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嫂往前快走几步:“我叫春桃,文春桃!”
梅锦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用力朝她摆手:“春桃大嫂,回去吧!”
车子拐弯,看不到后方的人,梅锦靠进梁满仓怀里,学校的大楼和树木一点一点往后走。
东南离得太远,两人火车坐了几天几夜才到。
一出站,军用吉普车就停在门口,身着军装的干事举着牌子等着。
梁满仓带着梅锦上前,掏出军官证和调令递过去:“同志你好,我是咱们师新来的作战参谋梁满仓。”
来人仔细核对军官证和调令,核对完后将证件归还,“啪”地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拉开车门笑道:“我们走吧,参谋长已经等待多时了。”
梅锦和梁满仓上车,吉普车往城郊开去。
梅锦看着窗外风景,听着梁满仓跟干事聊天,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在他肩膀上找了个舒服地姿势靠着睡去。
梁满仓正在问师部的一些情况,察觉她动作,默契地动了动,让她能睡得更舒服。
吉普车路上没停,一路开到师部大院门口,门岗处卫兵持枪肃立,警惕性极高。
车被拦下,梅锦迷蒙着眼看过去,梁满仓再次掏出军官证和调令,卫兵认真确认后,同样敬了军礼,严谨放行。
梅锦从梁满仓肩上起来,默默观察着周围,这里的氛围和军校完全不一样了,军校的大家重点还是在学习训练,整体上还是比较轻松的,而这里一丝不苟、井然有序、戒备非常。
干事将他们送到了政治部干部科,梁满仓要先完成报道才能去被分配的住所。
梅锦在车里等他。
梁满仓上楼,干部科科长,一位热情但眼神锐利的中年军人亲自接待的他,待所有内容验收好后,他温和笑道:“一路辛苦了,组织上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住处,今天先休整,明天再到作战科开展工作。参谋长亲自交代,师部非常欢迎你这样的高材生来加强我们的作战科。”
一番话既展现关怀,又透露重视,梁满仓对新环境的陌生感被稍稍缓解。
完成报到后,梁满仓拿着宿舍条子和钥匙下楼,干事开车将他们送到家属院,城郊地方宽敞,家属院瞧着都要大得多。
且家属院里的氛围明显就要更放松,小孩子们玩玩闹闹,妇女们聚在一起聊天做事,这一点上倒是跟军校里差不多。
干事边走边介绍道:“那边是公共区,食堂、服务社、水房、锅炉房都在那,这边是居住区,前面这筒子楼是连排级干部和士官住的,师长政委参谋长住在后面的将校楼,你们住这。”
梅锦跟着看过去,一排排三层的苏式红砖楼房。
干事看了眼条子笑说:“这一层楼住两户人家,你们住六号楼的102,这房子可好,比楼上的大,还带个院子。”
干事还有自己的工作,将他们带到后就离开了。
梅锦和梁满仓进屋,依然是两室一厅的格局,户型很方正,进门就是客厅兼餐厅,西边是两间卧室,但有厨房没厕所,厕所要去外面的公共厕所。
他们是西户,主卧窗户开在南边,次卧窗户开在西边,可以想见到夏天的时候得多热。
屋子里有基础的家具,床、柜子、桌子、椅子,但都太过于基础,显得有些简单了。
梅锦琢磨着:“不知道这边哪能打家具,这个柜子有点小了,我们俩的衣服放不下,要再打个大点的,床还行,不用重新打,桌子椅子也能用,但不够,我们得再打个书桌,我还要个梳妆桌。”
她在简陋的房子里边走边规划:“到时候柜子就放这,梳妆桌放在床头边,书桌靠窗放,你可以在上面工作写报告,白天我也可以在这里看书。”
她说着,皱皱眉,抬眼看他问:“要不我们这个次卧先不要了,先给你当书房吧?反正家里就咱两个人,没必要弄两个卧室出来。”
梁满仓眉弯眼笑,一副她说什么都点头的样子。
屋内的安排做好了,还有院子里,这个房子之前应该是没人住,瞧着又像是被简单清理过一遍,但清理的很随意,地面坑洼不平,还遗留些低矮的杂草。
“院子的地面也要平一平,而且这边有梅雨季,得用砖铺出一条路,不然一下雨泥泥水水的都带进屋里了。”
梁满仓道:“我明天先去作战科看看,顺便问问同事们打家具和买砖的事,等都买回来我就铺路。”
“好。”
房间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两人又抹又扫又拖,总算是能看得过眼。
他们寄过来的家当要晚几天才能到,好在梅锦有先见之明,知道这时候寄东西慢,就随行带了床薄被和单子枕巾,这几天只能这样凑活着睡了。
天快黑下来,屋里亮起灯,梁满仓去食堂买了饭回来,梅锦现在只觉得热,一点感受不到饿,身上汗津津的,她说:“我先洗澡,洗完再吃。”
“好。”
忙活一天,总算可以躺下来,梅锦枕着梁满仓的胳膊,指尖无意识在他腰腹上画圈,脑袋在他大臂上轻蹭,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区和环境,但因为有他的陪在旁边,她现在心里很安定。
“我还没来过这边,等你放假,我们出去玩吧?不知道这边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好。”梁满仓喉结上下滑动,皮肤紧绷,终于忍不住按住她的手,“你再这么磨下去,我就真忍不住了。”
梅锦听到他这话,下意识朝那边看了眼,某个地方实在显眼,就算没开灯也能看清楚。
她将手抽出来,不怀好意地笑出声:“我又没让你忍着。”
“这话是你说的。”梁满仓定定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危险。
“红口白牙,我也没否认。”梅锦无事一身轻,唇角愉悦上扬。
梁满仓扑过来,温柔地亲吻,亲昵喃喃:“我原本想着今天刚到,又打扫卫生,你该累了才对,看来是我猜错了。”
“是有点累。”梅锦仰起脖子,双臂架在他肩膀上,眼眸水润,“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梁满仓笑一声,沉下去。
木架子床吱嘎吱嘎乱响。
梅锦气息不均,微皱起眉头,面红耳赤道:“你明天、必须、必须把床修了!”
“好。”梁满仓轻笑,偏头在她耳垂处亲了亲。
月上中天,房间终于恢复安静,梅锦闭着眼在他怀里沉静睡去,梁满仓低头望着她,伸手将她脸上碎发捋到后面,轻轻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晨光晒进来,梅锦被晒醒,在床上扭身伸了个懒腰,梁满仓已经去上班了,现在家里就她自己。
她要去院子里洗漱,路过饭桌看到上面的早饭,不知道梁满仓什么时候买回来的,她笑了下,伸手摸了摸,现在天热,凉得慢。
水龙头打开,哗啦啦接了杯水,梅锦漱口,开始刷牙。
今天太阳大,照得人有些眩晕,她低下头加开速度。
“啪”的一声,梅锦循声看去,院子里掉进来一只皮球,骨碌碌滚着。
“阿姨,你就是新搬来的吗?”
梅锦听着声音望过去,与她一墙之隔的邻居家孩子扒着墙头,正好奇地瞧着自己。
“是啊,这是你的皮球吗?”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解释道:“我刚才没控制好方向,就拍到你院子里了,你可以帮我扔过来吗?”
“当然可以。”梅锦放下水杯,过去捡起皮球朝小姑娘走去,两户人家的院墙是镂空的,她将皮球从空隙中递给她,问,“可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蔡贝。”
梅锦柔和笑起来,也道:“我叫梅锦,你可以叫我小锦阿姨。”
“小锦阿姨好。”蔡贝似是还有些腼腆,打完招呼就跑回了屋。
梅锦直起腰笑了笑,回去拿上牙刷水杯进房间。
一进去,空气明显就比外面多了分凉意,梅锦舒口气,坐下来将早饭吃掉。
她刚吃完饭,拿着饭盒在水龙头下洗的时候,外面院门被敲响。
她过去开门,蔡贝牵着一名妇女的手,两人从长相上能看出有些相似,应该是母女。
妇女先开口笑道:“妹子,我是隔壁的,我爱人是蔡团长。”
“嫂子快请进。”梅锦将院门拉得更开,请她们进屋。
蔡贝挤在妈妈身边,对她笑起来,一副想亲近又不敢的样子。
小孩子的心思实在简单好猜,梅锦心中好笑,弯下腰在她脑袋上摸了摸,说:“贝贝今天怎么没上学呀?”
蔡贝被她摸了脑袋,眼睛一亮,勇敢靠近了点,回答道:“现在放暑假,不用上学。”
哦对,现在是暑假时间。
梅锦一拍脑门,她离开学校太久,都忘了这回事了。
三人进屋,梅锦要给她们倒水:“这刚搬过来,还什么都没有,只有白水了。”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们刚才在家刚喝了水。”蔡嫂子摆摆手推拒,又笑起来,“刚才贝贝跟我说,把皮球拍进你院子里,麻烦你给捡起来的。”
“不麻烦,捡个皮球而已。”
师司令部作战科。
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东南沿海作战地图,梁满仓站在地图前沉思。
“你就是梁参谋吧?”
门口进来一人,肩章是“两毛四”,不怒自威的面庞中带着一丝笑意,隐在常年散不去的眉间沟壑。
梁满仓立正敬礼:“首长好。”
“我是师部的参谋长,我姓古。”古参谋长抬手压了压,声线平稳道,“我看过你的履历,在校的成绩非常优秀,在朝鲜战场上的表现也十分优异,现在把你这样的新鲜血液放到作战参谋岗位,也是军队建设的需要。”
“谢参谋长夸奖。”
古参谋长点了下头,话锋一转,说:“你是师部申请调过来的,但我听说,当时首都总参也向你下了调令,你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这里可比不上总参安逸。”
“正是因为不安逸,我才要来。”梁满仓正色回答。
“好!”古参谋长终于笑起来,看着他的眼神中也带了欣赏,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国家不平,何谈安逸?前线正需要像你这样有志向有抱负的专业人才。”
“不过眼下□□紧张,你先把我们师今年的防御方案熟悉一下,下周跟我谈谈你的看法。”
刚来就布置这样的工作,说明这个古参谋长是个很实务的人,讲究效率讲究实干。
梁满仓中气十足应道:“是!”
他在这边跟领导同事们打交道,忙碌的工作瞬间开展。
梅锦也正在家招待邻居们。
从隔壁的蔡嫂子过来后,楼上的嫂子们也下来到家里说话,互相认识一番。
趁着人多,又都在这住了不少时间,梅锦打听了去哪能打家具。
嫂子们都很热心,有了解的立马回答:“服务社有时候能买到,但我记得他上回来的那一批新家具都被卖完了,你要想买估计得等下一批。”
梅锦问:“那下一批大概什么时候能有?”
“哎呦,这可就说不准了,他们服务社卖什么东西也都是上面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