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发也开口留人。
老头却看着天色,“我骡车上有干粮,已经出来了两天,得回去了,在车上对付一口就是。”
月之羡也挂记着自己在山上安的陷阱,没准已经抓住了野鸡,也是心心念念的,所以头一次和老头达成了统一战线,“对对,我们得赶路。”
见此,杨夫人也不好在多留,只道:“即是这样,让她们姑嫂两个好好告别。”
萧沫儿抓着谢明珠的手,心里慌慌的,“嫂嫂。”既是不舍又是害怕自己接下来将独自面对的未知命运。
自打出了事后,样样都有嫂嫂操持依靠,嫂嫂走了,以后自己怎么办?
虽说才相处了两个多月,但日日夜夜都挨在一处,谢明珠也是拿她做自己的亲妹妹待了,想到她性格温软,又胆小,自然也担心她。
可如今又不得不分别,只忙宽慰着:“别担心,我看杨捕头夫妻都是极好的人,你就当他俩是我一样相处。”
可哪里会一样呢?但萧沫儿也怕嫂嫂担心自己,她还要照顾侄儿侄女们,只能忍着眼泪点头,“嗯,嫂嫂你好好照顾自己。”
又与大侄儿萧云宴叮嘱,“好生孝顺你母亲。”
萧云宴连连点头,其实他比起这个近来才算熟悉的母亲,和小姑跟亲一些,心中也十分难受,哽咽起来,“我知道,小姑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他俩说话,谢明珠也转头朝杨捕头夫妻请求道:“我婆婆走得早,我又年轻,没能教她什么,若她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两位多宽待一些。”
杨夫人见他们大的小的哭成一片,也有些触景生情,忙回着,“你只管放心,我就当亲妹妹来待。”
第12章 叫什么哥哥,叫爹
一面用手肘推身后的杨捕头。
杨捕头反应过来,也忙开口,“对,你只管放一百个心,若我小舅子敢欺负你妹子,我腿都给他打断。”
而萧沫儿见嫂嫂为了自己,这样卑微地求着杨捕头夫妻,鼻子一酸,那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月之羡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开口,“哭什么,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实在想见面,回头我常送你嫂嫂来县里就是。”
但这话却引得老头一拳往他背心捶,“你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生离死别都说出来了,混账玩意儿。
月之羡吃痛,埋怨地回头瞪着老头,“你个老鬼头,一把年纪了,力气还这么大!”
然一旁不舍小姑子的谢明珠却是听得月之羡的话,虽不知真假,但还是心头一暖,想这月之羡虽是个混子无赖,但果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当下也是和萧沫儿杨捕头夫妻俩告辞,领着一帮依依不舍的孩子同月之羡和老头走了。
他们的骡车就在衙门外面。
这时候各家的人早都走干净了,衙门口又恢复了那冷冷清清的模样,老头先去解车,一头使唤着月之羡,“傻愣着作甚?你是木头人么?快些抱娃儿们上车。”
月之羡哼了一声,“要你说?”说得他好像真是冷血无情一样?
随后弯腰一手把老幺萧云时抱起,小心翼翼放到车上去,准备去抱个头矮些的萧云暖和萧云晚。
却听得萧云时软软糯糯的声音,“谢谢哥哥。”
月之羡听到这声哥哥,心头一软,见她脸上虽凹凸不平的痱子一片一片的,但一双眼睛实在叫人喜欢,竟是生出了几分逗弄之心,“叫什么哥哥,要叫爹。”
萧云时愣了一愣,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笑嘻嘻的月之羡看了看,果真张口就来,“爹爹!”
“哦豁!”月之羡却是被吓了一跳,连退了几步,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月老头在一旁哈哈大笑,“娃都叫你爹了,以后可要好好照顾着。”
月之羡嘴角直抽,没个好气,转头朝个头矮些的萧云暖和萧云晚俩人看去,但见俩人几乎都光着脚丫子,心说谢明珠这做娘的不靠谱啊,也不给编个草鞋。
这路上可不缺草。
看来回头还得看自己。
于是一手拦着一个直接抱上车去。
两人犹豫了一下,虽然不想这么快就认爹,但想到以后全家六口都要靠他,所以即便担心才死了三个月的爹在地下心寒,还是张口随着小妹学,“多谢爹爹。”
毕竟娘说了,活人要往前看,死人死了就死了。
什么保佑的鬼话都不要信,真能保佑,路上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头了。
谢明珠十分尴尬,萧云时年纪小,被月之羡一逗,叫爹爹她能理解,但是这俩丫头六岁了,怎么也乱来。
八岁的萧云宴和七岁的萧云晴则吓得连忙自己爬到车上,生怕晚一步被月之羡抱上车,那这爹叫不叫?
不叫吧,怕他心生不悦,以后对母亲不好。
叫吧,实在喊不出口。
反正萧云宴怎么看,这小爹爹顶天就长自己十岁。
而谢明珠见他俩麻利爬上车,也暗自长松了一口气。
月之羡见大家都上了车,老头已经在解包袱分干粮,便要跳上来赶车走,谁知道被老头一脚踹开,“全村就这么两头骡子,你想累死它,以后替他拉车驮货?”
月之羡看了看车上,好像果然不是很宽敞了,他又不好意思和大家挨在一处,嘟嚷着几句骂老头的土话,走到前面去牵骡子。
如此,谢明珠他们便往新家银月滩去了。
一路无话,几乎都在加速赶路。
听老头路上埋怨月之羡,怪他嘴馋去捞虾,不然早就启程跟着同村的人一起走了。
除了晒盐场所在的海边,就他们银月滩最偏僻,离县城最远了,得一天半的时间呢!
而且山路遥远,还时不时有瘴气随风笼罩来,所以大家最好是结伴而行。
因此一直在快速赶路,希望早些追上前面的队伍。
可直至夜色逐渐暗下来,两边黑漆漆的树林里时不时传来恐怖的“笃笃笃”声,像是有人有节奏地敲打树木。
还有那‘咯咯咯’的声音,听得人心头慌慌的。
其实早前进入岭南地境后,也没少听到这样的声音,但那时候人多,大家的说话声孩童哭闹声混在一起,远将这些声音盖过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时候人多,所以自然没产生出现在的恐惧。
谢明珠明显发现孩子们都缩成了一团,恨不得都全钻进自己的怀里。
胆小的萧云暖更是呜呜哭出来,“娘,好像有人敲门。”
可他们在赶路,山里也没人家,怎么可能有敲门声,肯定是鬼。
萧云暖和萧云晴也附和着:“还有鬼叫声。”
谢明珠一脸无奈,温言细语地解释着:“不是,‘笃笃笃’声是啄木鸟,它正在抓树杆里的虫子,这声音是它用嘴巴啄树杆时候发出的敲打声,哪里是什么鬼敲门。”
孩子们半信半疑,“那怎么不白天抓?”
“白天热啊。”谢明珠想都没想就脱口说道。
那月之羡听着有趣,只将耳朵凑过来了些,一面则劝着老头,“看来是追不上大家了,前头我记得有片椰子林,咱们去那边拴几张吊床,今晚就那里休息。”
老头也觉得八成追不上,再带着孩子们赶路,往前就是峡谷,那里头蛇不少,生怕再吓着他们,也就应下了。
而谢明珠还继续在给孩子们解释咕咕咕声来自于猫头鹰。
但大家没见过,对于她的话半信半疑,哪怕听她说猫头鹰是抓耗子的,但是听着鸟长猫头,还是半信半疑。
谁知道月之羡听得有劲儿,立即凑过来,“我证明,你们娘没骗你们,山里就有一种长着喵脑壳的鸟,我上次就看到了,不信的话下次我抓一只给你们玩儿。”
老头在一旁听着,心想还真像是一家人,十分满意,一面吆喝着骡子快些走。
月之羡因这猫头鹰,自然而然加入了孩子们的讨论中。
萧云宴兄妹几个虽是有些怕他,毕竟月之羡脏话频出,还总和老头子对骂,可如今听他说起这神秘林子里的动物,到底都还是孩子,不由自主好奇起来。
一时也忘记了其他。
逮着他也是不见外,问东问西的。
月之羡也是句句有回应,事事有答复。
谢明珠哪怕觉得月之羡这人有些不靠谱,说得玄乎乎的,但见孩子们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他又算得上是耐心,孩子们也不害怕了,便没再说什么。
很快绕过了前面的弯,就到了椰树林。
老头还没挺稳车,月之羡就率先跳下去,往椰树林对面的林子里钻。
急得老头皱眉,“你撞邪了不是,跑错地方了。”
第13章 年轻相公
“我尿急。”月之羡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了,只有声音传来。
老头骂了一句,“懒驴屎尿多。”随后跳下车去解车,一面和谢明珠说道:“追不上队伍了,今晚就在这里歇息,阿羡媳妇你先带孩子们下车,等你男人回来,喊他先把火生起来,我老头先喂骡老爷。”
谢明珠虽然对于老头一口一个阿羡媳妇和你男人不是很适应,但仍旧是积极的应着。
这岭南穷是真的穷,可人好也是真的好。
所以她对自己这未来的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先扶着大些的孩子们下了车,正要伸手去抱小的,一双健壮的手臂率先伸来,“小时崽崽,阿爹抱。”
小时自然地扑倒月之羡的怀里,“爹爹抱高高。”
她一路上不知道叫了多少声爹爹,不但是月之羡对这个称呼已经习惯,就是谢明珠也听得麻木,懒得再纠正了。
叫就叫吧,反正一个称呼而已,而且她看着月之羡也就是个大孩子,觉得好玩而已。
这一路上,不但确定了家在银月滩,且同月之羡有了婚书,孩子也在银月滩落了户,劳役已经免除,往后不用去晒盐场服役。
而且还能分地。
不过听他们那意思,地是不少,随便种。
至于月之羡,家中一贫如洗。
但月之羡不认可老头这话,他觉得自己一日三餐,吃饱喝好,比村里不少人家都过得好。
谢明珠大概也摸清楚了,这主儿自小没了爹娘,村里穷,百家饭吃不上几口,从小就自力更生。
她看这月之羡身材高大健硕,不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可见果真是有自力更生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