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显资长吐一口气:“如果有选择,我连炼都不会。”
孟回没再追问,反正在他眼里,容显资总是犯些莫名其妙轴:“你怎么知道哪些人是宋瓒眼线?”
容显资冷笑一声:“那蠢货太狂妄,自己露馅了。”
她指着宋瓒给自己的单子上几个人名:“这几个人会联系上宋瓒,你盯紧点。”
孟回没明白,但容显资马上就告诉他为何了。
“王祥死后,宋瓒就等着这一道来算计我,这几个能直接找宋瓒要仙丹的人,宋瓒是不是嘱咐你们断联系了?”容显资朝这几位英吉利人问道。
孟回破音:“你怎么还会说异族话?!”
容显资揉揉自己被刺得生疼的耳朵,低声道:“比你们晚生几百年总得有些优势吧”
孟回:???
几位英吉利人面面相觑,明白这下是真装不下去了,宋瓒同他们在容显资面前的算计姿态定被看得明明白白,遂开始和容显资讨价还价。
孟回问:“你咋不和那几个倭寇讨价还价,叫他x们直接反水宋瓒?”
容显资摇头:“民族特性,倭寇都比较极端,我懒得和他们议论,况且宋瓒不是傻子,早打扫干净了。你且将这几个倭寇守好就行,我给这几个远道而来的强盗开价,让他们先装做正常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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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孔慧妃宫内一事后,靖清帝明显更为宠信容显资和宋瓒了,朝廷里多少也有些风声,可再想谄媚君上,也顾忌着不敢真吃仙丹。
都是为了那点子仕途念念经,谁还真信道不成。
近日浙江沿海又传来了倭情,可朝廷半晌也拿不出银子,吵得沸反盈天,却没一个人敢往三大殿身上扯,只能全数骂向容显资,恨不得将她吃干抹净,将季家的银子全抄去。
那边文官刚骂完,容显资翻着账本点点头:“你这个话前几天有人骂过,下一位。”
那文官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
军饷没拨下去,但好在容显资七拼八凑私下塞了钱过去,浙江将倭情控住未曾加剧,宗巡检算是现在殿里唯一能把腰板打直的人。
他看着容显资的清瘦的模样,忽然出声:“都说容宫令的帐有问题,为何户部那边不查,兰侍郎不正在督看三大殿的工事吗?”
话音一落,容显资的手刹那顿住。
文官都诧异向宗巡检看去。
一旁的郑巡检扯扯他衣袖,却被他甩开。
郑巡检怏怏收回手,不知这人在抽什么风。
眼下是找户部事的时候吗,国库里有几个钱,就算有钱,国库的钱拨下去还没出京城就被盘剥个七七八八了,三大殿的修缮都是容显资掏腰包陛下才没从国库抠。
眼下不同仇敌忾一起从容显资这和陛下抢钱,还能干嘛?
总比从陛下内库抢钱简单吧?
被提及的兰席一呆,忙道:“在下主要督看三大殿工事,具体账目还是容宫令。”
宗巡检在血海战场上滚过一圈,在他眼里,兰席一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躲在容显资身后,简直可耻,他没忍住,直接上前揪住了兰席领子。
陛下久不上朝,用来朝会的奉天殿久未启用,之前还将人唤到乾清殿慢慢吵,他坐道蒲上闭着眼睛听。眼下连听都不听了,只看一眼司礼监的批红。
容显资明白这是因为自己被他挪来了乾清殿当靶子。
所以这些日子,虽然吵得言辞愈发不堪入耳,但有容显资这个公敌,倒也很少打起来,今日宗巡检这一发作,倒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宋瓒在一旁冷冷看着容显资。
那日他痛了一夜,脑子里却总想着容显资。
很想抱她。
包括现在。
此刻却又另外一人公然维护自己的妻子,宋瓒原本散漫的姿态瞬间紧绷,忽而暴起,一把将宗巡检踹开。
但这一脚并未落在宗巡检身上,被另一道力接下,二人各退三步。
不,甚至宋瓒退得更多。
容显资稳稳站定,宋瓒却有些踉跄。
这次,没有借助任何地势,宋瓒目标是宗巡检,也未收力。
朝臣看着这个站在大殿上的女子,旁人都言她借着姿色,踩着季玹舟和宋瓒上位,可此时她与宋瓒平起平坐,甚至宋瓒已经不敌她了。
“宋指挥使,陛下让你在此,不是让你拉偏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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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本快要收尾啦,应该12月初,正文还有不到五万字,这些天我会开始修前文,加了字数但买过的宝子再看是不会多收费哒,不过我知道大家都很忙,所以明确是大方向剧情都不会改,主要补上一些缺失的描写再打磨一下细节,比如前面宋瓒被算计没细写出他失去的导致看起来好像他没被虐,如果不是晚上,看见更新都不用点哦,嘻嘻,不管怎样都快写完一本书了,耶嘿[星星眼]
第90章
本朝气节观念作祟, 文臣崇尚“文死谏”,但靖清帝一个猴一个栓法,你今日死谏, 明日就说是东厂或者锦衣卫失手打死了, 真是对不起,朕会好好照顾你家人的,可不是不听你谏言哦。
然后随手给死谏的官员家里扔点钱,总归本朝官薪微薄, 花不了几个银子。
久而久之,在靖清帝的默认鼓励下,演化成了只在文官党派之间的斗殴,宋瓒和孟回在一边看着,别真打死靖清帝近日看重的人就行。
在这几个月内, 也有风声说文官实在看容显资不爽,寻个由头在乾清殿把她打死, 一了百了。
反正也没人给她申冤, 宋瓒总不至于真为了这么个女子自毁前程。
这下, 再无人敢说这句话。
容显资冷冷看了一圈周围人:“议事就议事,成天打打闹闹算什么?”
她坐回了靖清帝专程给她放的桌椅,提笔继续算起了帐:“好好说话, 别打架, 允许你们骂我,但别给我找事。”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乾清殿顿时鸦雀无声,孟回低声道:“陛下眼下都不来听议事, 就是等着这群人党争,把你叫到这是给文官一个发泄口,你不顺着陛下的意思, 能得几时好?”
容显资被靖清帝的烂账整得焦头烂额:“我说我看皇帝顺眼了吗?”
孟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话你别说我听见过。”
殿上,被下了面子的宋瓒还驻足原地,他抬眼看向容显资。
容显资感受到那股阴鸷的眼神,却未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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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容显资回院时,正见宋瓒站在院中。
容显资看了他一眼:“不愧是锦衣卫,这类偷鸡摸狗的事情就是熟练。”
宋瓒目光一直追随着容显资。
“你现在,倒是厉害了。”宋瓒这话说得很轻,听不出喜怒哀乐。
京城秋寒,容显资将小灶燃起,给自己烧点热水:“怎么,宋大人接受不了曾经被自己予取予求的人比自己强了?”
她将木柴随手仍在火灶了,走到宋瓒身边:“这种危机感,我可是被你强迫着感受了很久。”
“女子受夫婿庇佑就好,你何必如此?”宋瓒眉结不解,“你为何如此?”
容显资嘲讽道:“那你为什么杀你爹啊?”
她探身,凑得离宋瓒极近:“你是你爹生的,不是应该孝顺他吗,他给了你那么多好处……”
容显资尾音极尽嘲弄,宋瓒偏头:“这不一样。”
“官吏民间都在骂你不孝,虽然骂成这样确实有我一份力,”容显资转身,留宋瓒站在原地,“但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你做的事算大错特错。”
这句话让宋瓒活过来些许。
宋栩给予他许多,如果没有宋栩给他的敲门砖,宋瓒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到这个地位。
此事宋瓒心知肚明,可伴随而来的父亲威严和人格打击,甚至体罚羞辱也叫他分外难熬。
以孝治天下,他也寻不到一个人来理解,直到容显资的出现。
刚烧的水有了热气,容显资赶忙给自己倒了一碗暖身子:“宋瓒,你有把我当人吗?”
她没抬头,整张脸埋在海碗里,声音嗡嗡的:“不仅仅是女人,是你心里的‘人’。”
在这片土地,父权和夫权相伴相生,归根结底都是“权”。
不平等的权力带来不平等的人格,穷人和富人,黑人和白人,女人和男人。
“我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只要他能自洽过得开心,我都不会多嘴。但我容显资,实在接受不了弱化我自己的人格。”
宋瓒干涩道:“你是女子,生来就是,你这般想法,此生都不会闲适.”
容显资摊手:“但生在我后面的人就会轻松了啊。”
她将海碗随手放在灶台上:“把别人赶回家,霸占了整个社会所有资源,登高而上。最后看上别人了,从指缝漏点金银碎玉,就觉得别人应该千恩万谢了是吗?”
她冷笑一声:“我还没对你做什么,你就觉得不适了,那曾经的我呢?”
宋瓒被容显资说得难受,却寻不到话反驳,他应该离去不再受辱,可又想多看容显资两眼。
他沉声道:“显资,我离不开你了。”
这话有些没来由,容显资想了一下,想起今日在乾清殿,众人定下了宋栩的死期。
宋瓒又道:“我想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他心里没来由的恐慌,宋栩的死期在他脑海里回荡,他忽然抓住了什么:“显资,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我想弑父,你想弑夫。”
他说着,逐渐将自己说服:“我们和别人不一样。”
情之所至,一叶障目,如盲人瞎马,夜半池深。
容显资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衔尾蛇手链,透过白玉看见了一份纯粹至深的爱。
她想了片刻,走上前,看着眼前这x份驳杂的爱:“对,我们和别人不一样。”
“宋栩的刑场,我会陪你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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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栩本应该是秋后问斩,但眼下朝廷四处漏风,尤其是倭情引得天怒人怨。
众官私下一合计,决定将宋栩拉出去砍砍脑袋,以彰显本朝还是有纠察之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