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羡这会儿也挤过来了,眼圈和一帮孩子一个色儿,她见着了,忽然有些忍不住想笑。
事实上也笑出来了,“你也哭了么?我是被是东西砸了?”她记得当时没在椰树下,何况那一片的椰子都被砍得差不多了。
月之羡怎么能不哭?他刚跟着庄如梦,把受伤的冷老头抬上骡子,叫阿丹先牵着骡子把他送回去。
下一瞬就眼睁睁看着谢明珠在自己眼前倒了下去。
偏两人之间隔了个十来步,天晓得那一刻他觉得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捏紧,阵阵抽痛,浑身的气血都在那一刻僵住了一样。
幸好,她只是被风卷起的空椰子壳砸了一下。
但他还是难受,背着谢明珠回来的时候,哭得泪眼汪汪的,以至于一帮孩子看到了,又听他第一句说谢明珠被椰子砸到,几乎都以为娘被树上砸落下来的椰子给打死了。
然后一家人哭得整整齐齐的。
那会儿劳什子的风都顾不上了,有什么比没了娘还要让人绝望?
现在宴哥儿还在埋怨,“爹背着您回来,也不仔细说,就说您被砸到了,我们都还以为……”想到当时的情景,宴哥儿鼻子酸酸的,心里更是阵阵刺痛。
明明爹死的那会儿,也没这么难过。
谢明珠听到他娓娓说来,又忍不住好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还真有个大包,只是上面是什么?黏糊糊的:“你们给我擦了什么?”
“是祭婆婆那里拿的药。”月之羡回着,仍旧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有没有恶心想吐什么的?”祭婆婆叮嘱过,等媳妇醒来一定要问,虽然被砸到的是额头,但还是要注意些。
谢明珠摇着头,“没,就是有点饿。”
月之羡倏地起身,“那马上就吃饭。”
谢明珠心里却还惦记村民们可都已经安全回来了?“大家都安全么?”
“暂时没什么事,就十来个人受了些轻伤,养一阵子就好,船也都拖到岸上了。而且你放心,已经推测过了,这风眼离我们不知千千万万里,真有台飓风,也卷不到咱们这里来。”月之羡宽慰着她。
只是近来这几天,只怕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外面都是这样的大风,像是小时这样的小娃娃,能被风掀起。
而且村子里到处都是果树,鉴于谢明珠只是一个空椰子壳也被砸晕死过去,所以都建议不要出门,以防万一。
谢明珠听罢,长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来,咱们运气还算是好的。”
“嗯,你躺着,我去给你先盛碗汤回来,今天不但抓了两只野鸡,还挖到了一株五指毛桃,宴哥儿守着瓦罐煲了好久。”大家一口都没舍得吃,就等着媳妇醒来尝第一口。
当然,最重要的是,谢明珠没醒来,大家也没心情吃。
他开门出去,宴哥儿跟在身后,却被他按着头给推了回来,“老实待在屋子里,我一个人去就好。”
谢明珠这才发现,这是他们的正房,凉台上的大饭桌,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搬了进来。
想起方才自己说饿了的时候,月之羡说马上就吃饭,便问:“你们还没吃么?”
“娘没醒来,吃不下去。”小时趴在床前,漂亮的杏眼里还满是担忧。
谢明珠听得一阵心疼,“傻,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只是话音才落,就被几个小姑娘打断,“娘胡说,呸呸呸,这样的事情,再没了下次。”
宴哥儿也头一次迷信起来,连忙点头,“对。”
谢明珠又问了这会儿的时辰什么的,才得了几句话,房门就被推开了。
比月之羡先挤进来的是一股强劲的风,好似要将屋子里的窗帘蚊帐什么都给卷走一样。
好在月之羡很快就关了门。
只是背上却背着个背篓,等他转身将背篓放下,宴哥儿立马兴奋地围过来,将里面的碗筷饭锅什么的跟着搬出来,摆在桌上。
他这是一次性将汤饭菜和碗筷都给背过来了。
第44章 福祸相依
吃过晚饭,月之羡将桌子搬到谢明珠梳妆台旁边的墙根下,挂上了两条吊床。
外头的风鬼哭狼嚎的,肯定不敢让孩子们自己睡,所以谢明珠带着四个女儿睡大床,他跟宴哥儿就在吊床上歇息。
不但如此,还给他们打了水进来洗漱,又将那原本原来洗漱的房间里放了几只马桶。
简直是处处细心,安排得妥当。
而且小孩子上厕所都有大人带着过去,不然实在担心运气不好,叫忽如其来的妖风给一下卷到楼下去。
正是因为有这样不稳定的因素,一日三餐全是月之羡来负责的,甚至都不让谢明珠去厨房,理由是她太瘦了,体重轻,怕过廊桥去往厨房的时候,也让风吹走了。
而且头又受了伤,就该好好休息。
谢明珠没有去僵持,毕竟外头那风的恐怖是不可估量的,她从窗户里是能看不少没有大树庇护的小椰树都被连根拔起。
当然,那些成片的椰子树也没好到哪里去,如今几乎是和芭蕉一样几乎全军覆没,没有了一片好叶子,更别说是果子了。
管他熟没熟的椰子,这会儿都全在地上。
家里取水吃的小溪,都堵满了树枝椰子,使得溪水流速缓慢了许多,某些地方还形成了一个小堰塘,溪水也朝两边的沙地里蔓延。
菜地和稻田,也受到了些影响,但因为不算太高,瓜藤豆藤也都放倒在地上了,反而躲过了一劫。
只是却也被不少椰树枝和椰子砸坏了,谢明珠在楼上远远地看着,也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而且风大也不能出去,全都挤在屋子里,时光漫长,实在是难以打发。
几个小孩子拿着那贝壳下起五子棋,倒也还能混一混,或是玩一玩花绳什么的,反正他们自有乐趣。
谢明珠和月之羡两眼干瞪着,为外头的庄稼果树担忧。
更是想起花棕岛之行,只怕也不用想了,陆地上的风都如此猖獗,可想而知那海上的风又是何等疯狂了。
月之羡都不禁叹起气来,“今年吃糖,看来是难了。”
今天一早起来,谢明珠去上厕所的时候,就看到只是一个晚上,自己菜地和稻田里全都是横七八竖的树枝和椰子等被风吹来的杂物,禾苗菜地都损坏了不少。
他们家这附近的椰树和其他果树都少,尚且如此,那村里几乎所有人家稻田都在椰树林里,那边树木茂密,还不知现在什么光景?
只怕损失更大了。
不由得也替大家担心起来,“这一季稻谷,只怕收成没得原来的十分之二三了。而且那些个果树,结了果子的直接掉了,开着花的花也没了。”
所以可想而知,接下来这下半年的日子该是怎样难过。
不但是各家的稻谷紧张,还没得果子吃。
要知道,这各种果子占了大家饮食的三分之一,不管是作为调料配菜,水果都在饮食文化中占了极大的位置。
而且稻谷又受了损,难道这几个月里,唯独吃海鲜么?那哪里能成?
有钱的还能去城里买,像是他们家这种没钱的,还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
月之羡听出她虽在为村里人担心,但自家何尝又不是?只不过比别人多了些菜地,稻田受损小些罢了,但是果子一样吃不着。
就是这台风结束后,赶紧将芭蕉砍了,但要等长出新的来,也是好长一段时间。
他心里一急,和谢明珠开口商量着,“实在不行,我去山里吧,山里有猎物,咱们自己能吃,还能拿城里去卖,而且顺道可以挖药换钱。”
谢明珠想都没想,就直接一口回绝了,“不行,你不要命了。”语气不容置否。
月之羡张了张口,想继续劝她,“不去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如何过?”他又没法出海打渔,只靠着赶海,什么时候才能攒到钱?
是啊,不赚钱日子怎么过?谢明珠心里也发愁,而且说到底,其实月之羡要养活他自己太简单了,问题还是出在自家这群孩子身上。
可正因为是因为自家这群孩子,谢明珠更不可能让月之羡去山里冒险。
这说来说去的,不就是赚钱么?既然是赚钱,又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最危险的一种呢?
当即又想起原主出身于商贾之家,曾经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故而就动了行商的念头。
但是没有本钱,想在城里开店什么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而且又不知要做什么行业才能只赚不赔。
所以思来想去的,便也是想到了一个行业。
货郎!
于是连忙问月之羡,“你可想过行商?”
“行商?”月之羡明白,这和自己拿些山货去城里卖是不一样的,所承担的财务风险也大,所以摇着头。
“那你听过南货北卖么?”谢明珠又问。
月之羡点着头,这个倒是知晓的,北边的皮草木材卖到南边湿冷的地方,价钱翻几倍赚。
不过他立马又摇着头,“不行,这样的话我一年半载都回不了家,那你们怎么办?”家里好多活都自己来做,哪里能叫媳妇一个女人去干?这像话么?
谢明珠连忙解释,“你想多了,商队咱们哪里有那个本钱组建?我的意思是,做个货郎,本质意和这南货北卖也没多大的差别,只不过范围缩小在咱们广茂县周边而已。”
她这会儿心头已经有了眉目,见月之羡听了有几分兴趣,继续说道:“这算是小本生意,咱们想办法攒一攒,还是有的指望。”
到时候在城里购置些日常用品,是偏远村寨里没有的,带过去卖给他们,卖到了银子,再收他们的海货,回来转卖给城里的店铺。
这一去一来,都有的赚,虽说薄利,赚的又是辛苦钱,但谢明珠总觉得,好过去山里吃瘴气要安全许多。
毕竟岭南这环境,山林里都是瘴气,即便山里还有狩猎为生的山民,但是山贼这个行业还没衍生出来。
所以到时候要防备的只是蛇虫鼠蚁,这样炎热的山林里,大型猛兽极少。
如此一来,遇到的机率自然就更小了。
她当下与月之羡一说,月之羡本就是个聪明的,自然也就明白了过来,一脸惊喜地看着谢明珠,“媳妇你怎么这样聪明?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好办法。”这来来去去的,都有的赚。
拿村民们给自己买东西的银子,又回头买他们的海货,然后带回城里卖,赚这车马费,只要不是太高,城里的店铺自然乐得从自己手里收。
而且城里做这些生意的,几乎都是北方人居多 ,与他们比起来,自己有天然的优势,不管是语言还是交流上,自己都占了先机。
宴哥儿也被他们俩的聊天给吸引了过来,很是赞成,“这样的话,爹爹就不用离家太远,可时常回来。”而且都在周边转悠,都是熟悉的环境,娘也不会担心。
谢明珠见月之羡愿意,当即就拍板决定,“既是这样,那接下来就想办法攒本钱,我粗略算了一下,最起码也得七八两起步。”
再小的小本生意,启动资金也是需要的。
可问题来了,什么时候他们才能攒够这些银子?
不由得叹起气来,“若是你给宴哥儿他们玩耍的珍珠能拿去卖就好了。”可惜怕给疍人们带来麻烦。
而且家里好些料子纱布,拿去也能换几十两银子,奈何这财不能露白。
月之羡宽慰着,“没事,等着邪风停了,我夜夜去赶海,白日里就晒成干货,攒上半年,肯定能见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