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两别说是对于谢明珠个人,就是衙门所得的那一百两,都可以称之为一笔巨款的存在。
所以陈县令一直都没敢声张,就怕引了歹人之心。
何况这广茂县城如此破烂,兵甲没有半个,城里唯一的武力就是衙门这些衙役们。
这次八月节,还不知是否有海贼混进来呢!他本想查,可压根就没有这人力啊!
衙门那点人,只堪堪够用来维持秩序。
“陈县令说本来是要找个机会偷偷把银子送给你的,但这几天山里的人都出来了,他忙着劝说他们迁移之事,便没顾得上。”
谢明珠这会儿只关心一百两银子在哪里,这简直是天降横财,呼吸都紧张起来了,小声询问:“银子呢?”真是穷怕了。
那么多银子,可是整整十斤啊!他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当然,这排除在其他月族女子身上看到的首饰不算。
“好大一包袱,沉甸甸的,我哪里敢拿出来招摇?这会儿还放在衙门里,等回头咱回家的时候,找个时机,我偷偷放在筐里带回去。”这可是媳妇的银子啊,可不能出半分纰漏。
而且今天那陈县令都没多考虑就同意大量推广荻蔗种植,也正是因为媳妇。
所以月之羡觉得媳妇真是他的福星,不然这荻蔗种植的事儿,不知究竟还要什么时候才能落实呢!自己的制糖坊也就遥遥无期,想靠卖糖赚钱,猴年马月呢!
“对了,回头陈县令还说,叫你去仔细同他说一说这荻蔗种植之法。”
谢明珠还以为,要自己专门给人培训,竟然只用口头解说,那就更好了,不然自己还得在这里多留一阵子。
自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想到月之羡竟然要将银子带回银月滩,只觉得糊涂,“你把银子带回去作甚?明儿你就先取一部份来,去将那些药材都买了,回头咱想办法给拿到外州府去卖,银子最起码翻四五倍。”
今天她才惋惜,明明有那么好的商机在眼前,奈何没有本金。
现在天降横财,这还等什么。
难道还能指望那些银子放家里,能生出小银子么?
月之羡听她说可以翻几百,自然是动心的,但一想到是媳妇的赏钱,自己怎么能拿来做生意?
自是有些不愿意,“那是媳妇你的,回头我还想着给你打首饰。”说来说去,都怪自己早前不争气,但凡能攒下些家业,现在媳妇怎么可能连一件首饰都没有。
还要靠她自己赚赏银?
谢明珠听到这话,心说这年轻人是真的单纯,那么多银子,竟然一点心思不动,要留给自己打首饰。
但又有些着急,“你糊涂了不是,现在有稳赚不赔的生意,回头要打多少首饰没有?何况你说现在咱们在乡下,也没得机会去戴。”瞎折腾是什么,赶紧抓住这运气,吃这一波红利不香么?
月之羡听着是有些道理,但总觉得用媳妇的银子不好。
谢明珠哪里还不知道他这心里在想什么,当下就拍板做了决定,“你不说家里都听我的么?何况你不想早点以汉人之礼来娶我?”就他这,等真要八抬大轿抬自己的时候,怕是抬棺材了。
她这两句话,前一句月之羡不敢忤逆,第二句他迫不及待地。
于是一咬牙,“好!”看来这辈子自己就是吃软饭的命了。
本来还想靠自己攒钱的,但是没想到最终还是吃上了媳妇的软饭。
“你两个还在这里嘀嘀咕咕说什么?有什么情话说不完,过两天回了家,有的是机会说,还不快些去吃饭。”阿来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身后的,手里已经捧着耐造的椰子碗在吃饭了。
两人的注意力刚才都在银子上,哪里有留意到。
所以实实在在被阿来媳妇给吓了一跳。
“嫂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走路都不出声音的么?”月之羡不满地埋怨着,一面朝谢明珠说话,那声音就变得温柔起来,“媳妇你受伤了,就这里好好坐着,我去给你打饭。”
阿来媳妇见他这前后变脸,还如此体贴,不禁笑起来,“啧啧,你个小阿羡,从前怎没看出来,竟是个会疼媳妇的。要是早知道,我这些年就不和你阿来哥过日子,等你长大就好了。”
月之羡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嫂子你莫要拿我来开涮。”一面连忙拔腿就跑,去晚了要是没好菜怎么办?
几个孩子那边,沙婶早就已经安排上了。
这会儿都已经端着碗在吃饭,见他匆匆跑来,也都喊起来,“爹快吃饭了。”
“嗯,这就吃。”月之羡回着,先去给媳妇盛了一碗,打上她爱吃的蔬菜也几样鱼干,又盛了一碗汤,屁颠颠地给谢明珠送去了。
沙婶在一旁看着,只怕他把汤给洒了出去,“你慢些跑。”舀那么多,也不怕把媳妇撑着。
夜饭吃过了,各家的碗筷各家自己刷。
谢明珠家的,仍旧是他带着宴哥儿去洗刷,毕竟家里的媳妇和女儿们手上都有伤害,如没有必要,尽量少碰水,明天就能结巴了。
回来原本是准备要睡觉的,但是周边都是山上下来的月族人。
和下了山多年的他们不一样,在山上的月族人还是喜欢唱唱跳跳的,尤其是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因此根本就没法好好休息,不是东边在唱,就是西边在弹琴,要不就是南边连唱带跳,那个热闹。
吵得人实在睡不着,谢明珠这会儿只恨不得这吊床能挂树顶上去,反正有睡不着,不如安心看他们表演。
反正也不知闹腾到什么时候才睡的。
第二天谢明珠把孩子教给沙婶帮忙看着,与月之羡去了一趟衙门里,一来是为了见陈县令,说那荻蔗种植之法。
二来是为了拿钱。
然这陈县令实在是尽职尽责,他们夫妻这么早过来,人家都已经出去动员山民下山了。
谢明珠忍不住想,这要是放到自己那个时代,的确是个下基层为老百姓谋福利的好县长。
于是便去六房那边拿银子。
正巧阿坎也在,见他们这个时候拿来银子,有些不放心,“不是还要待两天才回去么?这拿去草市,如何安全?”所以想劝他们先把银子放在衙门里寄存着。
反正又不收保护费。
他们打算做生意这事儿,到时候指不定月之羡真需要亲自出岭南一趟,还要衙门里的路引,所以也就没法瞒着阿坎,便实话同他说。
“我俩本就合计做些生意,无奈一直没本钱,如今走了这大运,得这等慈善人家相助。眼下又刚好是八月节,东西便宜,想置办些药材,以后找机会送去岭南外的州府贩卖。”
阿坎一听,实在是被吓了一跳。
毕竟他们银月滩,这还没人专门出来行商的。
如果只是在自己这县里小打小闹就算了,可现在忽然要做什么药材生意,而且听这意思是要去外州府。
而阿羡这昨天来找陈县令说熬糖的事儿,这件事情,上至衙门,下至百姓,都是能得好处,倒也可行的。
可去外州府,这山遥路远的,而且他又晓得外面的人十分排斥他们岭南人,都只当他们是那茹毛饮血的野人一样来看待。
所以一脸慎重地劝着:“这事儿,要不你们多考虑考虑。”实在是太危险了。
若是谢明珠的身份朝廷赦免了,这还好说,有她一个京都的人带着,又有见识,阿坎倒是放心。
可如果只有阿羡一个人去岭南外的州府,他实在担心叫人欺负了。
到时候山遥水远的,这头的人也不知道,想想就怕。
然月之羡和谢明珠已经达成了共识,心意已决。
阿坎哪里能劝得动?这会儿他俩只担心去晚了,价格便宜的好药材叫人捡漏买走了。
毕竟这八月节,也吸引了不少别处来的外商,只怕这一两日就陆续到达了。
如今就是赶个先机。
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如此阿坎也没法,只叫负责看管银钱的同僚先给了他们俩五十两银子。
这银子拿到了手里,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谢明珠和月之羡仍旧是戴着面巾。
好在天热,许多山里来的姑娘也嫌弃他们这山下的太阳直射在脸上不舒服,不少也都是戴着面巾。
故而两人戴面巾,也就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一个上午,走马胎、巴戟天、青天葵等十来种,只有岭南这种地貌生长才有这种好药效的药材之外,甚至还有沉香也有两斤,混杂在其他的药材里了。
谢明珠一开始也没发现,直至中午带去阿坎家里存放,两人清点各种药材,计算这五十两银子怎么花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混在其中的沉香。
以原主这记忆里,外头的沉香,就西域那边来的,也都一斤卖到了两三百两白银。
更别说是这本土的,少不得三百起步。
本来还在感慨花钱如流水的她,当时就愣在了原地。
原来自己也能有这等好运气。
月之羡还以为她是因为一个早上都和自己在草市里转,所以中了暑,正忙着要去喊阿椿,就忽然被谢明珠一把抓住了。
“媳妇怎么了?”他满脸惊慌,生怕谢明珠有什么不测。
谁知道下一刻,谢明珠收回了手,双手捂着嘴,然后控制不住的大笑了起来,浑身都在颤抖。
只不过激动的笑声被手掌堵在,传出来呜呜的。
不过月之羡看着她此刻开心的样子,只觉得媳妇原来还能这样可爱,好在同时也确定了媳妇没什么事,不禁也松了口气。
就是好奇媳妇开心什么。
耐心地在一旁等着。
谢明珠见他那傻模样,只得尽量压制住欢喜,压低声音与他分享:“我发现里面有两斤沉香,最低可换六百两银子。”哪怕到了现在,那沉香就放在眼前,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一面比划着手指,“可咱们才花了二两一斤买回来的。”
月之羡知道沉香这种东西,早前鱼尾峡还有瘴气和大蛇的时候,村里的人不怎么出来,打渔回来的鱼获,都是内陆来的商旅骑着马进去收。
他们也曾经和自己问过村里人是否有在山上得到沉香。
还愿意花二十两银子一斤收。
当时月之羡就觉得是天价了。
谁知道,现在一看,这些外商分明就是奸商啊!
他们这拿到外面去,究竟赚了多少倍?
此刻月之羡的脑子里,只有六百两银子,垂眸看着地上里的药材,甚至都觉得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堆在那里,嘴角不自觉扬起。
眼见着下一刻他的笑声就要从口腔里发出,谢明珠一脸大惊,飞快地伸手捂住他的嘴,生怕他这笑声吓着阿椿嫂。
月之羡立即就反应过来,硬生生将这笑声吞了回去,可身体里的喜悦却如何都掩藏不了,“媳妇我们发财了!”
是发财了!
谢明珠还以为捡漏,也许能便宜些买到几朵灵芝什么的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