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珍也满脸的笑,攥着她的手给她焐了焐说:“行,这马上要起风了,你俩赶紧回去吧,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初二给你做。”
“哎。”
等人走后,院子里就剩了李贵珍和知微,知微闲着无聊,也要出去找小伙伴们撒欢,跟奶奶说了一声,屁股上长钉子似的,一下就跑了出去,一会儿没了身影,也不知是去了东边还是去了西边。
李贵珍把竹椅从院子里拎到堂屋门下,躲着风,就着外头的日光继续纳鞋底。
梅锦是被一股饭香味唤醒的,她睁开眼的时候,房间已经黑透了,屋内静悄悄的,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睡的太久了,脑袋有点懵,她揉了下,起身下床,打开门出去。
小房间里也关着灯,她探头看了眼,里面没人,只有梅花趴在知微的枕头上睡觉,要不是它动了动,就它那身黑毛,她还真看不见它。
她笑了下,往外看了眼,院子里也没人。
李贵珍听到声音,回头看一眼,道:“行了?我烧了饭,待会儿就能吃了。”
梅锦问:“娘,知微和满仓都不在吗?”
“三子还没回来,知微出去玩了,也还没回来。”李贵珍回道,又问,“三子晚上还回来吃吗?”
梅锦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先吃,不用等他,饭菜给他留着,他要回来再热,要回来的晚了,就给他当宵夜吃好了。”
“也行。”
“娘,你先烧着,我出去找知微去。”天都黑了,还没回来,怕是跟小伙伴们玩疯了,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忘了。
“哎。”
梅锦刚出门,还没走出多远,正迎上蹦蹦跳跳回来的知微,两条辫子一摇一晃的,看见她,眼睛一亮,从蹦跳变成跑,加快速度过来:“妈妈!”
梅锦站在原地等她,手伸出去,被她牵住,问:“这是玩什么了?怎么还出汗了?衣服不要敞着,闪了汗容易感冒。”
“我现在热,等会儿就拉上。”知微不肯扣上口子,就在风中敞着。
梅锦犟不过她,“哼”一声道:“现在过年,什么好吃的都有,你要是冻感冒了,又是咳嗽又是流鼻涕的,什么好吃的都没你的份,只能吃药挂吊水。”
知微一听,身子有些僵硬,噘着嘴,不情不愿地将扣子从最上面扣到了最下面,比谁都听话。
梅锦好笑,夹夹她鼻子:“怎么就这么馋呢,一挺好吃的就什么都答应。”
“当然是随了你了,爸爸都跟我说了,说你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吃好吃的。”知微说起来洋洋得意,“所以咱们俩就老大别笑老二。”
“你这小嘴真是牙尖嘴利,能说会道的,孩子长大了啊,越来越不好管了。”梅锦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知微一见她叹气,立马保证说:“妈妈你别伤心,我长大了,还听你的话。”
梅锦脸上肌肉动了动,又被她压下去,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
“我答应的。”小家伙拍拍胸脯,一副大人模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脸上婴儿肥都还没褪去呢,就知道什么“君子一言”了,梅锦终于忍不住笑,吩咐道:“那这样,你现在去给妈妈打盆洗脸水,再给我倒杯红糖水。”
“好!”小家伙屁颠屁颠地进屋,按照她的支使先是倒了杯热水,又从红糖罐里舀了勺红糖泡上,随后拿过脸盆兑热水,兑完还伸手试了试水温,水温正合适后端到她面前,贴心递上擦手的干毛巾。
梅锦瞧着她一系列流畅的动作,大力夸赞:“谁家的女儿这么棒这么暖心呐?原来是我家的!”
知微半是羞涩半是骄傲地笑起来,小狗似的又贴上来讨活儿干:“妈妈,你还有其他事情要我帮你做吗?”
梅锦作思考状:“我想想,暂时没有了,总得让我宝贝女儿休息休息是不是?哪儿能逮着一个人使劲薅,咱又不是无良的地主。”
母女俩在这开玩笑,就听见院门响,接着梁满仓走进来。
本来都到这个时间点还没见他回来,她们都还以为他要在参谋长家吃完饭才回来。
梅锦这下有些惊喜道:“参谋长没留你吃饭啊?”
“我吃过了。”梁满仓表情有些沉重。
梅锦观察着,试探问:“你这是怎么了?参谋长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批评你了。”
还没等他回答,她就先为他抱不平道:“他真批评你了?凭什么啊,你这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能批评你呢?!”
“没有,他没有批评我。”见她越说越严重,梁满仓赶忙打断,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凝重又忧伤。
“那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很久没见你是这个表情了。”
梁满仓眼神扫了眼旁边好奇的知微和这时候出来的李贵珍,摇摇头说:“没,就是工作上的一些事。”
梅锦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知道他是不想让她俩跟着担心,也就没再追问。
李贵珍听他说是工作上的事,也跟着放了放心,劝了两句说:“这师部这么多人呢,有啥事还不用你一个人顶,你也别太操心了。”
“我知道,娘。”
“行,饭做好了,咱开饭吧。”李贵珍问,“你吃过了,要不要再吃点?我把晌午的剩饭热了热,又炕了几个馒头,炕的外皮焦焦的,香得很。”
“你们吃的,我已经吃饱了,就不吃了。”梁满仓拒绝,抿唇冲她们笑了下,回了卧室。
梅锦望着他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他这样子,一看就不对劲。
知微没察觉到,还兴奋地举着手说:“我要吃炕馒头,奶奶你有没有给我涂蜂蜜?”
这也是梅锦想的吃法,馒头切片,炕得酥脆,再涂上一层蜂蜜,就是一道小甜点了。
李贵珍笑呵呵点头,“我特意给你弄了一个馒头,够你吃的。”
“好欸!”
第70章 放鞭炮 脸上的笑容璀璨
梅锦心里想着事, 吃起饭也就有些心不在焉,匆匆扒完碗里的饭,就径直回了房间。
此时梁满仓坐在桌子前,两只手撑着下巴, 脊背微微塌陷弓着, 整个人瞧上去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梅锦看在眼中, 心底掠过一丝心疼,她默了默, 脸上漾开一抹温和的笑,轻手轻脚走上前, 从背后轻轻抱住他, 脑袋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问:“跟我说说, 这是怎么了?”
梁满仓伸手扶在她小臂上,指尖触到的皮肤细腻白嫩,喉头却蓦地一哽, 有些说不出话来,只好摇了摇头掩饰。
桌面上台灯亮着, 他眼前的书页却始终停留在第一页,连一个字都没往后翻。
梅锦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不由得越发担心。她从他身旁绕到身前,眉头微蹙着凝视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出来, 我也好帮你分担分担,就算是工作上的事,你捡着不用保密的说一说也行啊,你这样子,我真的放心不下。”
梁满仓却是定定看了她一眼, 突然俯身抱住她,力道大得像是怕下一秒就会失去她,手掌在她背上无力的抓了抓,不肯松手,良久,他才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道:“对不起,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和知微。”
“这话是怎么说?”梅锦一愣,有些不解,下意识用温热的脸颊去蹭了蹭他冰凉凉的耳朵。
梁满仓抿唇,没有回答,鼻唇深埋在她颈间,浅浅淡淡地嗅着她的味道,像是在汲取力量。
梅锦心里稍稍松了些,既然不是工作上的急事,想来便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他现在不想说,她也不逼迫,只静静搂着他,用自己身上的温度,一点点熨帖他紧绷的情绪。
外间知微帮奶奶一起收拾碗盘,打扫卫生。
两人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传进来。
李贵珍将抹布洗干净递给知微:“你把桌子擦干净,小心饭渣子别掉到地上,要不黏糊糊的不好扫。”
“好嘞。”知微点头,站在桌子边卖力擦着,她胳膊不够长,没办法碰到对面,就只能转着圈儿擦,她擦完第一遍,把脏了的抹布重新给奶奶,等奶奶在盆里过了遍水,洗得干干净净再递回来,她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才算完。
祖孙俩干完活儿,李贵珍把灶上铁壶剩余的水倒进搪瓷盆里,这是刚才饭做完就放了壶水在余火里温着,留着洗碗的,现在还剩了点,正好洗洗手,她又拿过香胰子,说:“手上油乎乎的,先打点胰子搓搓。”
盆里水流细密,知微两只手掌都按在水底,喟叹一声,看向她说:“奶奶,水热热的,真舒服,你手也放进来暖暖呀。”
“我先再烧点水,待会儿好洗脸洗脚。”李贵珍笑看着她,又拎着铁壶进厨房,水龙头打开,水哗啦啦接进铁壶,水流太急,不少水珠从壶口蹦出,差点溅湿衣服,她赶忙又将龙头拧上点。
梅锦安静地顺着梁满仓的背,两人听着外面的声响,梁满仓心情逐渐平稳,他缓声低沉道:“是我不好,让你跟知微吃了很多苦。”
“这是什么话?怎么突然这样说。”梅锦微微诧异,从他怀里起身,却在看到他的脸时猛然一惊,“眼眶怎么红了,你哭了?”她上手想要去摸。
梁满仓摇摇头,轻轻握住她的手,从眼前拿开,想起在参谋长家听到的一些事情,心中隐隐作痛,他以前从没听过见过她跟谁打过架,光是挺参谋长夫人描述的那个场面,他就控制不住地心痛,都怪他,要不是因为他不在,她也不至于直接上去跟人厮打,甚至还因此背了处分。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和人打架的事情?”他看向她,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愧疚。
“你已经知道啦?”这件事,梅锦是有意瞒着他的,他在前线出生入死的,每天都面临着未知的危险,她不想让他因为这件事分心,万一因分心而出了事,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特意嘱咐所有人,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事,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
瞧着他的神情,梅锦脑袋飞速转动,忙为自己辩解说:“我本来想告诉你的,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
说完,她又试探问:“你从谁那里知道的?”
“参谋长夫人。”
梅锦眼底闪过一抹懊恼,怎么把他们漏了?不过就算没漏,真让她去找参谋长夫人就为说这事,她也不一定能抹开面子干出来。
梁满仓知道她现在不是后悔没早点告诉他,而是后悔没做好周全的安排,他轻叹一声,也明白,她是不想让自己太过担心。
可下午参谋长夫人跟他提起梅锦跟人打架时候的事情时,虽言语中不免夸赞,但他却一瞬间慌了神,生怕她受了欺负,还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梅锦看出他想什么,却是有些骄傲地扬了扬头说:“你觉得我像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不是我自夸,当时那雪萍妈被我拽着头发,吓得连话都不敢说。”
见梁满仓一直看着自己,她还以为他是不相信,又忙道:“真的,不骗你,我当时一下子从后面拽住她头发,又锁着她脖子,她动都动不了。”
“那是因为你碰上了一个不会打架的,要是她会点反击之术,你不一定能占上风。”
梅锦哼哼,对他的话有些不服气:“那也是我运气好,而且我相信肯定是我当时的气势把她吓住了,就算她会打架,一时之间也绝对是反应不过来的。”
说完,她伸手点他,插科打诨:“而且谁是你老婆?你怎么能长他人威风呢?”
梁满仓黯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梅锦见不得他伤心,赶紧哄着:“我真的没事,而且就算你在师部,你就能帮上什么忙了吗?那是个女同志,难不成不让我出面,让你上手去打她吗?你下得了那手吗?就是你下得了手,你好意思吗,所以真的不要再难过了,不管你在不在,我都会这么做的。”
“但如果我在,情况总会要好一点,起码能有个人陪你说说话。”
“好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要就不再提了好不好?你看我跟知微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还养了只小猫,梅花多可爱,知微天天都抱不够。”梅锦勾着他,“而且你统共也没几天的假期,我们第一天就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情上吗?”
这话直晃晃的暗示,若是放在下午梁满仓还没出门的时候,肯定就忍不住了,但现在他满心都想着当初梅锦在因为知微跟别人争吵打架时的无助,想着她在背了处分后的迷茫。
梅锦见状,将他的脸掰正,凑上去亲了一口,晶亮的眼神盯着他问:“还难过吗?”
见他不说话,她又俯身亲了下,他还是不说话,她就还亲,一直亲到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为止。
梁满仓掐着她的腰将她抱离了点,温和道:“别担心我,我没事了。”
“真的?”梅锦有些不信。
“真的。”梁满仓点头。
外面响起嘈杂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家在训斥孩子,还有人劝道:“行了行了,你也别生气了,这过年的,什么事过不去?他还小呢,等长大了就懂事了。”
“他什么时候能长大啊!”这声音一听就是孩子亲妈,恨恨的,肯定被气得够呛。
梅锦听见后跟梁满仓打趣道:“就是,大过年的,有什么事过不去?睡一觉,明天起来重新看到暖洋洋的太阳,就什么都好了,而且我也这么大了,还不至于因为那点事情就难过得放不下。我第二天就带着娘和知微去市里玩了呢,什么处分呀打架呀,我是真的没放在心上,这点子事也不值得放在心上,你就是关心者乱,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才瞒着不告诉你的,怕你在那边因为家里分神,影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