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锦听着齐老师的话,看了看知微的桌子,木头桌面,桌面坑坑洼洼,都是孔隙,桌子太老旧了,扶一扶都乱晃。
有批评就有表扬,知微是挨不着批评的,而表扬名单上肯定有她一个。
梅锦迎着大家看过来的眼神浅浅笑了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回到家还在跟梁满仓炫耀:“幸好没让你去家长会,咱们知微可给我长面了,老师一夸她,大家就朝我看,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呦,你不好意思啦?”
“昂。”
“那你不好意思,下次换我去开,我脸皮厚,我好意思。”梁满仓起身,走到她身边笑。
“那可不行,这种出风头的事情怎么能让给你呢?”
梁满仓上手在她脸颊处轻轻拧了下,“这会儿又好意思啦?”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那风头我还是要出的。”梅锦笑起来,灿烂得很,晃得人晕了眼。
今天考完试,学校就没事了,知微早早回来,把书包一扔,扭过头就开始问:“妈妈,有水吗?我好渴。”
“你水杯里的水都喝完了?”梅锦从卧室里出来,给她从热水壶里倒了杯水,她不让她碰热水壶,怕人小倒不稳反而烫到自己。
“没有,都洒了。”知微捧着搪瓷杯吹气,跟妈妈说起原因来,“我拧开正想喝呢,王大壮和曹洪乱着玩,全给我碰洒了。”
她说起这事气呼呼的,王大壮和曹洪就是上午齐老师开家长会说的那种调皮孩子。
梅锦好笑:“那他们给你道歉了吗?”
“才没有。”小家伙越说越气,“我让他们跟我说对不起,他们就这样跟我扮个鬼脸就走了。”她两只小指往两边扯着唇角,食指向下拉眼角,眼睛向上翻,舌头往外吐,学得活灵活现。
梅锦笑得直不起腰。
知微更生气,跺起脚:“妈妈你怎么还笑,我都气死了!”
她一说,梅锦更憋不住笑,笑声把屋里写方案的梁满仓吸引出来:“你们娘俩笑什么呢?”
“是妈妈在笑,我可没有笑。”
梁满仓瞧着她低压的眉,顺着说:“好,那妈妈笑什么呢?你怎么又一脸的不开心呀?”
“你把那个鬼脸做给你爸爸看看。”
知微瞥她一眼,哼一声背过身:“才不要!”
“再做一个嘛。”梅锦手指轻轻扒拉她,又对梁满仓说,“没想到你闺女这么会做鬼脸呢。”
“是吗?”这下弄得梁满仓也好奇了,他一块儿道,“知微,你做给爸爸看看,爸爸用一颗糖跟你交换好吗?”
知微有些犹豫,眼睛滴溜溜转。
梁满仓想笑,等着她转身,结果就见她伸出两根手指:“要两颗。”
“好,两颗。”他一口答应。
知微忙转过来,眼底透着股狡黠,手摆得能扇风:“不不不,要三颗,三颗糖果。”
“嗯?”梅锦板下脸。
知微知道没办法得寸进尺了,噘了噘嘴:“好吧,两颗就两颗。”
她飞快地又做了个鬼脸,快到梁满仓都没看清楚。
“不行不行,你这是耍赖皮,我都没看清楚呢。”
小赖皮才不管,伸出手说:“要两颗糖。”
梁满仓拍上去,没好气道:“没有!”
“不行,怎么能没有呢?爸爸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刚刚才答应我的。”知微丧着脸,抱着他撒娇。
“那你再扮一个鬼脸,爸爸就去给你拿糖。”
“不行!一个鬼脸两颗糖果,我已经扮过一个了,你要是还想看,还得给我两颗糖。”
梅锦替她吹着热水,瞧着他们俩“父慈女孝”,适时把水递上去:“不是渴了吗?喝一口。”
第二天,期末成绩就出来了,知微粗心,组词“本子”的本忘记写下面的一横,写成了木,被扣了两分,没能考双百拿第一。
梅锦觑着她表情,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就让她哭出声来。
知微气得擦擦眼泪,抬起头看向妈妈,表情委屈说:“妈妈,我会写‘本’的,我能写对的。”
孩子已经很好强很自责了,当家长的不能再给她上压力,梅锦轻柔地给她擦了擦脸:“妈妈相信你,你就是这次粗心了,下次肯定能重新考回第一的。”
闺女的毛病,她这个妈妈一清二楚,她做什么事情就特别容易心急,一心急就难免粗心不仔细,这次考试肯定也是这样,卷子做完没好好检查,这么摔一次大跤也挺好的,起码能让她长长记性,记住这次的难受,以后不再犯。
“可是下次要等到明年的期中考试了,还有好久呢。”说着说着,她自己又忍不住委屈地哭出声来。
梅锦连忙心疼地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没事没事,我们以后不粗心了,写完就好好检查试卷,妈妈相信你以后肯定都是第一!”
知微窝在妈妈怀里呜呜咽咽地哭,晌午吃饭的时候都没精神。
梁满仓瞧见好奇问:“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知微看他一眼不说话。
梅锦给他打了个眼色,摇摇头,示意他现在别问。
梁满仓立马识趣儿地闭嘴,给闺女夹了块她最喜欢吃的肥肉。
满银看着情绪低落的知微也哄道:“常叔叔又给你买饼干了,在房间里呢,待会儿吃完饭我给你拿好不好?”
“好。”听到好吃的,小家伙总算有了点兴趣。
第51章 奇思妙想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世?”……
离过年越近, 梅锦的排练就越紧张.
除夕前一天,向来清闲的广播站灯火通明,要表演的文艺兵和站里几人都在广播室里加班。
梅锦冲大家笑道:“饿了吧?我这晚上吃完饭特意带了几根烤红薯过来,一直放盒子里被棉布袋子保温着, 还温乎着呢。”
她把饭盒拿出来打开, 知道今天肯定会忙到很晚, 特意让满银烧饭的时候给扔了几根红薯到灶灰里烤着。
“哎呀,我还真有些饿了, 你这想的也太周到了吧。”边书云带头围上来,伸手从饭盒里拿了根红薯出来。
梅锦把饭盒往其他人那边送了送:“都尝尝, 尝尝, 别客气。”
几名文艺兵才二十出头,有些腼腆, 互相看了看,才不太好意思地接过红薯,还不停地道谢:“谢谢梅姐。”“谢谢梅姐。”
梅锦笑了笑, 自己也从小梅同志变成梅姐了,她把剩下的红薯拿出来, 剥掉已经被捂软的焦黑外皮,露出里面的白芯。
现在种的都是这种红薯, 吃起来干噎,但更顶饱, 跟后世甜甜的蜜薯不一样。
吃上东西,文艺兵们也放松下来,大家有说有笑,边书云长舒一口气道:“一切成败可就看明天了。”
“是啊,咱们辛苦这么多天了, 而且这种表演形式还是我们第一次举行,明天晚上一定要惊艳众人!”梅锦笑道。
“哈哈哈哈那这是必须的,否则都对不起咱这几个弟弟妹妹们的辛苦排练,这大冷天的,晚上不回宿舍睡觉,被咱们拉着在这挨冷受冻的。”刘伟把自己的红薯又掰了点给旁边的小男生。
小男生嘴也甜,笑呵呵地说:“哪有哪有,能有这个学习机会,我们珍惜还来不及呢。”
几人吃完红薯,梅锦说:“行,咱们再排练最后一次,大家就回去睡觉吧,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
正排联着,梅锦头一撇,看到梁满仓正跟闺女往这边来,俩人赛跑似的,一会儿跑前一会儿跑后,她唇角弯起,收回视线,重新放到表演的文艺兵身上。
结束后,梅锦从广播室出来,知微一瞧见她就边往她这边跑边喊着:“妈妈妈妈。”
梅锦赶忙站定:“别跑别跑,天黑视线不好,小心摔倒。”
知微扑进她怀里,仰起跑得绯红的小脸笑说:“妈妈你下班了吗?”
“下班了。”梅锦把她刘海掀起来摸了摸额头,热乎乎的,从家里到这里,肯定是全程跑过来的。
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梅锦将文件放到抽屉里,跟众人再见后,和梁满仓一块儿牵着知微往家走。
刘伟正围着围巾,跟边书云笑说:“瞧人家夫妻俩,孩子都这么大了,感情还这么好,跟小夫妻似的。”
“所以说啊,孩子还是要少生,家里生三四个小孩,闹都闹腾死了,别说夫妻感情了,没破裂都算是好的了。”边书云也把自己裹起来,说出的话却很现实。
刘伟跟着叹口气:“谁说不是呢,行了,我也走了。”
“哎,明天见。”
大冬天的,夜里路上几乎没人,偶尔能有几个披着大棉袄,冻得畏畏缩缩出来上厕所的人。
梅锦和梁满仓走在知微两边,牵着她的手,小家伙一蹦一跳的。
梁满仓告状:“本来我是要自己过来接你的,结果她大晚上不好好睡觉,听见动静连忙从床上爬起来,非要和我一起过来。”
小家伙没想到爸爸会告自己的状,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他,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圆,惹得梁满仓笑起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梅锦也笑:“你大晚上为什么不睡觉?是不是又在被窝里看小人书呢?”就这个寒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毛病,熬夜看小人书,看得第二天早上赖着不起床,白天大人都去上班了,就她自己在家,也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才起的。
“才没有。”知微反驳,“我那是妈妈没回来,所以不想睡。”
“我不回来,你还睡不着了?”
“反正没有妈妈在的时候睡得香。”小家伙嘴一噘,甜言蜜语说来就来,“妈妈在的时候我睡着了都做美梦,妈妈不在,我是辗转反侧 ,夜不能寐。”
梅锦听她这乱七八糟的话,跟梁满仓笑:“没想到这小人书还有点用,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了。”
三人到家,梅锦泡脚的时候,知微探个头过来问:“妈妈,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睡吗?”
“当然可以了。”梅锦冲她招了招手,“你去把你枕头拿过来。”
“好!”小家伙雀跃起来,又轻手轻脚推开次卧的门进去,姑姑这时候睡着了,她不能弄出声音。
躺到床上,知微睡在两人中间,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对她来说已经是很晚了,平时她都是八点多就睡觉的,这下脑袋一沾枕头就沉沉睡过去。
梅锦给她掖着被子,又摸了摸她热热的手脚,跟梁满仓小声说着话:“我现在就有点紧张了。”
“为了明晚上广播的事?”
“对啊,现在除了这事能让我紧张,还能有什么事。”
黑暗中,梁满仓越过躺在两人中间的知微看向她:“别紧张,你准备了这么久,肯定会有好结果的,说不定最后还能受到表扬,最终升个职呢。”
“升职?”梅锦好笑,“我可没想过升职的事,咱们广播站这种情况,要是升能升到哪儿去?去宣传科当干事?那还不如留在广播站的好。”
“说不定给你当站长呢。”梁满仓也跟她漫无边际地开玩笑。
“哎,还真说不定,等个十年八年,明站长退休,指不定我就升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