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连连点头,“我知晓,就是谨防摇头晃脑呗,和禁步一个道理,头戴步摇腰挂禁步,保管端庄尔雅。”
小晚话音才落,那庄老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懂得倒是多。”转头和谢明珠兴高采烈地说道:“早前咱们这铺子里,玉佩卖得最多,可这些日子里读书人越来越多,禁步倒是紧俏起来了。”
禁步,正是腰间佩玉,加了些朱玉流苏悬挂在下端,如此一来,可约束步伐仪态。
所以小晚还真没说错。
庄老四打算让银月滩那边的工坊里赶紧加工,反正材料都是现成的,贝壳跟珊瑚串上,什么价位的都有。
两人聊了几句,庄老四被客人叫走,谢明珠方继续带着两个女儿转悠。
又看了耳坠耳挡,何为钿头云篦,额前的铺子里现在有华胜和抹额两种,项链璎珞又怎样区分?
一圈转下来,小晚也挑了一根璎珞。
方去看布匹。
这布匹她们倒是熟悉了,毕竟早前在银月滩的时候,谢明珠可没少带她们去割苎麻,那时候都教过了这绫罗绸缎的理论知识。
如今她们只看一眼,就知晓如何分辨何为绫,哪一个又是罗,什么是锦什么是绸。
最后挑了本地叫实用的绫和罗,这两样轻薄透气些。
到柜台那边记下了帐,母女三人叫上宋听雪,和众人告辞回家去。
想是明日就要去医馆,小暖和小晚今天都尤为兴奋,书院那边暂停休学的事儿,倒也简单,明天王机子会去给她们办了,就不用特意过去。
待吃过晚饭,谢明珠便叫她俩早早沐浴休息,也好明日得个好状态过去。
众兄妹也为她二人高兴。
翌日,都早早起来,谢明珠发现往日里比鸡还起得早的月之羡竟然还在家里。“你今日得闲了?”
“不是小暖小晚今天要去拜师么?这样的大的事情,我自然是要与你一同去的。”所以月之羡昨天晚上回来得了消息,就打定主意今天先跟着媳妇过去一品汤医馆。
反正又耽搁不了多久。
小暖小晚一听,心里自然是感动万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爹可是个大忙人。
然谢明珠有些担心误了他的事情,还想劝,反正自己一个人去也成。
王机子就给打岔了,“拜师是大事,你这个做爹的,是该跟着去。”
他都这样说了,谢明珠也没再提旁的,这头吃完了饭,王机子领着读书的那帮走了,他们夫妻俩方带着礼,从沙若家那头赶了马车过来,一家四口方往鹿角街去。
且说这拜师一事,昨儿汤夫人就已经在家里说过了,小晚要学千金妇科,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就是小暖要学的这一科,硬是将那汤贞贞吓了一跳。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难道就不害怕?又十分为难,问起他爹,那以后给这孩子介绍伤口或是断骨处,是不是也要说是什么所致,什么角度所伤?
汤老大夫觉得正该这样,毕竟人家不是来学治病的,当然是不能按照传统教学生那样教。
所以这汤贞贞得了准话,也是十分上心,晚上还点灯稍微整理了一下,又匆忙找了回礼备着。
如此,今日谢明珠夫妻两个带着女儿们上门来拜师,自是顺顺利利,两方都十分满意,加上还有不少病人等着他们兄妹,故而谢明珠和月之羡都没有多待,留了两个女儿在这里,万般叮嘱,方告辞离去。
汤夫人是第一次和谢明珠夫妻两个打交道,只觉得夫妻两个都是神仙一般的面孔,还十分和善。尤其是这月之羡,想来同为月族人,又是自己的老辈子,她对于这月之羡,觉得就更亲切了。
眼下送了夫妻二人离去,回头见自家老头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比不得儿女身边,都有了小徒弟,忍不住打趣起他来。
且不说这两个孩子在一品汤医馆学得怎样,谢明珠和月之羡各自分道后,谢明珠才回到家,寒氏便找来,问她拿主意给棉棉办满月宴的事儿。
谢明珠的意思,家里办虽是热闹,但是这人手够不够先不说,就是桌椅板凳也凑不出几桌,得去邻里街坊家借,到时候进进出出人来人往,还会吵到孩子和产妇休息了。
便劝着她,“去酒楼里吧,姐夫他们到时候也可敞开了划拳喝酒,不然在家里,哪里放得开?”声音稍微大一些,都怕吓着孩子。
寒氏一听她这话,是有道理,“也是,沫儿虽是已出月子,但还是要多休息,人多我也怕吓着棉棉。既然这样,我今日就去多看几家,赶紧订下来才要紧。”既是满月酒,哪里能少了酒?在家里果然不成。
她匆匆来又匆匆去,像是一阵风一般。
特意去给她煮爱喝的紫苏饮的孙嫂子从厨房出来,人都没了踪影,也是一脸的疑惑,“这杨夫人怎风风火火的?茶也不喝一口。”
“她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是尽心,这忙着去找酒楼给孩子办满月酒呢!”谢明珠笑着回道,叫孙嫂子自己喝得了。
又感慨这萧沫儿和寒千垠两个命好,什么都不用操心,甩手做便宜爹娘,万事有寒氏和杨德发来奔劳。
这才是掉进福窝窝里了。
不过,人家杨德发夫妻两个是心甘情愿的,奔得高兴,操劳得欢喜。
第157章
一转眼,小晚小暖去一品汤医馆也两天了,这两日里姐妹回来,眼里都是冒着光的,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干劲十足,浑身都冒着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光芒。
哪怕是在医馆里,比不得在书院时有凳子坐,而且还要帮忙递送东西,整日里可以说是忙得团团转。
一个个都不觉得劳累。
小晚那里还好,也就在妇人们治病那屋子里打转就是了。
小暖这边就不一样了,比如昨日遇到个城北一处石雕工坊里被砸断腿的工人,不说送来已然是血肉模糊一片,那骨头更是被砸得稀碎,听说是拿着用酒泡过的竹板夹一点点地给挑出来。
又因为赶时间,所以她还跟着上手挑了几块指甲盖大小的骨头。
她不但说,还要一边演示,毕竟给这位倒霉的病人抱扎好伤口后,收了拜师礼又实诚的汤贞贞就给她演示,这种如此严重,腿彻底废掉的伤势是如何造成的。
所以分享欲比较强的小暖先是蹲下身,然后将一条腿伸得长长的,还压了压腿,“听石雕坊的管事说,这伤者当时是负责运送石料的,他身后就堆满了石料,石头又都是没得方圆的,堆在那里本就危险,他自己每次都随便放,也不检查稳不稳,早前就被管事的抓到,罚过两次工钱,让他别堆那么高,不过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这次也是如此,还就地蹲下来活动筋骨。
哪里曾想,干活不认真,没害到别人,这次害到了自己,那没放稳的石堆忽然就垮了,上头一块大石头刚好砸在他那条伸出去的腿上。
这不,挨了个结结实实,骨头都敲碎了。
自不用说谢明珠,就是她这帮兄弟姐妹们听了都下意识将自己伸长的腿给收回来,赶紧并拢在跟前。
卫星河甚至觉得自己的腿有点痛,暗地里揉了揉,不死心地问:“那以后,这腿就这样了?”
“那肯定的。”小暖点头,“所以我师父说,做事情慢不慢不要紧,重点是要仔细认真,不然害人害己。”
谢明珠心说这汤贞贞倒是个认真的师父,可见是认真教自家闺女了。
然这时候宴哥儿开口道:“我记得,天凤姐当初大力支持北城发展,还特意让手下的人专门为此订制了一套规章制度,既是约束掌柜管事们,以免他们以权压人,剥削工人,也谨防工人们不认真干活,偷奸耍滑。”
他这么一说,卫星海也想起来了,“是了,如果按照这规章制度里的第五篇第二条,这个工人的伤势不完全算是工伤,他自己有百分之七十的责任。”自己干活不认真导致,且管事早前就有三声五令提醒,是他自己不肯听。
所以要负很大的责任。
“话是这样,可是站在人道主义上,估计工坊还是会多赔偿一些。”小晴猜测着。
卫星海十分不赞成,他本来就是个刚的性子,听到小晴的话,眉头拧起来,“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却因他弱就有理了,还要工坊赔偿大笔银钱。如果衙门最后真这样判,那往后类似的事情只怕更多,毕竟早前朝的史卷上,就有类似的案例。”
他这话不假,宴哥儿点了点头,“不错,当时规定,但凡家中有手脚残缺者,报上去可免税十年。这看似朝廷体恤百姓,却枉害了多少孩童性命。”
当时许多人家都将健康孩子的手脚直接打断,就是为了免税赋十年。然这十年过了,又继续打断另外一个孩子的。
从而达到逃税的目的。
而这些孩子,根本就是为了免税而出生的,上一个身体残缺的孩子刚到十岁,他的生命便也意味着结束。
紧接着,另外一个健康的小婴儿临盆,便失去了手脚,继续接替这个家的免税责任。
他们选择为此专门生一个孩子,只因小婴儿投入的成本少,且刚出生手脚柔软,轻轻一掰就成了,而且小婴儿恢复也快,就算是死了也不亏本。
毕竟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是不吃饭的。
可如果用大一些的孩子来免税,那这些年的粮食岂不是白白给他吃了?
谢明珠翻书可没孩子们勤,自是不知前朝还发生过这种事情?听得这话脸都白了,她是个做娘的人,哪怕是后来居上捡了大便宜,可这些孩子如此可爱,那些做爹娘的,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尤其是还专门喜欢用小婴儿,这让她联想到了柔软得如同一朵云团的棉棉,那样可爱的孩子,这些人真是造孽啊,怎么能下得去手的?
想到这里,也不知寒氏给棉棉这满月宴安排得如何了?选了哪家?
隔日便去寒氏家询问,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当然,最主要来是看棉棉。
此刻的棉棉已经满月了,与当时刚出生时的那模样简直是大变样,皮肤也白白的,头发乌黑,但听寒氏的意思,待办过满月酒后,得给她剃了,这样往后头发才会又多又粗。
萧沫儿抱着女儿坐在凉台上晒着早上的太阳,小丫头有些被晃得睁不开,但又好奇这外面的世界,眯着眼睛左看右望的。
谢明珠一边逗她,虽然不确定棉棉到底能不能看到自己移动来移动过去的果子,但自己是玩得乐此不疲。
“姐姐说选在清阅楼里,他们家的厨子不但咱们本地的海鲜烧得好,还会外头的菜系,一共选了十八个菜。”至于是什么菜,萧沫儿没记住,因为寒氏说得飞快,那会儿自己的注意力也全在女儿身上。
谢明珠也没指望她能多清楚,只笑道:“算了,你就算是知道了,也帮不了什么忙,那日只消抱着棉棉过去就是。”
萧沫儿有些不好意思,“嫂子你这样说,好似我是客人一样。”不过现在这日子过得,还真是一点不操心,只要负责孩子就好。
想到这里,也是觉得自己遇到这样的人家,指不定是萧家的祖宗在下头保佑的。便也道:“这头也没见过清明寒食,而且这清明又早过了,不知道中元节的时候,能不能给我爹娘大哥他们烧点纸钱。”
这也是她的思念寄托,烧点纸钱罢了。
所以谢明珠一听,“哪里还要挑日子?想烧就烧,我看都是找个偏僻些的街巷。”
萧沫儿满脸喜色,“当真不用?”要真是如此不讲究,她今天下午待棉棉睡了,让大姐那里看着,就去把这事儿办了。
也好叫爹娘知道,自己如今也是有了亲人,过得很好。
谢明珠点着头,“不用不用。”想着就算是真挑个好日子,烧了也未必能收到,谁知道地府有没有呢?要是有地府,那岂不是就有轮回。
如此一来,她爹娘和哥哥投胎转世了也指不定。
两人聊了会儿,寒氏买菜回来了,又与谢明珠说起定在清阅楼的事情,还请谢明珠帮忙请客,“你那边几家,帖子我已经写好了,到时候麻烦你帮我送一送,那日来喝杯酒。”
谢明珠自然是应下,寒氏又忙着去给棉棉洗尿布衣裳。
这头棉棉吃饱了,又要去睡觉,寒氏便劝着萧沫儿也赶紧去睡觉:“她睡了你就快去睡,好好把身体养好。明珠这里,有我呢!”
于是将衣裳尿布泡着,又要上来陪谢明珠。
谢明珠摆摆手,“得了,我也先回去了,好一阵子没去草市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货。”
虽说街上现在不少摊贩,但草市里依旧没有没落,反而摆摊的比从前花样还多,什么都有的卖。
寒氏拉着她在门口聊了好一会儿,这才肯放手。
谢明珠从她家这里告辞回去,上了街没走一会儿,就闻得空气里传来一阵闷人的羊骚味,自不用多说,肯定是纵月人又赶着羊群下山来了。
不过想来也是,现在城里因岚山书院的事情,来了这么多人,几乎都喜欢吃羊肉。
果不其然,走了不过百来米,就听得头羊的铃声叮当响,很快也看到了身形健硕的头羊在前头领路,赶羊的纵月小年轻只需牵着那只牧羊的黑下司跟在后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