是告知了那边,找到我的事情?”
卫无歇摇头,写信那会儿还不知道呢!
宴哥儿松了口气,“那便好。”
“你不想回去?你该知道,虽然凰阳比不上京都热闹,但是比起这岭南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天堂一般的存在。”那里四季分明,春有绿痕上阶梯,冬有雪落满枝头。
更重要的是,卫家就算是早没了以前的辉煌,但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所以宴哥儿跟着自己回去,是卫家的孙少爷,有名师授课,丫鬟奴仆伺候,更不用每日要做这么多农活和家务。
“不想。”宴哥儿半点不拖泥带水,语气坚定。
卫无歇不明白,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全是难以置信:“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一开始自己寻找他的态度不积极么?
于是连忙解释道:“家中,除了我早前糊涂,谁都很期待能找到你,尤其是你的外祖父,更希望能将你接到身边亲自教授,你应该知道,他曾经连皇帝都教过的。”
这等无上的荣光,是多少人磕破脑袋求都求不来的啊。
宴哥儿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你小声些,仔细吵到大家。”
卫无歇这才压低了声音一些,“你不应该因为怨恨我,就这样将自己的前途毁了。”
宴哥儿一脸莫名其妙:“我怨恨你什么?”
“咦?你不怨恨我?”这反而叫卫无歇愣住了,他还以为宴哥儿一直怨恨自己,明明是来这岭南找他,却一直都只顾着自己的事情,而根本没有去找他,故而才不喜自己。
宴哥儿一脸的坦诚,“我是不喜欢你,你才学没有几两,眼光倒是高八斗。你怨恨我亲娘,也看不起现在的娘,这样的你,我的确是喜欢不起来。”
不是,卫无歇没有想到,这个外甥说话这样耿直。
可他也没说错,自己从前的确是眼高于顶,然又无任何真材实学。他承认从前的自己,有些井底之蛙,也低看了谢明珠。但自己那个亲姐姐蠢,难道是假的么?
还不让自己埋怨她几句?
“那你有犯不着因为我而不回去。”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发现了宴哥儿的确是读书的好料子,理解能力也远超别的孩童,父亲见了必然会十分喜欢的。
“为什么说是回去呢?我一直都在自己的家里,你让我回哪里去?”宴哥儿认真地看着他问。
卫无歇想反驳,这里哪里是他的家?不管谢明珠这个继母,还是月之羡那个继父,跟他都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所以这里怎么能算是家?
可是,宴哥儿那五个妹妹,的的确确又和他有着斩不断的亲缘关系。
而且,这里是劳苦了一些,可是日子又过得是那样的真实,甚至是轻松。
卫无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的确是这每日充实的劳作,让他不像是以往挑灯夜读到浑身疲倦躺下,却仍旧有一种孤枕难眠的感觉。
有时候翻来覆去,彻夜睁着眼睛到天明。
那时候的心里太杂,所想太乱,竟比不得如今,沾床就睡过得安逸。
他自己也开始有些动摇起来,到底要不要回的。
宴哥儿暗地里打量着他,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见他似满脸的纠结,便道:“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不管谁来接你,到时候你别透露我的身份就是。”
告诫完了,便也起身回去休息。
或许,那个没谋面的外祖父是真心实意疼爱自己这个晚辈的,可是宴哥儿还是不想回去,他的身份尴尬,回去后小辈们未必会喜欢自己。
何况,他也舍不得爹娘和妹妹们。
更是作为这个家里的大哥,他自己去享那荣华富贵去了,妹妹们怎么办?
还有,他们这一家子,相识于微末,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彼此放弃,那么将来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牢固。
他喜欢这种被无条件信任和喜欢的环境,而不是小心翼翼地去揣摩别人的心思,伪装成大家喜欢的模样。
这里他就是他,不管他什么样子,娘也好,爹也罢,他们都爱自己。
宴哥儿能感觉得到。
他是小,不是傻。
自己有家不待,干嘛要去寄人篱下?
舅甥俩的不欢而散,并不影响第二天的日子,该上学的照例去上学,该下地的继续下地。
傍晚些的时候,一辆与这广茂县的破旧格格不入的华贵马车,竟然停在了谢明珠家院门口。
这会儿一帮孩子带着小狗都去了小土坡后面,月之羡和卫无歇在那边犁最后那小片地。
只有谢明珠在家。
她看这陌生马车,有些疑惑地走下楼来,没想到这时候随着侍女拉开车帘,从后面拿来了脚蹬,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从上下来。
谢明珠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柳颂凌。
她似乎很满意谢明珠此刻露出的惊讶,朝身后的侍女挥了挥手,让她就在此等候,自己则提着长长的裙摆,大步朝谢明珠走去。“我那日说过,会还你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