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杨德发格外照顾他们一家,甚至将萧沫儿说给他妻弟做媳妇,就更能证明谢明珠的此举是有多明智了。
是他们全部的人蠢。
毕竟一路上,但凡年轻些的女人,也就是她们姑嫂彻底躲开了那些解差的魔爪。
所以一直以来,韩婵其实都知道谢明珠其实才是最聪明那个,心底更是十分佩服谢明珠。
说实话让自己把自己搞得那么脏,她自己是没办法承受的。
但她没有想到,谢明珠会有这样一张几近倾人城国的容颜。
小时看着发愣的豆腐摊老板娘,递钱的小手已经举酸了。“婶婶,钱你不要了么?”
“美的你。”谢明珠听到小时的话,从她手里将钱拿过来,给韩婵递了过去。
韩婵方反应过来,看着小时,不觉也想起自己的孩子,心底忍不住一阵难过,“不要了,婶婶请你吃。”
然其实,她比谢明珠年纪还小几岁。
可现在的她,看起来却像是个三十岁的哀苦妇人。
如此,也难怪小时叫她婶婶了。
第112章
谢明珠将铜板强行塞她手里,冲她点头笑了笑,牵着小时往前面去。
很奇怪,明明现在城里就只来了程卫两家而已,可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城池就像是忽然换了风貌一样。
从前那陈旧泛着孤闷气息的城池,似乎因为这些人的到来,拥有了鲜活气息,热闹也不再像是早前逢年过节时那般昙花一现。
满街的这些热闹,好像能留得住了。
她又在小时的强烈要求下买了几样小吃,准备照例从衙门里走近路,就被脚下生风的陈县令喊住,“方才我大哥给你拉了一车荻蔗来,给你放在院子里了,得快些处理了,说明天还给你再送一车。”
谢明珠闻言,心底欢喜,“麻烦了,回头一起结账。”
“那是你们的事情,他只说时间紧,没给你将叶鞘都剥干净。”陈县令还有旁的事情,一边转达着他大哥给谢明珠留的话,一面和阿来说着什么,径直朝大门外去了。
新鲜的荻蔗没有办法直接做种子,这荻蔗除了顶端留几个叶鞘不动之外,其余的都要剥干净,将茎秆完全留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个三两天。
这样便能打破荻蔗的休眠期,方便接下来能快速发芽。
母女两个到家中,但见果然院子里已经堆满了将近上千斤的荻蔗,沙若拿了个小凳子坐在那里,一手戴着谢明珠做的粗麻手套,飞快地剥着叶鞘。
见了她来,满脸欢喜,“他这种比咱们去年种的要好,说是岛上砍回来的,我瞧着种下,多半比咱们去年种的这些要好,下次从这里头挑种。”
谢明珠也看到了又粗又壮,的确比他们早前种的那些要不错,“哪里的岛上砍回来的?他还去海边了?”
沙若解释着,“不是,是那鹿乡湖,这不是丽水堵住了多年嘛,湖里的水流不出去,湖面积就越来越广,那矮些的山坡被淹没,现在山头就成了小岛。”也不知这陈金平胆子怎么这样大,找野生荻蔗找到了湖边就算了,还去了岛上。
“原是如此。”谢明珠打发小时一边玩耍去,也拿来手套来,一起剥叶鞘。
虽不是什么重活,但一根根剥,到底是耽误人。
等宴哥儿他们下学回来,也没收拾多少出来。
好在这些大点的孩子都是干活的好手,立即加入。
人一多,效果就更快,晚饭前是将这一车荻蔗都给剥好,平铺晒在院子里了。
晒过后,还要用清水泡一泡。
不过想到程家那边开了好几个窑,还烧了石灰,回头去要点石灰来,用石灰水泡浸泡更好,多少能起到些杀菌的作用。
日暮沉西,树影被拉得长长的,和孩子们一起回来,在凉台上小息了片刻的王机子这会也下楼来帮忙。
挽起袖子从谢明珠手里拿过钉耙,“让我老头子来活动活动。”
这些剥下来叶鞘,自然是不可能扔了,废物利用放到猪圈里去。
其实每天黄昏之时,是家中最热闹最忙碌的时候了,后院圈里的猪现在虽然温顺了好多,但这个时候也习惯性地叫了起来。
还有从池塘里回来的鸭鹅,和后院里散养的鸡抢吃的,听这乱糟糟的声音,应该打起来了。
小黑和爱国每次这个时候都最是兴奋,摇着尾巴冲去后院,汪汪地叫着。
但并不起任何震慑的作用,还有可能被大鹅追着咬。
也就是酱油罐最安逸,挑个高高的位置看戏。
当然也有大鹅朝它伸脖子,不过哪里有酱油罐那猫猫拳快?所以现在大鹅们是不敢和酱油罐动手的,也就敢追着小黑和爱国咬罢了。
宴哥儿趁着这会儿功夫,拿起竹篮赶紧朝着池塘跑去。
池塘边的蒲草里,全是鸭鹅下在那的蛋。
当初抓回来的小鸭小鹅现在都开始在生蛋了,每日得去捡一回,但凡敢留过夜,运气好呢!第二天还能看到蛋壳。
运气不好的时候,天上飞的红隼地上跑的黄鼠狼,还有水里的果子狸。
经过这三波小贼来造访过后,还能指望剩下什么?
他去捡蛋的这功夫,沙若喂完了猪,王机子也将荻蔗剥下来的叶鞘都扒到猪圈边上备用。
谢明珠则进菜园子里,给新补上的菜苗浇了水,小晴姐妹几个在那里摘着辣椒瓜豆,商量今晚的菜谱。
一阵忙忙碌碌的,最后一点夕阳消散不见,风也开始柔软起来,收衣裳捅椰子摘芭蕉。
厨房里乒乒乓乓,烟火香味一起从窗户和烟炊里挤出来。
洗过澡点上熏蚊艾团的王机子心满意足地嚼着小时给留的豆腐干,“这才是过日子嘛。”然后没个正行地躺到栏椅上,随机提问一帮孩子今天的学习。
“您老倒是悠闲,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忧?”卫无歇的声音很突兀地从楼下传来。
沙若得吃过晚饭后才回家,所以谢明珠还没锁院门,故而卫无歇一推门就进来了,刚好瞧见楼上凉台上的一幕。
听得是他的声音,宴哥儿迎了过去,“小舅。”见他身后没人,有些失望,“外公没来么?”大舅倒是可以理解,他要忙着安顿家里,自没这空闲功夫。
“今晚他不住书院,去你大舅他们那边了。”卫无歇回着,一脸焦灼地看朝王机子,“现在您老怎么说,也是书院的山长,今日之事,总要拿出个章程来。”
厨房里和沙若烧菜的谢明珠听到他的声音,探出了半个身子要听他们说什么,就见着宴哥儿过来,“书院怎么了?”
那边王机子没空考他们学问了,宴哥儿就过来想厨房里搭把手。“说要扩建书院呢!”
“不是搭了草棚,暂时够用的么?”谢明珠疑惑,怎么又忽然要建房子?
沙若翻炒铁锅的声音太大,宴哥儿朝谢明珠凑近了些,“本来好好的,我们在棚里上学,我其实觉得比楼上好呢!四面通风,可有些娇惯的同学觉得凭什么要将楼上让给姑娘们?”
即便是太阳晒的时候,竹席放下来就好了。
但有人不喜欢,自是提出自己的不满,有的或是趁着课休时间,去赶姑娘们离开。
还大放厥词说女人读书什么书,该在后院烧火煮饭绣花伺候男人才是。
这看不就点燃了导火线嘛,毕竟楼上的许多姑娘,也是楼下不少学生的姐姐妹妹。
然后战火一触即发。
虽闹得没多大,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但总在棚子下上课也非长久之计,天气晴朗倒也还好,可若是那大风大雨的,这边的雨有时候来得又没个预兆,到时候课本只怕都来不及收拾就被打湿了。
故而,才想多盖几间房屋。
谢明珠听了,盖房子是正理。
岭南来雨没有小的,地上很快就容易积水,而且蛇虫鼠蚁比别处要多,这才盖吊脚楼。
不过木材的确没有现成的,便是现在有人手去砍伐回来,也要置放上一阵,晒干后才能用。
所以便想,倒不如同程家一般,到时候地基抬高些,正儿八经修出排水系统,盖建青砖房屋,自然就不怕积水了。
便走过去同他二人道:“莫要发愁了,大师兄家在烧砖,你们要实在急,管他那里匀些过来,盖个两三间总是能行的。”
“那也没人。”卫无歇倒是想家里的人分出来,可家里那头也忙着有个落脚地啊,总住着棚屋,蚊虫难防。
“怎么没人了?学生们莫不是人?我看十二三岁甚至十四五岁的都不在少数,先找人做个排水,描了图,喊他们照图挖出沟渠和地基,到时候砖石来了,各处抽些大人去,几天就能办妥了。”这样一来,所需要的木头便大大减少了,这么大一座城,还怕集不够么?
卫无歇有些犹豫,只觉得怎么能叫学生来做这些粗活?而且,“他们不愿意干吧?”
王机子却觉得谢明珠这法子可以,当即就拍桌决定,“就这样办,所谓耕读传家,这一个耕字包罗万千中,可不就是有一个劳动么?活动活动也好,免得一天天四平八稳坐着,还有闲暇心思闹这闹那的。”
他越说越起劲,想起院子里晒着的那些荻蔗,“豆娘那菜地后面,我看全叫这些学生收拾出来,回头书院也种些荻蔗,回头拖到明珠的糖坊去榨糖,再分发给他们。”
卫无歇听得眉心直跳,“方才您老说让他们跟着盖房子,这倒也能说得过去,毕竟现在城中没有人手,喊他们跟着搭把手,各家肯定不会说什么。可这让种地不成吧?”人家来书院可是为了学问而来的。
“怎么不成了?一个个抱着书啃,回头却是麦苗野草分不清,正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师者,授他们所不知!”王机子最反对的,从来就是传统书院的教学,可不是每一个学生,都合适啃书本。
叫他来说,那才是真真误人子弟。
眼见卫无歇动着嘴皮子,生怕他还反驳,直接就甩下话,“此事就这样定下,既然都要我老头子做这山长,那总要听我老头子一两句话吧?”
卫无歇叹了口气,“那行吧。”他是答应,回头其他人应不应,他可不知道。
本来还想让谢明珠劝解的,但这一开始就是谢明珠提的主意。
“行了,收拾收拾吃饭吧。”谢明珠见他无精打采,很明显是担心到时候学生们不愿意又闹,不过现在卫无歇操这心做什么?
不是有王机子么?
接下来,大人小孩都在忙。
忙点好啊,这一忙,莫叶风沙四家也将亲人离世的悲痛给暂时忘却。
银月滩来人了,沙老头还亲自跟着来了,儿子家都没顾得上去,直奔谢明珠家里来。
正巧谢明珠也在家里用铡刀,给晒好又用生石灰泡过的荻蔗分节。
接下来就找阴凉地存放起来,等发芽。
顺利的话,地里荻蔗一收,这里的种芽也冒得差不多了。
“沙爷爷。”小时见了沙老头,是半点生疏都没有,立即就飞奔过去,满脸的雀跃。
沙老头看到她,也是十分的欢喜,“你这小丫头,竟长高了这许多。”其实他想说,竟胖成了这副模样,但怕小时到时候不乐意,故而话到嘴边赶紧改口。
一面朝这院子里晒着的荻蔗看去,“这是要砍了就立即种上?”
谢明珠颔首,起身去井边打水洗手,一面引他上楼去,“我看您老风尘仆仆,别是直接过来了?我给您煮点面?”
沙老头将小时抱起,一起随谢明珠上楼,“有什么随便对付就行。”他是不挑的,而且其现在更多的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