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懂得如何戳她的肺管子,让她痛的。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再不似小时候那般可爱了。
是的,以前他见到她哭总还有几分怜惜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呢,是上次宴十汇报的她抢沈黛的念珠颈饰?还是她发现她越来越像那个讨厌的娘,小时候几分玉雪可爱的天真,也在那个女人日久月累的浸染下消失殆尽,变得矫揉造作又愚蠢不自知。
她如果想要做他的妹妹,就该好好收起那份小心思,坚定的站在他这边,不然他才不会认什么血脉亲情。
只他这一回头,又看见了崔召小心翼翼的将殷氏护在怀里轻哄的模样道:
“乖乖,你又不知道他那副臭脾气,又何必亲自出声和他呛上了,不是说了都交给我吗,我是他亲生父亲,他再混总不可能对我怎样的。”
那殷氏也是顺杆子往上爬,倒在他怀里哭道:“那还不是他上次在书房把你气病了,我才想着能帮你分担几分好,不然你这一把老骨头,什么时候没了,我该是多心疼。”
崔召心里自然十分感动,这么多年过去了殷氏还是这么体贴,特别是他病的这几日也就她日.日守着他,至于那个有跟没有一样的儿子什么时候关心过他,大概自己哪一天若是真没了,估计他都不会滴下一滴泪。
想到此,他不禁将殷氏又往怀里搂了搂:“还是乖乖心疼我。”
在一旁早已被崔彦骂得梨花带雨的崔苗,也是情感充沛,立马加入了他们道:
“爹爹,你还有我,我也心疼爹爹。”
崔召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女儿刚刚也为他被那臭脾气的儿子给数落了一通,他竟然生生给忽视了,仿似只要有殷氏在,他眼里就容不得他人,就连自己的女儿也不例外。
于是三人围在一起,互相安慰心疼着,场面看起来甚是温馨。
崔彦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还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只是与他无关罢了。
这样的场景在亲眼见到母亲倒在那一汪血泊之中时,他便再也没有幻想过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想找个身世显赫、性格泼辣能镇住后宅的娘子的原因了。
他虽有本事能镇住这惺惺作态、又情感丰富的一家三口,只他一个大忙人哪分得出心思日.日跟他们拌这些没意义的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整日耽于后宅又像是什么话。
所以后宅还是得有个女人,帮他把一切都打理好了。
最起码能让他疲惫一天回来后能有一口热饭,而不是逮着他就是一通挂面。
回到自己的的院子,大丫鬟春莺早得了信儿,料得他在正院必是没讨到好,眼看这个点,早已将屋子里燃了他常用的熏香,又备好了养胃的汤药,让小厨房做了好几样他平时爱吃的菜肴,端到了他的身前。
不知怎地,崔彦再回到他熟悉的宅院,竟多了一丝陌生之感,尝了尝小厨房做的几样他指点过的拿手菜,竟也不觉得那么对胃了,脑海里闪过的竟是沈黛给她洗手作羹汤,伺候他膳食的模样,也不是多么稀罕的菜肴,但经过她的手总能做得滋味十足,让他甚是愉悦。
想起那女子就想起她对着那婆子感叹出的那句话,想起她这般尽心伺候到底是藏了多少的曲意迎合和不情愿。
他便连吃膳食的心情都没有了,匆匆就丢了箸。
春莺怕他这会儿不吃,晚上会饿得胃疼,还是劝道:
“爷多少用点吧,听长橙说你这两日伤了胃,可不能再大意了。“
崔彦却摆了摆手,径直去了舆室沐浴去了。
只是到了晚上果然如春莺所说,他深深被胃痛给疼醒了,丫鬟上前燃了灯,他一看漏刻才过二更,便再没得睡下的心思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满脑子都在想她这会儿睡得好不好,是不是像长橙汇报的那样一晚上醒来几次,她若是醒来发现身畔没有他,会不会不经意间又梦魇了。
越想,她那夜里泛着红潮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越是清晰。
况且今儿下衙时又得了柴二陛下最新的指令,让他明儿一早就启程去趟洛阳,实地看看那边有没有适合改革的试点,这一去少不得要走访几天,再加上来回的路程,必是好几夜都碰不到她了。
总算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他便再也忍不得了,匆匆披了衣裳就唤了长橙套了车往茗园而去。
一路上心里都还有些急切,昨儿夜里因是在喝酒中度过,所以倒是没什么感觉,到了今儿自己一个人孤枕入眠,才觉那滋味他原是受不得的。
只苦了长橙,才刚入了睡,就被喊醒了,然后披星戴月的赶车去茗园,心里当然抱怨崔彦白天里不干正事,这半夜黑灯瞎火的又心急火燎的往那跑,他若是有骨气,最起码给他多撑过这一晚不行吗。
马车到了茗园,崔彦也没让人通传,自己一个人迎着月光,踏着微微忐忑的步伐就入了正屋。
四下均是漆黑一片,他寻着月晖推开了屋门,抬眼望去,幔帐之下只有个影影绰绰的小小人影,面朝着墙侧蜷缩着背,看起来安静又弱小。
他轻手轻脚脱了衣衫、鞋袜,就悄悄从外侧攀了上去,然后从她身后轻轻拥住了她,将她的背紧贴着自己的衣襟,一手紧紧勾住她的软腰,一手从她的颈间穿过,任她软软的脸颊枕着。
沈黛今儿虽然早早就上床入了睡,可是二更的棒子声一响她便被惊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然后就呈了个大字型摊在床上,呆呆望着雕木床顶想着事儿,想起她今儿下午与李婆子的话语。
她说崔彦控制了她的经济,这会再一想倒是有点冤枉她了,她之所以没有钱是因为她自己不能产生钱,而不能怪崔彦没有给她钱,又不是她本有钱被崔彦夺了去,她没有钱能怪的人只有她自己;至于第二点她说崔彦拿父亲的性命拿捏她,她左思右想都觉得没错。
当初不就是他拿父亲的性命逼她上京给他当外室么?后来虽然在她的请求下他答应了给父亲翻案,只他提供的计策虽然好,但是却是对他最有利的方案,实际上的压力都甩给了她,他倒是没吃什么亏,只不过到时候走下人情,将提高农产和胡椒食用价值方案呈上去而已。
总之,崔彦就真的只是把她当一个外室养着,她怎能对他抱有太多期待呢。
还是得自己有本事了才行,农学的事得抓紧了,明儿得催一催李大郎那边的进展了。
另外是经济这一块,如果她清楚明白崔彦给她花的每一笔钱都是要取得回报的,她又何必沾沾自喜呢。
该是出去搞钱的时候了,正好李婆子和青桔两个帮手也到了,汴京又到处是商机,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候。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脑子越想越清晰,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这熟悉的声音,她一听就知道是崔彦过来了。
他下午不是气走了,怎么这时候又不声不响的过来了,难道是被那白行首给轰出来了?
她越想越觉得烦的很,指不定身上还有别人的味道呢,就往她床上爬。
这个大渣男。
只她又没这个资本将人赶走,再怎么说父亲在岭南要指着他,平反的事儿最后也得他帮忙周旋着,她能将他轰出去吗。
“呵。”
她冷哼了口气,听那院外脚步声越走越近时,就赶紧背转过身,朝着墙那边,静静地装一只熟睡的鹌哥。
只当崔彦全身攀上床侧,身前衣襟贴上她的后背时,她还是忍不住浑身一僵,后背也像块坚硬的铁板死死抵住了他,似是拼命想把他身上属于别人的气息给挡住了。
这一点怪异、生硬,崔彦当然一下子就感觉出她没睡着了,平日她睡着时,全身软得不像话,都是任他摆弄各种姿势,哪像今天浑身像只刺猬。
怼得他胸.口疼,便一用力将她的两条胳膊掰过来面对着他道:
“抱着我,别装睡。”
沈黛被她气得叹了口气,还真是个霸道的无赖,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就连别人的身体他也要控制。
她就想背对着他好好休息会儿不行吗,不想抱被别的女人抱过的身体不行吗。
她的手虽然被他扣住了拦在了他的腰上,只她从心底里根本不愿接受他的身体,最后就只是僵硬的搭靠在上面,活像个憋着劲的木偶。
崔彦自是不满,又用力捉住了她的后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轻哄了句道:
“今儿是怎么了,可是在怨爷?”
若是她们是正常的恋爱关系,沈黛可能凶狠的将他踹到床下去,然后让他老老实实的将他与别的女子那点破事儿都交代清楚了,端看他如何辩解是不是能令她信服,势必让他给一个解释的,不然早早就一脚踹了,另寻新欢了。
只是他们之间终究不适合一些拈酸吃醋的话,说得多羁绊反而深了。
可她又真的很抗拒和人共侍一夫的,抗拒被别人用过的身体,只得找了个替换的理由道:
“我怕世子没洗澡就来了。”
崔彦却是在她颈窝低笑了一声:“爷上你的床榻,什么时候没干净过。”
说着就霸道的捉住了她的右手往身下探去。
沈黛就是一惊,拼命的挣扎着,她连他的上半身都嫌弃,何况是下半身,再往下她会觉得连她自己都脏了。
崔彦却不依,只始终拽紧了她的手,从中衣里面往下,故意虚晃了下,最后才停留在他的胃部,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低笑出声道:
“你想啥,为了来见你,爷胃还疼着,你给暖暖。”
沈黛想拒绝,可他的大掌还覆在她的手背上,紧贴在他的胃部,根本容不得她半分挪动。
沈黛小巧的鼻子在他身上反复嗅了嗅,倒是没有属于女子那股暧昧的脂粉味,猜测他应当不是从白行首那儿过来的,心里那种恶心、膈应之感才稍稍减弱了点。
只任由她覆着她的手背暖着他的胃部,只身体却还微微跟他保持着距离。
深夜的床帷里,时间点滴流逝,崔彦如钢铁般雄厚的大掌紧握着女子的柔夷盖在自己隐隐作痛的胃部,传来阵阵温暖的热意。
他觉得心里空的那一块才算补齐了。
只静止后,看着她明显抗拒他的模样,又想着她白日里评价他的那句话,以往她对他多是曲意逢迎、无可奈何,只现在她竟然连曲意逢迎都不屑对他做了吗?
他的心里多少是有点不得劲的,便也歇了碰她的心思,免得她又说他拿着她父亲的性命拿捏她,容不得她一丝丝忤逆。
那他就给她这一点点自由,他自己暂且忍着罢。
只又联想到什么,他又忍不住出声道:“你想不想写封信去岭南,我让人给你捎过去。”
只静谧的空气里,回答他的只有女子平缓、匀称的呼吸声。
他不禁抿唇苦笑,好不容易放低身段想做一回好人,却没得这个机会。
第60章 负气
因昨儿下晌就定了今儿要去洛阳调研的事儿,于是天还微微暗着,烟霞色的软罗烟帘上才漫过一丝暗芒,崔彦便睁开了分外清明的双眼,看着微微曲着身子特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女子,想起以往她都是像个树懒趴在他身上,恨不得上下其手,好不可爱,如今却要避着他。
他的眼底瞬间蕴满了失落、不甘、失败,几种情绪层层递进。
虽然昨夜她就躺在他的身边,小手被他大掌紧握着摁在了下.腹,可她那眼底明显藏不住的委屈、抗拒、怨怼,都被他清晰的看在眼里,他哪里还睡得着。
也没有强求她,还软下身段说些讨好她的话,只她却蹙着眉头睡着了。
到最后只剩他还静静的听着她的呼吸声,数着时辰到天明。
他坐起了身,准备穿衣,却还是忍不住掰过了她倒下一侧的头颅,大拇指轻抚了抚她眉间的皱痕。
却不想沈黛即使在梦中防范意识也很强,嘟哝一声,啪的一下就打落了他的手,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
崔彦一下子石化在当场,心口剧烈起伏着,恨不得立即将她生吞活剥了。
因为她嘟哝的那句竟是:“萧策......不要。”
虽然她声音慵懒、细碎的如蚊蝇一样,还有点含糊不清,但他从小习武耳力惊人,竟一分不差的全都被他听清了。
他僵硬了半天,垂落在床畔的掌心都在微微发着颤,她竟在躺在他的身侧时,睡梦中呼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这不下于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摁在地上踩,若说刚醒那会儿他还只对自己男人的魅力产生了一点点怀疑,此刻他只觉得自己都要被她玩废了,她怎可如此践踏他。
心底层层怒气呼啸而出,他根本控制不住的就钳住了她的下颚,深硬的将她掰过来面对着他。
指尖的力度一点点加重。
她白嫩泛着微红的小脸被他捏出一个向上的小鼓包,他却仍觉得不足,力道越来越大,直到她微微翕合着嘴唇,露出粉嫩的舌尖,痴痴的挣扎着。
她这才吃痛醒来,看见自己被催彦如此对待,眼角瞬间便泛出了红痕,低低蹙着眉,茫然、不解、委屈的哭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