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还有什么好想的?这几年他们不少人为了继续读书,家里已经欠下了州府那边主家不少银子。
如果能有了这些银子,不但能还清那边的帐,也许还能从主家中脱离出来,从此获得那自由之身。
所以都有些动心。
卫无谨将学生们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当下看了谢明珠一眼,点了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但他觉得,这要钱一事,只怕未必有杀人简单。
可问题是谢明珠提出的,自是朝她问,“你应该也知道,他们各家还受着主家管挟,若是上面发了话,这银子怕是未必好要。”
谢明珠如何没想到,当即朝他笑起来:“所以我没让他们各家父母长辈去要。”
卫无谨这时候也想起了,刚才她和老三说,‘银子是否能拿到,看你二哥的本事’。一时恍然大悟,怜悯地看朝自己这些学生,“你说的对,他们不敢拿我这个卫家二公子怎么样,而这些孩子如今拜了我做先生,我就是他们的师父。俗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我该去给他们讨回这个公道。”
谢明珠听完这话,立即就朝风东临等人大喊,“还不快多谢你们的恩师。”
众人反应过来,这会儿连连朝他磕头行礼。
卫无谨没有阻拦,负手站在那里,笑得一脸的意气风发,“好,你们磕的这个头,我受了,你们的委屈,你们的公道,我也替你们讨了!”
谢明珠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如此她也该回家了,匆匆而来,只怕沙若担心得要死。
于是也和卫家兄弟两人告辞,更是同那些学生说道:“你们千万要记住,受了委屈,不要想着忍让,这样只会让对方觉得你好欺凌。”
宴哥儿一听这话,熟悉啊。
立即凑过去,“对,要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打不过,就叫人,十个不够就二十个,二十个不够在继续。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明白吧?”
当然,他也知道权力固然可怕,这些同窗们真正害怕的,也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权力。
其实早前宴哥儿也害怕,就像是他们明明还锦衣玉食高门大户,下一刻却因上位者的一句话,便失去了所有,甚至连性命也岌岌可危。
但后来,他听到娘讲了许多故事,其中不乏许多开国君主的成王道路。
有的甚至还是乞丐出身,一个破碗开局。
所以,便没那么恐惧了。因为这些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权力者,终将有一日,也会被底层的人取而代之。
山河在变化,日月在交替,春夏秋冬一个个轮回。
帝王也好,权力者也罢,都不可能亘古不变,有朝一日也会被取而代之。
所以,退一步说,大家其实都一样的,没有什么贫,也没有什么贵!
就像是所有人,都会死一样……
他心境如此,自是无任何恐惧在身。
同窗们也将他方才的话给牢牢记住,也许回家后,该劝一劝胆小怕事,让总想着以息事宁人的爹娘们改一改性子了。
他们是人,不是谁的奴,更不是谁去圈养的牲畜。
谢明珠并不知道,有时候一句很简单的话,换了一个人来说,会起到多大的效应。
更不知道,自己今日之举,竟然是开启了广茂县发展的真正第一步。
此刻母子两个回去的路上,宴哥儿冷静了下来,好奇地问,“娘,我如今想来,你把二舅做刀使。”虽然是行好事情。
谢明珠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你二舅是什么人,岂能是我三言两语就能使唤的?那是因为他本质上就有一颗侠义心肠。你也不想想,他行走江湖,为的不就是锄强扶弱么?”
可是江湖,哪里还需要去闯?有人的地方,可不都是江湖么?
何况退一步说,此事他若是办好了,没准这四家真能从州府主家做脱离出来,以后也算是摆脱了那奴仆之身,少不得还要给他供个长生牌呢!
而且不受主家控制,他们四家的护卫队,自然就能参加到县里的民兵队里。
到时候这县民兵队的人数就能破大关,没准海盗来袭击之时,也能有抵抗之力。
不过谢明珠这会儿隐隐有些担心,要真从四家里脱离出来,那海盗的事情……
反正要说这州府与海盗那边没有联系,她是万万不相信的。
他母子两个倒是走得痛快,可是方才就在这榕树下,当着这三人的面商量着如何讨银子,半点不避讳。
如今又让这些低贱的鱼奴后代对他们动手。
先前情感上的愤怒到现在身体上的痛苦,这毫无衔接的转变,叫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
也有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哪怕这什么卫二先生他们不知究竟是什么身份,但胆敢这样对他们,试图挑衅他们州府,肯定也非寻常之辈。
还有刚才那个女人,貌若天仙,便是一身寻常蓝月族服饰,可气质超凡脱尘,言语间更是张扬,甚至还想在他们身上敲诈银两后,再取他们的性命。
如此嚣张霸服,就这样当着他们的面说。
她是一点都不怕,放他们几人回州府后,去州府衙门状告么?
他们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谢明珠的底气是什么?反而自我洗脑,也许对方本身就是他们招惹不得的人物。
第71章
家里,沙若坐在凉台上好一会儿。
只不过那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悬挂着谢明珠母子两个,一会朝厨房那边瞧,几个小姑娘还高高兴兴地擀面条,里头阵阵欢声笑语的,也不知一会儿她们发现天黑了,自己的娘亲没回来,问起缘由来,到底怎么回答?
焦灼之中,又没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叫自己忙一些。
于是下了楼去,和小时交代:“我去喂猪,天快黑了,你就这里玩儿,别下楼去了。”
小时点着头,奶呼呼地应着:“好。”扔着手里的海螺,两只小狗乐此不疲地叼回来。
鸭鹅养了有一阵子,如今也不要人专门赶去小坡后面的池塘,早上只要将圈门打开,它们就自己吆喝着,一起去了池塘。
天黑后,也会摇头摆尾地回来。
这会儿沙若下楼来,正往猪食桶里舀猪食,就听得嘎嘎的声音,回头一瞧,果然是鸭子和鹅回来了。
想是闻到了她这里的猪食香味,全都快步飞奔过来,翅膀都张开了,一时间便将猪食桶给围满。
沙若没法子,只得赶紧给它们食槽里舀了几大勺子。
在猪食桶边上争抢不过的察觉到食槽里有食物,立即就跑过去,一时之间,这猪食桶边上就剩下几只,她很轻松就给赶走。
而这动静,自然也引得猪圈里的两头小猪意识到,吃晚饭的时间到了,所以也不睡觉了,一边哼哼唧唧的,开始用猪鼻子拱猪圈门,催命一般。
沙若叫这些牲畜一逼,倒也将谢明珠母子俩去书院的事情暂时给忘记了,没个好气地骂起来:“饿死鬼投胎的,都给我躲开些。”
一面拿着猪食瓢将站在食槽里的猪赶开。
她是真没骂错,这两头猪只要晚一刻喂,就一直嚎叫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吃不上这顿它们就会立刻死了一样。
正当她将猪食倒进食槽里,两只猪开始吧唧吧唧大口吃着猪食之际,谢明珠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婶,今晚在这头吃晚饭吧,小晴她们擀面条,咱们吃凉面。”
沙若心头大喜,连忙转过身来,顾不得放下手里的猪食瓢就忙问:“都处理好了?”
“好了。”谢明珠笑答着,见她紧锁的眉头未曾放松下来,“没得事的,你放心好了。”
沙若见她一脸的轻松,倒也不像是哄自己,点着头,“那就好。”又听得她邀自己在这头吃晚饭,自是没有拒绝,只是见天还有些亮光,“正好我去将那一排豆架给搭好。”
谢明珠见鸡鸭鹅都在这后院,一会儿天色暗下来后,它们自己会进到圈里去,自己晚些来关门就是。
猪也喂了,那便没什么事情。
“我同你一起。”
她这菜园子,远比银月滩大了不少,各种蔬菜几乎是种了十来个平方,只怕过一阵子,她也要去草市里卖菜了。
两人这里搭配,豆架很快就搭好。而这时,前两天搭上的黄瓜架子上,瓜藤已经爬了半米高,底下几黄色的花儿已经干败,就这速度只怕不过十来日,那黄瓜就能吃上了。
这里忙完,回去简单洗漱一下,几个闺女做的凉面也好了。
如今小晴已经掌握了调配酱料的精髓,也不要谢明珠来搭手。
所以谢明珠这会儿和沙若,也是直接吃现成的。
吃完了后,沙若自是回家去,谢明珠打发了小丫头们洗澡去睡觉,宴哥儿那里还在看书,瞧着看得津津有味的,她便没催促,只是叮嘱着,“你也早些休息。”
宴哥儿看得十分认真,头也没抬一下,“嗯。”
可正是此刻,因小时睡下后,就已经回到楼下大门口狗窝里的爱国和小黑忽然从狗窝里窜出来,汪汪地叫着。
正要回房休息的谢明珠不由得朝院门外看过去,还没见到人影,倒是从衙门后院那边的林子里,闪烁着一朵忽明忽暗的灯火。
宴哥儿也放下了书本,起身探过去,“这么晚了,也不知是谁?”反正从那个方向过来的,肯定是衙门的人了。
谢明珠摇着头,也没点灯笼,只端着灯盏就下楼去,等她到大门口,那抹灯火已经靠近,她也看到了是陈县令和方主薄两人。
不免是有些吃惊,这夜深之时,他们上家里来作甚?
避嫌不避嫌的,先不说,可月之羡这的确没在家,自己和他们几乎没什么交集。
但还是去开门询问,“不知两位大人这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两人也不客气,直径往她院子里走来,那方主薄打着灯笼走在前头,和陈大人一面拍打着身上的夜露,“先上楼说。”
谢明珠闻言,只朝楼上的宴哥儿喊了声,“小宴,泡壶茶。”
陈大人忙抬手打住,“不用麻烦了。”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干坐在那里,而且他俩这深夜到访,总不能一口水也不喝吧?
三人前后上了楼梯,待在凉台上坐下后,谢明珠才朝他俩试探地问道:“可是为了今日书院之事来?”
陈大人连点头,“原我俩是不该这个时候上门打扰,只是莫叶风沙几家实在催得紧。”
谢明珠越发不解了,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自己在书院里让卫无谨去给他们找州府那边的书院要赔偿,吓着了?
这时候方主薄接过陈大人的话继续说道:“此事,说来也是我们无能,更没留意到,我们广茂县的孩子,居然在那边遭受这种欺辱。”
方主薄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愧色。
可是,衙门这破败,便是知道了,他们又能如何?不过是平添难过罢了。
谢明珠看着一脸愁眉不展的两人,甚至都有些怀疑,他俩不会得抑郁症吧?
自己都过得艰难万分,却还试图救万民于水火,可又没有那能力,时间久了,可不就要憋出病来么?
“这事儿不管你们知道与否,错都不在你们身上,而是那些施暴者。这是他们的错,你们不该揽到自己的身上来。”所以首先,她觉得应该让着两人明白,此事错不在他们。
陈大人垂着头,他的是个心软善良的人,谢明珠已经瞥见他从谈论起此事开始,那眼圈就开始发红。
此刻听到谢明珠的话,苦苦一笑:“谢夫人,你也不必为我们开脱。”他们早前,都称谢明珠作阿羡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