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再见。”知微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她手里的鸡汤上瞟。
常母瞧见,立马可心地笑起来,弯着腰问:“知微是不是闻到鸡汤的香味了?这一碗给你喝,我待会儿再给你姑盛一碗。”她说着就把鸡汤递过来。
知微不好意思,羞红了脸:“谢谢奶奶,不用了。”
“跟奶奶还客气什么,快喝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常母直接用勺子舀着送到她嘴边。
知微仰头看向妈妈。
梅锦忍俊不禁地点点头,“奶奶给你的,你就喝吧。”都馋成这样了,喝一碗就喝一碗,也不影响。
知微一听能喝,眼睛都亮起来,冲常母道谢过后,小心接过碗。
常母摸了下她头,笑说:“真懂事,还知道等妈妈同意后再接。”
梅锦不会因为谦虚,就在外人面前说是自己孩子馋,因此回道:“是您的手艺太好了,熬的汤又鲜又嫩,小孩子定力差忍不住。”
……
梁满仓差不多两周就得去医院复诊一次,梅锦每回都要陪着一块儿去,这次也不例外。
到医院后,一直负责梁满仓的刘军医给他检查一番,推了推眼镜,点着头说:“恢复得不错啊,可以说,是我见过的同类病人当中,恢复速度最快的,没有之一。”
“是吗?”梅锦高兴,又仔细问道,“刘军医,他这个腿,有时候夜里睡觉的会疼,厉害点的,都能直接疼醒,这种情况正常吗?”
甚至不止是疼醒,疼得汗珠子直往下冒,后半夜也几乎就睡不着觉。
“这种情况也有的,通俗来说就是他腿部受伤的部位正在快速恢复,你想,我们平时身上有个划伤划痕的,恢复起来还会发痒发疼呢,他这个就更严重了,等到了后期疼痛感会好些。”刘军医用手比划着解释。
梅锦继续追问:“那,这‘好一些’是好到什么程度?”
“好到什么程度?这我不敢保证,最坏的情况是时不时就有点疼,但那种疼皱眉忍一忍就过去了,要么就是一到阴雨天就疼。”刘军医低头写着单子,说,“这个晚上睡觉前用热毛巾多敷一敷,能缓解一些。”
梅锦点头,认真记下。
刘军医笑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按照你们这个恢复趋势,估计年前就能行动正常了。”
听到军医这样说,两人也都真心笑起来,梁满仓这段时间走路已经完全不需要拄拐了,甚至速度也上来了,就是时不时还会跛一下,一脚重一脚轻的。
“但是这段时间切忌做跑和跳这种动作,这种对恢复最不利了。”刘军医不忘严肃叮嘱一下。
两人从医院出来,暖烘烘的太阳照在身上,梅锦心情都松快许多,梁满仓笑说:“这下不用再担心了吧?”最近他稍微走路时间长一点,她就担心他运动过度,会拉伸到伤口。
梅锦拍他,斜睨他一眼说:“刘军医可还说了,不能剧烈运动,你走路时间过长,也算是剧烈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回到家。
这时候知微还没放学,梅花不知道是不是又饿了,一瞧见他们,连忙委委屈屈地上前,蹭着他们裤脚,嘴里“喵呜喵呜”地叫着。
梅锦挠了挠它下巴,连忙给它放饭,边喂边点着它小脑袋数落说:“你饿了怎么不去抓老鼠吃?你妈妈咪咪可是这一片抓老鼠的能手,它没把这本领教给你吗?真是小笨猫。”
梁满仓在旁边看着笑:“抓老鼠多累,它有饭吃,怎么可能还去抓老鼠。”
“那看来它还是个小懒猫啊。”梅锦说着,又把水碗往它面前推了推,起身说,“你吃吧,我做饭去了。”
梁满仓将医院拿回来的药放进柜子里,瓶瓶罐罐的要是不放柜子里,就等着被臭梅花手欠推到桌子下。
不光是药,就连梅锦擦脸的东西也全都收起来了,梅花的性子捉摸不定,这时候瞧着老实,不定什么时候就憋着坏呢,反正是没少破坏家里的东西。
不过好在知微很是负责,只要是梅花造成的损失,就算她在不舍得,也会把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赔偿,毕竟这是养猫之前就说好的,她要养的,她就要为此负责,也是在培养她的责任心了。
但梅锦和梁满仓当然不会次次都收她的钱,当然也不能完全不收,时不时的意思意思就好。
太阳落到西山,夕阳将整个师部笼罩,只是已经入了秋,夕阳虽然灿烂,却没有多少温度,风吹到身上还有点冷。
知微放学回来,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上学前扎好的头发也变得毛毛躁躁,随着风的方向随意飘着。
她一进院子就开始喊:“爸爸妈妈,我放学啦!”
两人都出来接,一个从厨房出来,一个从卧室出来,脸上扬着温暖的笑:“哎呀,宝贝闺女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饿不饿?妈妈正做着饭呢。”
“今天在学校特别开心!”
梁满仓笑着问:“发生什么了?就特别开心了。”
“我们学校周末要进行学雷锋活动,会组织小学生去烈属家里帮忙,我现在是三年级了,所以可以参加。”师部及附近的烈属不少,从上到下都很照顾,就连师部小学每年也都会组织学生去他们家里帮忙扫地跳水等。
不过只有三年级及以上才能参加,知微是第一次参加,所以她现在兴奋极了。
“而且我还是我们班班长,爸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梁满仓轻微点着头,眉眼带笑,顺着她的话往下问:“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到时候我是我们班的负责人。”知微仰起的小脸上满是骄傲,又问,“爸爸你知道什么是负责人吗?”
三年级的孩子了,还是稚气未脱,梁满仓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继续问:“那你告诉爸爸,什么是负责人啊?”
梅锦在厨房听着外面父女俩的聊天,拿着菜在案板上切着,规律节奏的声音响起来,配合着外面他们俩的笑声,金灿灿的夕阳照进院子里,梅花吃饱饭悠闲地舔着爪子,舔完后,眼睛眯起来,脑袋又趴下去,尾巴尖晃着,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
时间来到1965年。
国内形势有些严峻了,不管是报纸还是广播,都透露着一些消息,搜索师部的大家全都谨言慎行,对着外人谁都不敢多说话,生怕说多错多。
只是他们无法预测未来,以为等这一阵儿过去也就好了。
但梅锦钱却是清楚,明年就是十年运动的开始,现在不过是前奏。
可她对这段历史也只是初中历史书上学过一些,并不详尽,且又过去这么多年,她早都忘得差不多了,也就是大概清楚这段时间对一些人来说跟地狱差不多,且因为这十年,国家的经济人才等各方面都滞后很多。
但具体的情况,她就不知道了。
这段时间内,师部还发生了一件事,说是捉到了一名间//谍,情报人员,不光是我方同志卧底在对面,对面也会想尽办法在国内安插。
当然,这件事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到处宣扬,但仅靠捕风捉影,也够大家猜测的了。
梅锦跟梁满仓私底下也说呢。
“真没想到啊,老罗平时瞧着跟老好人差不多,竟然会是对面的间//谍。”梅锦摇头,有些感慨。
梁满仓从事这种工作这么长时间,对这种事倒是不意外,他波澜不惊的翻了页报纸,道:“间//谍又不会在脸上写着自己是间//谍,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老好人反而是间//谍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他为了获取情报,必须要维护好自己的人际关系,老好人的人缘就有利于他的工作。”
“你这样一说好像也有道理。”梅锦用绒线织着护膝,梁满仓的腿虽然已经恢复正常了,但真就像刘医生说的,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受不了,她就想着,多给他做点保暖的护膝,做好措施,提前预防,阴雨天应该会有所缓解。
她笑起来,不吝夸赞说:“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这种方面还是你比较在行。”
梁满仓笑笑,将报纸收起来,看向她说:“我也是随便说的。”
梅锦还是有些不解,又问:“但老罗平时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啊,是怎么判定他间//谍身份的?他是哪里暴露了吗?”
“这就不知道了,他这件事情目前还没有公开,只有相关负责人员才知道具体细节。”梁满仓摇头,不过说起其他案例,“只要是间//谍,不管心理多强大,因为要盗取情报,那平时就一定是遮遮掩掩的,为自己的行为找各种借口,时日一长,难免就会因为一些事情暴露。”
“而且就是不说这些,间//谍把套取的情报递出去,敌方根据情报做出改变,一次两次可能还没什么,但次数一多,必然会引起怀疑,那么调查就会从内部先开始,逐一缩小范围,一个一个排查下来,只要被盯上的,就很难混过去了。”
梅锦点头:“有道理。”
此时天色早已黑下来,房间拉着窗帘亮着灯。
夜深人静下,夫妻俩之间的话题也一变再变,从师部最近发生的事情聊到家常,又聊到最近报纸广播的风向。
梅锦问他是什么看法,梁满仓敛下眉,认真想了想说:“现在时局动荡,国内的政策也一再收紧,这种就端看力度大小了,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在走一条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犯错误,这种也是无法避免的情况,但我始终相信,不论如何,我们都会向上走,只不过是螺旋版前进。”
他的想法不一定对,梅锦听完却难得陷入沉思,受伤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梁满仓一抬头就瞧见她几乎定住。
梅锦回神,摇摇头,继续用两根木签打着手里的绒线护膝,还对着灯光看了下是否紧密,能否起到保暖作用,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说着,她又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说:“只是我还是有点担心,这股风会不会刮到我们这里来?会不会刮到我们身上,或者,我们的亲人身上?”
梁满仓走到她身边,伸手揽过她肩膀,搂进怀里,干燥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她指尖有些冰凉,安慰道:“别想太多,我们怎么说也都是军人家庭,根正苗红的,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他笑了笑,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与笃定,“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梅锦也就是因为后世听到的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再加上被师部现在的氛围吓到,所以有点心里发毛,但听他这样说,又心下稍安,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就做好分内的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呢,我还派不上用场,咱们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满银那边,清嘉是一天一个样,知微在学校不管是学习还是跟同学的交往都不用人操心,你的腿也一边更比一天好,我的工作也蒸蒸日上,没什么好担心的。”
梁满仓笑。
梅锦看了眼手里的护膝,就差最后一点收针了,她又瞟了眼时间,说:“我把这一点织完,你待会儿戴上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紧不紧,暖不暖和。其实我还想着回头给你做个皮毛的,那个相比于毛线肯定更保暖,只是皮毛不好搞,也不知道谁哪里有。”
“没事,绒线的就够好了,更何况这还是你亲手做的,比什么都珍贵。”
“哎呦,嘴变甜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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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医疗相关为剧情需要,作者臆测,勿当真
第76章 停课 单独坐火车回家
原本去年说好的, 今年接李贵珍过来给她过寿,但她春夏交接的时候,得了伤寒,虽然不严重, 但也不适合坐车么久的火车到东南来, 所以他们就想着能请假回去给她过寿, 谁曾想就正好碰上现在这么氛围,大家都小心谨慎, 生怕被别人捉住一点错处,请假也不好请了。
梅锦只好准备写封信回去, 并随信寄钱和礼物, 让梁大哥二哥给李贵珍在家庆祝一下。
满银对着梅锦叹口气:“嫂子,你说现在怎么是这个风气了呢?弄得连回去过寿都不好搞。”她边说, 边用眼神时不时扫着院子里的俩孩子,清嘉现在正是学步的时候,知微新奇, 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走。
梅锦将信封好,将给李贵珍买的衣服吃的都装在一起, 摇摇头说:“这种事情咱们还是慎言,少讨论。”
“咱们这不是在家说说吗?又没旁人。”满银把自己给娘买的东西跟她包的包裹放到一起, 准备到时候一块儿寄回去。
“那也不行,隔墙有耳。”这话是真的, 师部刚抓到一个间//谍,又正值现在这个敏感阶段,像梁满仓这样接触到核心任务的人难免不会被重点观察,要是因为她们不当心的几句话,而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针对, 可真就没处说理了。
梅锦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满银也吓了一跳,惊得表情都变了,结结巴巴说:“不,不会吧。”
“人心难测啊。”梅锦将东西都收拾好,跟她一块儿到院子里看俩孩子,“核心位置就这么多,搞下去一个,就能上来一个,巨大利益推动下,难免不会有人动心思。”
毕竟谁都知道梁满仓即将是下一任的参谋长。
三十多岁的战区参谋长,多么年轻可为。
满银听完浑身恶寒,“嫂子,你真吓到我了,是晚上睡觉都能做噩梦的程度。”
梅锦看着她笑了笑,伸手在她肩上上下滑了滑,道:“还没到那成都,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别当真。”
满银使劲想了想:“嫂子,我觉得你说得也挺有道理的,现在是得小心了,我回去就提醒永平,让他平时跟朋友们玩的时候也注意点,别回头因为他影响到我哥了。”
“哈哈哈。”梅锦笑起来,“行了,咱俩别聊这个话题了,聊得我也怪瘆得慌的。”
满银认同地点头,两人齐齐将视线放到小姐妹俩身上。
知微急于求成、拔苗助长,蹲在离清嘉两步远的距离,不停地唤着她:“清嘉清嘉,到姐姐这里来,快点。”她拍着手,表情急切。
清嘉无措地抚着板凳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就是不朝她那里去,甚至还被另一边的梅花吸引了注意力。
徒留知微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