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夏挤着笑脸,把游戏规则简单说了一下。
这一玩,就是一个多小时。
起初胜局几乎一面倒地倾向安知夏。
然而,那怪物的学习能力快得惊人。不过数轮之后,胜负便开始交错,当祂的胜率肉眼可见地攀升时,安知夏果断地将棋子一推。
“换一个。”
她指挥着怪物弄来一副象棋,战场随之转移。
破败的木屋中,以门槛为界,安知夏坐在里面,对面空无一人,唯有在轮到对方落子时,才会从虚无中蓦地探出一截肢体。有时是森森白骨指爪,有时是布满吸盘的黏腻触手,或是其他难以名状的诡异部分。它们会小心翼翼地,或者略带急躁地,将棋子推向新的格位。
待对方象棋的胜率起来,安知夏果断换成了飞行棋。再之后西洋棋,跳棋。
如此反复,直到祂彻底沉醉于这不断变化的新鲜乐趣中,情绪明显越发高涨投入时,安知夏却及时宣布:“累了,不玩了。”
怪物:???
那团扭曲的阴影骤然僵住,随即急切地涌动起来,先前那些伪装的礼貌抛到脑后,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躁:“要、要玩!”。
安知夏低垂着眼睫,避开了可能的直视,视线里只有对方身下那片因躁动而疯狂蠕动的阴影。
“太阳快消失了。”安知夏示意道。
“太阳?”祂愣了两秒,像是才从游戏的沉迷中惊醒,茫然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色已然昏沉。
短暂的停顿后,那片阴影猛地向前一探,声音裹挟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热切,“进、进去玩!”
祂的动作太突然,瞬间就逼近到安知夏面前。她呼吸一滞,本以为会直面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然而撞入眼帘的,竟是一张年轻俊逸的脸庞,甚至有几分说不出的眼熟。
安知夏不敢多看,眼睛已有点红。
“没柴了。”她偏过头,低声说。
“啪!”
一堆干燥的柴火应声出现在她脚边,整齐得像是早已备好。
“饿了。”
话音未落,熟悉的、散发着焦香的肉块便堆成小山,出现在柴火旁。
祂甚至把肉都给她烤好了?
“渴了。”
一个盛满幽蓝色液体的大缸蓦然杵在一旁,水面纹丝不动。
“木屋太危险了,我想知道所有的规则。”安知夏道出了铺垫这么多的目的。
“你放心,今天我离不开。”
今天离不开,那明天呢?
祂敏锐地捕捉到这话里的余地,情绪明显低沉下去。
“明天我也不走。”安知夏语气悠悠道,“我再陪你一天。”
她竖起手指,“后天我必须走,你知道的,我有不得不离开的原因。”
这个期限让祂周身的气息都变得粘稠而抗拒。
“这应该不是你真身吧?”安知夏继续说,她没从对方身上闻见任何味道,仿佛不存在。
不存在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剩下,这是对方的一段影像残留。
想想这是学校秘经系的课堂任务空间,学校不可能弄来这个恐怖的真身,不然学校都别想开。
“……”
“这样,我们做个约定。你让我离开,下次见面,这游戏我陪你玩到腻。”
“真的?”虚空中的声音骤然绷紧,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渴望。
“真的,我可以发誓。”安知夏举手,“以赵小莫的名义!”她一本正经道。
“我赵小莫从不骗人。”
虚空中,规则波动浮现。
明显誓约已经成立。
“那我后天让你离开。”怪物勉强松口。
果然是祂在搞鬼。
让她找到的规则无法被记录。
“不行,你现在就告诉我。”不是安知夏不信祂,而是她不敢去赌。面对这等存在,任何轻信都等同于自取灭亡。
“我不会走的,如果我走了,你可以通过誓约对我进行惩罚。”安知夏镇定道。
怪物沉思了片刻,最终不情不愿道:
“可以离开木屋,每次离开木屋的时间不得超过30分钟。”
安知夏记下。
这个规则看似和祂无关,想必祂不能再做什么手脚。
“现在可以进去了吗?”祂催促道。
这次安知夏没有拒绝。
安知夏和怪物的谈话,文老师并没有听见,她只能看到画面,听不见声音,也不想听那个[不可说]的声音。
其实在安知夏和怪物下棋时,文老师就木着一张脸,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表情。
哦。
原来是我的学生在和怪物下棋啊!
哈哈哈!
下棋,下棋挺好的,她也喜欢下棋!
“喂?小云,下棋吗?”
——
秘经系课堂空间第六天。
外面应该是星期天。
本来看到炼神系和符文系的排课,以为能休息一周的安知夏,在秘经系的课堂空间度过了充实的一周。
还有明天周一可是她双修符文系的第一堂课。
总不能第一节 课就逃?
所以,明天六点她就要离开这里,然后去符文系教务办公室领取课堂令牌。
没了课堂任务的担忧,安知夏对待怪物的态度并未改变,依旧维持着那份不卑不亢的常态。
只是临别前夜,或许感知到明日将至的分离,怪物表现得格外粘人,几乎寸步不离地缀在她身旁。
面对祂这般态度,安知夏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桓心头已久的疑问: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安知夏确定,其他人肯定没有她这个待遇。
“你见到了我,没事。”
没事?
是没死是吧。
安知夏了然。难怪。所以祂是因为那天她在窗边与祂对视后,竟然还活蹦乱跳,才被勾起了兴趣,特意绕到前门,想来亲眼看看这个“例外”究竟是何方神圣?
耐污染性太强也不好。
安知夏叹气。
“那你为什么给我送柴?”
若不是祂这个送柴的举动让自己误会,自己是绝不会主动接近对方的。
“你不是需要吗?”怪物疑惑。
“难道每个需要的人你都会送?”
“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安知夏想问个清楚,免得下次遇到其他怪物也发生类似的情况。
“你看见我没事,和我沟通也没事,吃我送的肉也没事。”怪物的语调逐渐升高,阴影也随之激动地翻涌起来,“你是第一个不嫌弃我,见到我不跑的人!”
安知夏:……
谢谢提醒,下次见到你我肯定跑!
说实话,安知夏没想到让规则收集难度加大的罪魁祸首竟是她自己。
所以人不能太优秀。
“他们见到我就尖叫,还朝我扔泥巴。”怪物委屈,“我只是想和他们说说话,问问路。”
安知夏:……
真不知道碰到你谁该委屈。
“我看他们缺吃的,好心送他们食物。结果非但不领情,还找人打我。”
安知夏见他越说越委屈,越说越可怜,实在听不下去。清清嗓子打断他:
“你就没想过是你自己的原因?”
“我?”怪物似乎很疑惑,“我有什么问题?”
“你的样子…”安知夏点到为止,没有展开。
怪物却懂,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大家都一样,我只是长的奇怪了一点,又不是坏人。”
安知夏:……
你还知道自己长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