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大晴天了。
吃过早饭,谢明珠原本也想去草市里帮忙,没想到牛大福夫妻却是来了。
这一耽搁,半个早上没了,她也就懒得再去,加上王机子领着孩子们去瞧了,她也就在家里煮饭。
反正这腊月二十九,就在这忙碌中度过了。
晚上月之羡他们回来得仍旧是晚,那卫无歇却是不放心书院里那些盗版书,生怕叫人给偷了,这头吃了晚饭后,还打着灯笼回去。
众人也洗漱睡下,哪料想那半夜里,忽然听得楼下传来爱国和小黑的汪汪声。
月之羡被惊醒,心说自己是赚了几个钱,但也没放在家里,莫不是小偷不知道?
一面起身,朝窗外看去,却见有个人影正费劲地朝内翻篱笆墙。
谢明珠在他起身的时候就醒了,见月之羡站在窗前没动,也小声问道:“真有人?”
“这小贼在翻墙了。”月之羡轻声回了一句,不过心里纳闷,爱国和小黑虽然叫,但怎么不上去扑咬?
这个时候,去咬哪小贼已经翻过来的那条腿不是最好的时机么?
然这好时候也顾不得多想,开门出去拿起门边的木棍,就要下楼去。
谢明珠生怕他吃亏,也赶紧穿好鞋子追出去,捡起桌上砌果子的小刀,义无反顾地追了下去。
夫妻两个弄这样大的动静,加上今晚的狗又一直叫,宴哥儿等人也陆续被惊醒,依稀也看到了此刻在墙上架着,上不上下不下的黑影。
他这个做大哥的连忙吆喝了一声:“都给我拿家伙,打死这胆大包天的小贼!”居然偷到他家里来了。
王机子也起身来了,但跑在后面,已经没有是趁手的物件做武器,混乱中,一手拎起一个椰子,好似一对大锤般,也要跟着去打贼人。
而一心一意认认真真翻墙的卫无歇,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一些,也不知道那片衣襟被挂住了,这会儿他是上不得,下又下不得,而且大腿处凉飕飕的,他怀疑刚才自己一用力,估摸是经裤子给划破,拉了个大口子。
也正是这样,所以不敢声张叫人。
偏偏小黑和爱国见他架在墙上迟迟不下来,替他着急,叫得越发大声急促了。
原本见到楼上有人下来,瞧那身影大约是月之羡的时候,他心里还一喜,正要开口喊他帮忙拿条裤子,谁知道紧接着就看着另外一个身影追下来。
自不用多说,肯定是谢明珠了。
想到自己这暴露在空气里的半个屁股,他哪里好意思开口,一时心急如焚,不知如何以一种双方都不会尴尬的方式来应对。
只是还没想到法子,就听到自己的外甥喊拿家伙抓贼。
真要给自己孝死了!
尤其是看着那一窜小影子跑下楼来,他更是心如死灰。
可偏偏他只是被划破了裤子,挂在墙上下不来而已,也不是真的死了。
所以倒头来,哪怕万般不愿意,也得面对。
因此在月之羡到跟前,那木棍要朝自己挥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只得无奈张口,“是我,别打!”
没有月色的半夜,虽不至于到黑不见五指的地步,但的确两三米之外,看不清楚脸面。
更何况现在卫无歇以这样奇怪的姿势挂在那里,大家又如何以身形辨认出他的身份?
也就是这会儿他出声了,大伙儿才反应过来。
月之羡连忙刹住脚步,一脸不解,“大半夜的,你跑来作甚?不怕有人偷书了?”又恍然大悟,这爱国和小黑为何不咬他。
原来是熟人。
谢明珠也到跟前来,担心不已,“是不是书院那边出了什么事?”一面和月之羡一起上去要扶他下来。
谁知道谢明珠脚步才动,卫无歇就急得忙喊,“你别来!”
谢明珠不解,一帮才下来的孩子也傻了眼了,“怎么是小舅?”
卫无歇本来以为,自己最倒霉的莫过于当初被山民打劫得分文不剩的时候。
可万万没有想到,老天爷从未打算放过自己。
他现在甚至都有些想要哭了。
一面见孩子们凑过来,出于本能下意识地按了按被夜风吹拂起的衣袂,嗓子都快要喊破音了:“你们别过来啊!”他还要脸面!
月之羡凝着眉头,随着他这紧张的动动,又想到自家这竹篱笆上面削得尖尖的头,大约猜到了什么。
憋着笑转头对谢明珠道:“没事了,你先带孩子们上楼回房间。”
上楼就上楼,为何还要回房间?谢明珠满目好奇。
而王机子此刻还拎着俩椰子,听到月之羡没喊自己上楼,逐一脸真诚地问:“那我老头子呢?”
“也回去休息吧。”月之羡看了一眼垂头掩面的卫无歇,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卫无歇这一刻是真的想死,他从谢明珠家这边吃了晚饭回去后,挑灯了一会儿书,不知不觉,灯油都给看没了,方上床躺着休息。
也不知是不是白天里耳边全都是客人询问声,今晚竟有些失眠了,然后便回想起白日的种种事情。
然后星火电石间,他的大脑里像是闪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想啊想,终于努力抓住了些。
然后越想越吓人。
他终于反应过来,为何早上自己看到信上的字迹会如此熟悉?那不就是以前在父亲书房里常见的么!
是当世圣人给父亲的回信,父亲如获至宝一般,叫人镶嵌在书房里悬挂着。
算得上是家族荣耀了。
于是他再也睡不着,满肚子的疑惑,提着灯笼又赶回谢明珠家这边。
但这个时辰,他们早都睡熟了,也不好意把人叫起来开门。
可回去,他又觉得自己一刻都等不及了,一定要在天亮的第一瞬间询问他们,这信是何人所写,何处所得?
又想到那位自称是谢明珠娘家长辈的王机子,就越是焦灼了。
指不定,他就是那位呢!
于是思略片刻,便吹了灯笼,先将灯笼扔进去,自己决定翻墙。
这篱笆墙修建的时候,当初自己还跟着削竹子了呢!
区区一米多而已,只堪堪到脖子这里,随便拿捏。
但事与愿违,爱国和小黑忽然跑来摇着尾巴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叫他担心惊吵到休息的众人,只想快速翻到院子里安抚它们。
谁知道这一个着急,反而勾住了裤子衣襟,衣襟被勾住,裤子被划破。
第83章
王机子疑惑地叨咕着跟在谢明珠他们身后上楼去,几个孩子明显还是不理解,瞌睡早就醒了的小时更是一脸天真地问着:“难道卫小舅尿湿了裤子,才挂在篱笆上的?”
她虽然已经很久没尿裤子了,但在银月滩住的时候,尿过两次,谢明珠把席子洗洗刷刷后,就是这样晾在篱笆上的。
这样干得快。
“可不敢胡说,叫他梁上君子都比这尿裤子的名声好听。”后头的王机子听到,呵呵笑起来。
他这一打岔,大家都是没再继续朝楼下瞧,只是也没瞌睡,想在凉台上坐会儿。
可谢明珠想着月之羡向来聪明,如今却喊大家回房间,分明就是那卫无歇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好叫大伙儿撞见。
而且这又是半夜三更的,可不能养成习惯,今儿要是不睡,明晚要是这个是也醒来怎么办?
自是不惯着,全都给赶着去睡觉了。
就那王机子,他是个明白人,老头子虽瞌睡少,但月之羡话都说明白了,他也没道理在凉台上胡搅蛮缠。
而带着猫狗等在楼下篱笆旁的月之羡见楼上没了人,这才走过去,替卫无歇先将那被勾住的衣襟给解开,方伸手去扶:“你仔细些。”
一面少不得是嫌弃他,“你就是个闲不得的主儿,你看你在我家里住那一阵子,身体多好,百来斤的猪草和柴火你不是背得很轻松么?这才去书院里待几天,连这没人高的篱笆你都爬不过来。”
爬不过来就算了,又是撕破□□,又是挂到衣裳的,也亏得是夜深人静,大家瞧不清楚,若是白日青天,卫无歇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在?
他的话是不好听,但偏偏他曾经在石鱼寨救过卫无歇,现在又为了顾及卫无歇的颜面愿意帮忙。
所以卫无歇也无法反驳,反而真给听进了心去,竟然答道:“也罢,反正这一阵子过年,书院里也不上课,正好赶上荻蔗要培土,等过年了年初一,我就过来给荻蔗培土吧。”
月之羡听了这话,心里高兴不已。
扶着他下来后,“你先别上楼,到那等我。”一面指着吊脚楼下,置放柜子的地方,那里头还有不少椅子凳子,为了平时在楼下方便用的。
然后没等卫无歇反应过来,轻脚轻手上楼去。
卫无歇却是一颗心都给提起了,以为他是想去拿自己的裤子来给自己换,那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谢明珠,自己撕破了裤子么?
但又不敢出声喊,不然这会儿大家都没睡着,肯定全都听到了。
一时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知道月之羡压根没进房间去,直接在凉台上的那檐下,谢明珠置放针线的箩筐里,翻找了针线来,然后便又悄悄下楼来,手里还拿着灯盏。
卫无歇看到他手里的灯盏,却没有什么裤子,方长松了口气。
甚至想要不自己趁着现在半夜,街上又没人,赶紧回去换了。
谁知道月之羡走过来,将灯盏放下就催促他,“快把裤子脱下来给我。”
“啊?”卫无歇以为自己因为焦急,耳朵出现了幻觉,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月之羡。
“看我作甚?快点啊。”月之羡瞪了他一眼,“你快些,我明日还要继续摆摊去。”说话间,已经是开始熟练地穿针引线。
见他这番动作,卫无歇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脱下裤子,只是十分难为情,“那什么,实在麻烦你了。”
他刚才这一着急,竟是忘记了,月之羡本身针线活也做得很好,缝补衣裳裤子,对他来说,更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总归是自己身上脱下来的。
于是十分觉得不好意思。
比起他的扭扭捏捏,月之羡倒是麻利得很,一点都不含糊。
接了过来,将裤子往里一翻,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数,立马就凑到那还不如蜀葵花骨朵大的灯火前,飞速地穿针引线。
卫无歇并着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手按着衣袍盖着光秃秃的腿,一手煽打着嗡嗡抽过来的蚊虫。
这一忙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