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镜麒一噎, 差点被她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气急败坏地质问道:“既然你都收钱了, 那干嘛还来找我?!”
姜以柔轻轻叹了口气,抬眸期期艾艾地望着他, 咬唇道:“收钱归收钱, 可听到你受伤了, 我还是担心你啊……”
这话简直是不讲理,但是……却让方镜麒猛地红了耳根。
姜以柔那潋滟的眸中像带了小钩子, 勾得方镜麒魂不守舍,一腔的怒火也乍然消散了。
方镜麒轻哼一声,别别扭扭地说道:“以后再跟你算账!”
炸毛的方大少, 就这样被姜以柔一句话哄好。
旁边,方隐年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随口几句话就将他的侄子哄得找不着北。
方隐年凤眸微眯,望向姜以柔的眸光更深了几分。
然后方镜麒便转过身,直视着他的小叔,斩钉截铁地说道:“她不会因为五百万就离开我的。”
方隐年唇间溢出一丝嗤笑,显而易见地在嘲讽他天真的侄子。
他再次看向姜以柔,凤眸危险地眯了眯,沉声道:“姜小姐,不守信用可不太好。”
不等姜以柔回答,方镜麒就先一步不耐烦地答道:“那五百万我替她还你,别啰嗦了行吗?”
方镜麒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嗤笑道:“五百万就想买断老子的爱情,看不起谁呢?”
“方隐年,你怎么越来越抠了?家里不会要破产了吧?”方镜麒上下睨了眼小叔,非常大逆不道地嘲讽着。
方隐年面上还能保持平静,只是那少了珠串的左手又不自觉握紧了。
旁边,苏正心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那五百万其实是他做主给出的,因为这是他能自主支配的最大金额,他倒是没想过,老板会因此而被说抠门……
卧槽,他明天不会因为左脚先进门而被老板辞退吧?!
良久,方隐年冷淡的声音响起:“方镜麒,从今天起,你可支配的金钱不会超过五百块。”
替姜以柔还那五百万?做梦去吧。
方镜麒愣了一瞬,随即大怒道:“凭什么?!”
“别以为方家是你的一言堂,我父母和爷爷奶奶都给我留了遗产的!”方镜麒怒瞪着他。
方隐年只淡淡地睨了一眼,便轻飘飘地移开视线,一切尽在不言中。
现在的方家,就是他的一言堂。
“你……”方镜麒顿时气涌上头,甚至想大逆不道地揍人,苏正再也没法装死,赶紧冲上前拦住。
“少爷,冷静啊,方总都是为了你好……”苏正一边费力拦着暴怒的少爷,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
方隐年不动如山地立在原地,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压力。
他抬腿一迈,朝姜以柔逼近了一步。
方隐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蛊惑了侄子的女人,一双凤眸紧紧盯在她脸上。
确实很漂亮。
方隐年习惯性地揉捻珠串,却再次摸了个空。
方隐年眼神深邃,没有了方才乍见时的冰冷锐利,反而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波澜不惊,却更令人心生敬畏。
他静静地看着姜以柔,并未疾言厉色,反而微微颔首,语气甚至称得上平和,只是内容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姜小姐,”他开口,声音醇厚沉稳,“你与镜麒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并不合适。”
“世间万物,讲求一个‘缘’字,但也讲究一个‘度’。缘起时惜缘,缘尽时随缘。强求不属于自己的风景,或执意闯入不属于自己的天地,往往……徒增业障,反受其累。”
“姜小姐是聪明人,”他静静地看着姜以柔,面容平和,语气也平淡无波,“想必能参透这其中的道理。知道什么样的距离,对彼此才是最好的‘善缘’。”
姜以柔眨了眨眼睛,默默地回视他。
方隐年这番话乍一听挺温和,但她怎么感觉……意味深长呢?
什么她跟方镜麒是两个世界的人——意思是她配不上他的好大侄儿呗?
还有什么保持距离才能有“善缘”——她要是不跟方镜麒保持距离,就没有这“善缘”了?
总而言之就是软中带硬地威胁她呗?
姜以柔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却并不生气,唇边的笑容反而扩大了几分。
有意思。
其实姜以柔对方镜麒真没什么想法,她有时候甚至很烦方镜麒的纠缠,但方隐年这么一掺和……
反倒让她恶趣味地起了些逆反心。
姜以柔挑了挑眉头,美眸中掠起饶有兴味的光芒。
不等她有所反应,方镜麒先炸了。
他一把将姜以柔护到身后,面色不善地瞪着自家小叔,冷嗤道:“什么缘不缘的,你少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佛理,没人在乎!”
“我跟她的事情,不用你管!”方镜麒警惕地盯着他,分毫不让。
像是羽翼初丰的小兽,在挑衅威严的兽王。
方隐年深吸一口气,像是对这场闹剧隐忍到了极限。
他面色转寒,不想再温和地劝说,选择直接将两人强行分开。
他嗓音冷硬道:“苏正,送姜小姐回去。”
方镜麒立刻抓住姜以柔的手臂,针锋相对地说道:“她不走,她就在这里陪我!”
方隐年懒得再搭理侄子,只用眼神示意了一番,苏正就叫来了远远跟着他们的保镖。
又是那群彪形大汉,好几个人一起上,饶是方镜麒再有劲儿,也挣脱不开。
“你***的方隐年!”方镜麒气得爆粗口,甚至想挥拳揍他,又被保镖们拦住。
方隐年漠然看着这场闹剧,眉心微皱,冷声提醒道:“小心他的手。”
倒是一直惦记着侄子的身体。
与此同时,苏正赶紧跑到姜以柔面前,低声道:“姜小姐,我们先走吧……”
苏正倒是松了口气。
姜以柔赶紧离开也好,这边如此混乱,再伤到她就不好了。
姜以柔站在原地不动,她挑了挑眉,分外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此时,方镜麒已经被两名保镖制住了,少年气得凤眸猩红,直勾勾地盯着她,倔强地想要靠近她。
姜以柔看了眼方镜麒,又看了眼方隐年。
方隐年背手而立,面色冷然,那股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冷漠……
让姜以柔有点不爽。
姜以柔眸光微闪,突然勾起一个微笑,迈步朝门口走去。
苏正松了口气,以为姜以柔愿意跟她离开了,连忙跟上。
方隐年则瞥了她一眼,见她还算识趣,便移开了视线。
然而,姜以柔在经过方镜麒身边的时候,脚步突然顿住。
她扭头,默默地看向方镜麒。
年轻的男孩凤眸微红,紧抿着薄唇,极致的愤怒中透着点委屈,眼巴巴地盯着她,一眼都舍不得移开。
姜以柔盯着方镜麒看了许久,突然倾身凑上前,踮起脚尖——
伸手在方镜麒那头白毛上揉了揉。
纤细白皙的手指穿过那一头银发,轻轻的揉弄带着些安抚的意味,温柔至极。
姜以柔浅笑嫣然,轻轻摸着方镜麒脑袋的时候,身上散发着一种近乎神性的温柔,如潮水蔓延,引人沉溺。
方镜麒脾气很差,可头发却意外的很软,姜以柔先是轻轻摸他的头,然后手掌下滑,轻柔地抚上他的脸侧。
姜以柔的指尖似有电流,穿过发根,抚上他脸颊的瞬间,方镜麒整个人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她温热柔软的指腹和少年人微凉的侧脸形成鲜明对比,那一点温差竟像烙铁般灼人。
指尖随即游移到耳际,轻柔地拂过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方镜麒明显呼吸一滞,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那双总是桀骜不驯的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融化。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像被无形的手扼住,挣脱不得,也不愿挣脱。
不知为何,姜以柔明明没有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温柔地摸了摸方镜麒而已,周围的空气却不知不觉间升温,有一丝躁动的暧昧在酝酿。
这一刻,刚才还混乱的病房瞬间安静,针落可闻。
方镜麒整个人都僵住了,低头怔怔地看着姜以柔,完全呆住了。
方隐年看着这一幕,眉心一皱,左手下意识地握紧。
即便那串凤眼菩提刚才没有断裂,恐怕也会在这一刻碎裂。
就连那几个进来控场的保镖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望向少爷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羡慕嫉妒恨。
姜以柔一触即离,她后退两步,深深地看着方镜麒。
潋滟的眸子里是几乎能溺死人的温柔,勾魂夺魄。
“镜麒,我先走了。”姜以柔嗓音清软地说道,“你好好保重身体。”
随即她睫羽微颤,轻咬红唇,眼里带着几分欲说还休的哀愁,道:“有机会的话……再来看你。”
姜以柔最后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这一眼看得方镜麒险些心碎,刚安静下来的大少爷再次挣扎起来,红着眼睛要去追她。
这一次,方镜麒甚至不再顾忌自己的伤臂,反抗的力道之大,好几个保镖都差点摁不住,场面一片混乱。
姜以柔只是摸了摸方镜麒的脑袋而已,就把方隐年刚控制住的局面,重新搅乱。
她微微抬头,迎面撞上方隐年幽暗沉冷的视线。
姜以柔静静地与他对视,然后,微微翘了翘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