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没多久社区的人就拿着大喇叭通知水库堤坝塌了,喊大家赶紧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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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城一年大多数时候都在过夏天,因为这场台风裹挟寒潮而来,天气骤然变冷,沈明松坐了恢复通航后第一班飞机落地。
天空乌云密布,似要将整座城市吞噬,出租车司一听他要去的地方都纷纷拒绝,说那边都被淹了只能搭到附近。
到了附近那积水都有膝盖那么深,沈明松下车走过去,水灌满了鞋子,每一步都要用力,还要注意前方有没有坑。
路上一片混乱,有小孩坐在大人肩膀上无措地看着这场自然灾难,有人坐着塑料桶里当船划的,甚至有不怕死地在拿渔网追着鱼捞。
沈明松越往家方向走水越深,浑浊的水面飘着乱七八糟杂物,水里有个快被淹没的小孩在挣扎,他一把抱起来。
小孩浑身都湿透了,衣服头发上都是泥水,一被抱起就嚎啕大哭,说不清自己家人在哪里。
沈明松抱着他找到正在营救百姓的解放军那边,把小孩放船上。
解放军朝他伸手:“小兄弟你也快上船,水库塌了,水位还要上涨这里不能停留。”
沈明松拒绝后加快速度淋着雨往家走,脚步不敢停。很多百姓参与进来救援,解放军会给他们分物资,也分了沈明松一艘充气皮艇让他去找家人。
皮艇在水面摇摇晃晃,沈明松在海里长大,是划船的一把好手,很快就赶到家里,这时水已经半人高,他大喊十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两家屋里都空荡荡的。
天边乌云滚滚,天气预报不准,看起来是要继续下暴雨的趋势。
沈明松划着皮艇像无头苍蝇一样地去寻找。
他的声音被水声冲散,没有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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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没过腰线,像一条湍急的大河随时将人卷走。
路边树木被冲垮随着水流飘走,一颗大树根部深扎地底屹立不倒,挺拔地站在水中。
在飘摇的树叶下,宋尔雅没什么力气了,双手双脚死死抱住树干,腰上绕了一圈圈麻绳,将昏迷过去的明珠绑在自己背上防止被水流冲走。
“小姑娘,你还好吗?”
旁边一颗粗壮得要三人才能抱住的槐树上,坐了几个等待救援的人,看她那么瘦弱的女生还背着一个残疾的母亲,眼见就要被水冲走了,跳下两人。
“来,我们抱你们到树上。”
说着他们就托举着她往槐树上低矮的树枝上爬,等待坐稳了,宋尔雅才有力气说话:“谢谢叔叔。”
“唉,什么谢不谢,能帮就帮。”两人也跟着爬上其他枝杆坐,看她一副被吓坏了,脸色发白模样,出声安慰:“没事的,水很快会退的,在这等救援就好,这颗是好几年的老树了,水冲不倒的。”
宋尔雅回过头去看背上的明珠,被水浸泡的湿裤子裹着她残缺的双腿,她是被疼晕过去的,即使昏迷了大腿根也在一抽一抽的疼。
她看着心里焦急,如果不是实在走不了了,淌着水她也是要把人往医院里去的。
先前水位上涨的时候家里只有个容纳一人的木盆,她和李阿姨把明珠搬进去用绳子系着木盆拉她走。
可水灌上来的速度太快,越来越急,她走着走着就和李阿姨走散了,宋尔雅自己一个人拉不住顺水流走木盆,看着别人把小孩绑自己身上,也将明珠背上绑在一起生怕走散。
偏偏这时天空又有下雨的迹象,多等一会,明阿姨就要多受一些折磨。
宋尔雅焦急又有些崩溃,眼睛一直看着四周有没有人过来救援,结果只等来了好几个被冲得东倒西歪的人,还有抱着婴儿的年轻妈妈。
他们纷纷爬上大树等待营救,有些还爬到高处去了。
洪水浸泡着她垂落下去的双脚,水位一直再涨,爬在高处上的人喊她爬上一点,可她背着明珠实在没力气了。
就在她抱着树干祈祷着水别再涨的时候看见了划船而来的沈明松,第一眼还以为是错觉了。
“有人!那边有人划船过来了!”高处的人兴奋大喊。
宋尔雅第二眼看过去,看他如天神降临,得救了。
沈明松将皮艇划到树下,不知道是水还是汗顺着他的眉骨往下流,一双眼睛幽暗,无声地仰头看她。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宋尔雅欣喜地叫,觉得自己还在梦中似的,眼睛水洗过一样干净明亮的,先前的绝望都被驱散了。
沈明松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了下去,他站起来伸出手:“来,哥哥抱你下去。”
宋尔雅先解开绳子让他把明珠抱下去:“哥哥,阿姨情况不太好,要快点送医院。”
沈明松看她,她脸色也惨白如纸,手指被水泡得发涨,他正准备要将她抱下来时,高处的人说过:“先救小孩,这里有孩子。”
皮艇不大,勉强还能容纳一两个人,然而大树上几人中还有两个小孩。
宋尔雅去看那两个小孩,其中还有个婴儿,看起来也像生病了,趴在妈妈怀里抽泣。
在这多停留一下就多几分危险,也不知道第二趟回来要多少时间。
众人帮助那个抱着年轻妈妈抱着婴儿先下去,可这样一来皮艇位置就勉强剩下一个空位了,另一个小孩也准备爬下来时,宋尔雅被有力的手臂勾住腰身抱了下来。
沈明松把宋尔雅放稳,把母亲放她怀里让她抱住,抬头对上面说:“我会尽快让别人来救你们。”
没能上皮艇的小孩家长气急:“你怎么回事,先救小孩啊。”
抱着小孩的妈妈也着急,催促道:“先别说这么多了,我的孩子烧得厉害,得快去医院。”
沈明松划不吭声,划着皮艇就走,没时间争论。
宋尔雅抱着明珠,用衣袖给她擦掉脸上的水,又去看划船的沈明松。说:“其实我可以爬高点的等你回来的。”
一个陌生小孩和她,不用想就知道选谁。
沈明松淡淡地说:“他没你重要。”
他眼里涌动着许多情绪。
第39章
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 脚步声嘈杂凌乱,因为这场灾害加重医生护士工作量,连病房都腾不出来了。
宋尔雅双手被水泡得发白起皱, 腰上也被麻绳勒了一圈发紫痕记,看起来吓人,护士给她擦了些药酒叫她不要担心, 伤痕过段时间就会消失不会留疤的。
她还有些发烧了,但目前送来医院的人太多, 连大厅打点滴的座椅都挤满了人, 医生就给她扎了一屁股针,然后开了一些药让她回家休息。
宋尔雅头发衣服还半湿着, 捂着屁股从诊室出来往病房里去, 沈明松站在走廊和一个男生说话。
见她来了, 把搭手臂上大毛巾展开给她裹上, 擦擦她头发,捧着她双颊温声问:“受伤了没?”
宋尔雅摇摇头, 卷翘的睫毛还是湿润润的:“阿姨怎么样?”
沈明松说正在病房里休息,还没醒。
他掌心探着她额头温度, 蹙眉:“发烧了。”
“有一点, 医生给我开了药。”宋尔雅声音都开始沙哑了, “我去看看阿姨。”
他们在路上遇见前来搜救的解放军们,上了更大的船, 给他们指明还在树上等待的人的方向,接着就赶医院来了。
明珠残缺的断肢泡了冷水, 一阵一阵发抖抽搐,医生忙给她拉去急诊打了止疼针。
宋尔雅推开病房门去看最里面的那张病床。
明珠身体原本就不太好,一直喝中药调养着, 这次遭了罪小病一场,输液过后脸色恢复了些,此时正闭着眼躺在病床上。
医生说她情况不算严重,但得留院子观察。
人生大喜莫过于有惊无险。
宋尔雅又把病房门关上,沈明松轻声嘱咐道:“你先跟阿金去我一所住处,把湿衣服换了洗个热水澡,别加重感冒了。”
阿金是刚刚和他说话的男生,留着寸头打耳钉,黄色头发像一颗菠萝,没有一点学生样。他怕自己吓到小姑娘,友善的冲她龇牙而笑,结果更吓人了。
宋尔雅看看沈明松。
沈明松拍拍她肩膀:“没事,他不是坏人。”
外面又下起了雨,宋尔雅裹紧身上毛巾,点了点头。
阿金开着面包车带宋尔雅来到地势比较高的小区,搭电梯上高层用钥匙打开一间房:“这是松哥以前用来休息的房子,很久没人住了可能会有灰尘,不过都通水通电的。”
他努力用最温柔的声音和她说话,生怕把人吓到被松哥收拾。
房子不是新房,简单的二室一厅,简洁而干净,家具该有的都有,阿金把钥匙交给宋尔雅后便离开了。
过了没多久阿金又跑回来敲门,给她带了一份盖浇饭,解释说是松哥让他买的。
“谢谢。”宋尔雅冲他礼貌一笑。
阿金实在忍不住了,问:“你是不是松哥女朋友?”
虽然他和兄弟们都知道松哥有个妹妹在德育念高中,平时见了要注意她别被人欺负,但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见过她,见过的都说松哥妹妹非常漂亮。
但眼前的女生长相很有特色,越看越惊艳,和松哥没有任何相像之处,而且刚刚松哥对她格外亲昵温和,眼睛都快吻上去了。
这哪里是对亲妹妹态度。
宋尔雅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现在还不是。”
“居然不是吗?阿金挠挠后脑勺,咧嘴一笑,“不过他真在乎你,之前他就警告过我们,别去招惹你们德育的女生,更不能招惹你,要是看到别人招你,就……”
宋尔雅好奇:“就什么?”
阿金想起松哥骂人的模样,那话太糙了,他不好在女生面前复述出来,换了种说法:“就干死他。”
宋尔雅了然了,放学时是有挺多黄毛守在校门口等学生放学的,有的是来接女朋友,也有来撩妹的。
她想起某次有人冲她吹口哨,结果就被他同伴打了一下脑袋,拉着他道歉说是嘴欠了,让她别告状。
当时她还莫名其妙,现在想来那些人估计跟着沈明松混过。
阿金离开,她打开煤气烧水洗澡,等待过程中把饭吃了。
她出门前收拾了些衣服带出来装在小背包,但都被水冲走了。
身上的衣服被体温烘干了,却也感觉自己脑袋晕晕的,明显发烧要变严重,赶紧吃了医生给开的退烧药。
她在房子衣柜里找到了几套干净的衣服,一眼认出都是沈明松以前穿过的旧衣服,不是新的。
可眼下也别无选择,她挑了件白t和裤子拿进浴室。热水从被糊在一起的湿发淋下来,才慢慢冲散她一身疲倦。
就算是沈明松以前的衣服,套在她身上还是过于宽大了,洗完出来后她还得用皮带才能勒住裤腰,裤脚卷了好几圈。
她又累又晕的,往床上一躺瞬间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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