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满仓没说话,梅锦又问:“那你们军校可以随军吗?”
“随军?”
“昂。”梅锦亮着眼睛点点头,很是期待。
“我没了解过,应该可以吧。”
一听可以,梅锦眼睛快速眨了两下,追问:“那随军需要满足什么条件吗?”
“起码级别要够,其他的只要申请报告通过就可以了。”
“那你的级别够吗?”梅锦努力压住心中的激动,军校在首都,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地方,只要她能跟着他去随军,日子不会差的。
另外,她想随军还有一个原因,原书女主就是军校校长的女儿,在书中,女主重生后就是在军校中靠校长牵线,和梁满仓在一起并结婚的。
“够。”
梅锦笑了下,道:“其实我觉得他们有家属随军的也挺好的,每天晚上训练完回去还能有口热饭吃,而且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口味习惯肯定是不一样的,食堂就那么大,也没办法顾及所有人。不过你们当兵的,什么苦都吃过,倒也不会在意这些,但有总还是好些,你说对吧?”
她话音刚落,就等着他回答,结果等半天没等到,她抬头去看,就见他眼睛闭着,呼吸均匀。
不是吧?睡着啦?
梅锦撑起上半身,悄悄凑过去,仔细观察他眼皮有没有抖动。
随后,她有些不满地鼓鼓脸,正说着话呢,怎么就睡着了呢?她接着躺回去,闷上头睡觉。
听着旁边没了动静,梁满仓唇角微微上扬。
她刚才话里话外的暗示,他要是还听不懂,可就真有点说不过去了,刹那间福至心灵,就说怎么看到了石头却还要踩上去,他好像有点看明白她是想要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梁满仓就去了县里,梅锦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惆怅。
梁满仓白天把要见的人都见完后,就去了县里的糕点铺,他还记得昨晚上梅锦让他给带好吃的的事。
他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给她带什么好,正好今天在老师那吃到了桃酥,便想着她应该也喜欢吃,于是问了老师卖桃酥的店铺。
糕点铺里不止有桃酥,他看着柜台里不同花样的糕点,有些不知所措。
店老板上前招呼问:“您想要些啥?”
“要一包桃酥。”梁满仓脑中想起昨天梅锦吃糖时的雀跃,又道,“哪些是甜的?”
“哎呦,那可就多了,除了那几个肉馅的,都是甜的。”
梁满仓顺着看过去,指着一个像花一样的说:“这个是什么?再装一包这个吧。”
“这个是枣花酥,可香了。”老板边说边双手麻利地用油纸包好了两包,拎着两根细麻绳递到他手上。
梁满仓付了钱后挂在了车把上。
因为朋友还等着用车回县里,所以他没敢在县里待多久,下午三点多就到了家。
他一到家,李贵珍就看到他手上拿的东西,忙问道:“你这买的啥?”
梁满仓递过去回道:“桃酥和枣花酥,我在老师那吃着觉得好吃,就买了两包回来,您打开,大家都尝尝吧。”
小家伙们一听有好吃的,都忙围上来,一个个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馋得不停舔嘴唇。
梅锦看向油纸包,口腔里也不禁跟着分泌唾液。
“哎呦,怎么买这东西?净瞎花钱,你手里那两个钱都该让你花差不多了吧?”这东西又是糖又是油,又是精面的,上哪能便宜去?
李贵珍心疼得直哎呦,小心拎着,拿回屋放进筐里挂在房梁上。
小家伙一看好吃的被收了起来,顿时就垮了脸,嘴巴都噘得老高。
梁满仓见状忙说:“娘,没买多少,就是给大家甜甜嘴。”
李贵珍白他一眼,道:“现在不年不节的要甜啥嘴,先收着等到过年再吃。”说完又弯腰低头去数落几个小家伙,“瞧给你们几个急的,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都收收,收收,等过年有你们吃的。”
几个小孩垂头丧气地出去。
梅锦也有些失望,心中叹口气,还以为今天就能吃到呢。
到了晚间,月亮笼罩大地,大家各自回屋,院子又静下来。
梅锦把床铺好,晚上没怎么吃饱,现在肚子还有点饿。
就在她想着待会儿去多喝点水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块桃酥,她有些惊喜地抬头,梁满仓冲她笑了下:“吃了再睡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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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家书 唯盼你平安
梅锦低头看看眼前的桃酥,又抬头看看浅笑着的梁满仓,脸上难掩高兴之色问:“娘不是挂起来了吗?你哪来的?”
梁满仓笑意渐深,靠近她压着声儿说:“我趁他们睡着了,偷偷拿下来的,这种东西就要买回来就吃,放久了就不好吃了。”他将桃酥放到她手中。
“就是就是。”梅锦手里举着桃酥,眼珠子就跟黏在上面了似的,很是认同地点头,“放久了就放返潮了,都不酥脆了。”
梁满仓见状有些好笑地摇了下头,道:“你吃吧,我给你倒杯水,别噎着。”
梅锦拿着桃酥刚张嘴要咬,又拿出来看了又看,桃酥,这是桃酥啊,她耸着鼻子凑近闻了闻,甜甜的,好香!
梁满仓端着碗水过来,看她拿着桃酥翻来覆去地盯着瞧,馋得不停咽口水,问:“怎么还不吃?”
“不舍得。”梅锦老实摇头,抬眼望向他,“我好久没吃过桃酥了,上次吃差不多还是我十多岁的时候。”因为后世的零食种类实在太多,桃酥这种老式糕点已经不受她喜爱。
但她这番话听在梁满仓耳中,却带着股委屈巴巴的意味,使他不由得心软,说:“吃吧,下次想吃,我们还买。”
“好。”梅锦唇边漾开笑,眼如秋水般温柔。
不过她也不吃独食,一块桃酥,很是大方地掰下一半,不顾他拒绝,直直塞进他嘴巴里,指尖擦过软嫩的唇肉,双方俱是一愣,接着都若无其事看天望地吃桃酥。
天地可鉴,梅锦这回真不是故意的,她要是故意的,此时一定笑盈盈地盯着他看,不把他看出一个洞来都不肯罢休。
但也就是因为不是故意的,才会让人如触电一般躲开。
梅锦指尖微动,上面仿佛还停留着刚才的触感,她装作不在意,捧着桃酥小口小口吃着,吃完不忘把掌心的碎渣也一并扫进肚子里。
两人显得有些沉默地分吃完一块桃酥,黑夜安静下来。
梅锦躺在床上,忍不住地瞥向他。
人对看过来的视线是很敏感的,尤其是两人还离得这样近。
梁满仓有些无奈睁眼,问:“怎么了?是要出去吗?”
梅锦缓缓摇了摇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真挚:“谢谢你,你人真好。”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说完自己先脸红,赶忙翻过身面对着墙,不敢再看他。人就是这样,拍马屁的时候面不改色,真诚夸奖却会不好意思。
梁满仓讶然地挑了下眉,看着她快要把自己全部缩起来的背影,失声笑了下。
时间很快来到过年,一大早,大家脸上都是喜色,小孩们穿着花棉袄,高高兴兴地跑前跑后,李贵珍呵一声:“都老老实实的,别疯跑,马上新衣服又被你们摔个大洞出来!”
大冷的天,胜利满头汗,顶一句:“才不会,我们小心着呢。”
“哟,还学会顶嘴了,谁教你的?”
身为梁家孙辈的老大,胜利十分会察言观色,当下便软了声儿,嘿嘿笑道:“奶,你听错了,我哪会儿顶嘴,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奶,你有啥活儿要干?我现在帮你干。”
三两句话哄得李贵珍喜笑颜开,嚷道:“行了行了,不让你们干,大过年的玩儿去吧。”
“谢谢奶,我就知道奶最疼我们了。”胜利不忘再哄两句,嘴巴夸张的都咧到耳朵根了。
等小孩们出门后,李贵珍指着门口,状似无奈地摇摇头:“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嘴皮子溜得很,最能忽悠人。”
她这话明贬暗夸,光看她脸色就知道她满意得紧。
旁边就梅锦离得最近,她跟着恭维一句:“嘴会说以后长大了混得开,见谁都不怕。”
“是咧,我跟他爷也是这样想的,一张嘴除了吃就是用来说的,要是嘴皮子都张不开,以后能有啥大出息。”李贵珍骄傲地笑,又道,“小锦,咱家今年的春联儿你就别写了,让三子写,去年剩的应该还有红纸吧?”
梅锦点头:“有,我去拿。”
梁满仓听着这话问:“咱家这两年的春联都是小锦写的?”
李贵珍点头:“是啊,那不是你走了,咱家也没人识字,小锦说她会写,我就把你留下来的那些笔啊纸的都给她收着了。正好她会写,咱也省得花钱找人了。”
说着,她突然想起来补充道:“对了,咱家每回寄给你的信,也都是小锦给写的。”
听到这话,梁满仓有一瞬间怔愣,想着那些珍藏收在衣服夹层的家书,想着每封家书与上半段截然不同的后半段内容,疑惑渐解,猜测也被证实。
他就说为什么一封家书,上部分与下部分的风格方式能如此割裂,代写书信的人都是寄信人说什么就写什么,毕竟是别人的家书,他们是不会写上自己的想法问候的。
而后半部分的书信都是文邹邹,沾典带故,也不是没念过书的人能表达出来的。
家中所有人他都了解,都说不出写不出那些话,唯一他不认识的,就是在出征前,家里逼着他娶的妻子,多封家书的累积,也让他产生怀疑,认为可能是她写的,只是他人远在他国战场,怀疑一直无法被确认。
回到家后,强烈的好奇心也让他暗暗观察过她,虽没见她拿笔写过字,但她说话间的习惯却与家人明显不同,她会自然而然地用上词语,言谈中也可显示出她见识过很多东西,所以虽未明言,但他基本确认那些话就是她所写,只是今天李贵珍的话让他彻底确定。
“毛主席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你们现在正在攀登最艰难也是最伟大的高峰,每一步都为我们整个国家争来了尊严与和平。你们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胜利终会到来,我们在家中,日夜盼着的,就是你们平安登顶的消息。”
“家乡的桃花开了,粉扑扑的一片,煞是好看。我想你离家那么久,应该也很想念吧?我摘了几朵,压平随信寄给你,希望浅淡的花香能够聊慰你的思乡情绪,家中企盼,望你平安。”
“知道你立了功,登了报,家里都高兴坏了,但同时家中也很担心,想知道你有没有受伤?都说伤疤是英雄的勋章,我想你即使受伤,也一定不会喊痛,你一定在想,你虽受了伤,但敌人失了命,很划算。只是我还是想说,希望你在战场上拼命杀敌的同时,也能珍惜自己的生命,家中唯盼你平安。”
“家中听到广播说前线冰天雪地,冷得厉害,请你务必记得,但凡有机会,一定要把水烧开再喝,不可直接吃雪喝生水,哪怕看着再干净清澈,里面也含有细菌寄生虫,直接喝下极易生病,在战场上,好身体才是最硬的枪杆子。望你千万照顾好自己,家中一切都好,勿要挂念,你们一定会胜利,愿你平安凯旋。”
此时梅锦抱着一卷红纸出来,眼神明亮,嘴角向上扬着,永远一副积极又乐观的模样。
梁满仓看着她牵唇笑了下,心中颤动,目光格外温柔。
那些文字真挚关切,队伍中每每收到信,他都要期待一番有没有自己的,信中饱含的鼓励与信心也成为枯燥生活中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
那几朵干了的桃花已经染血,但他没舍得扔,珍惜地压在书中,每当想家时都会翻开看一眼,小心而仔细地嗅着上面若有似无的气味,也仿佛身置家中桃树下。
只可惜书信在战场上不慎丢失了几封,长埋在异国他乡随风而逝,没办法再找回来了,而剩下的那些都有被他珍藏着,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翻看,纸张都被磨薄了。
梅锦注意到他的表情,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问:“怎么了?是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梁满仓摇头,道:“娘说前两年的春联都是你写的,今年我们一起写吧。”
“好啊。”梅锦点头笑说,“不过我的字比不上你。”字如其人,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样乍一看温柔,但其实笔锋锋利,充满了锐意。
梁满仓失笑:“又不是考状元,而且你的字也很漂亮,你是跟谁学的?”
当然是跟老师学的,为了这一手字,梅锦从小到大不知道上过多少节书法课,她表情不变,笑说:“跟我娘学的,她解放前是地主婆的大丫鬟,因为要帮着看账本,所以认识字。”
这是原身的真实身份,地主家的仆人,妥妥的被压迫被剥削的人,这个出身成分在这个时代是很讲得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