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将手指抽出,带着一点点水润。
容显资看着宋瓒从怀里拿出一方巾帕,她以为他是要擦拭手上湿润,却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白。
失去意识前,她听见宋瓒幽幽开口。
“你要是肯服软,今日便可在众目之下走进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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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紧闭的玄铁大门传来声响,季玹舟抬眼看去,是宋瓒抱着昏迷的容显资出来了。
季玹舟一寸寸看过去,确定容显资没有受伤。
宋瓒抬手将一个东西砸过去。
在雪地里站了太久,季玹舟的身子有些僵,并未躲开。
那东西砸在他锁骨处,打落了斗篷翎毛上的积雪,随后滚落在雪地里。
是那个玉镯子。
积雪厚重,镯子完好无损。
宋瓒神色轻蔑,将裹着容显资的大氅紧了紧,抬步走出北镇抚司。
经过季玹舟时,他感觉到手臂传来一股劲。
是季玹舟拉住了他。
季玹舟手上的寒气透过宋瓒衣衫,宋瓒淡淡侧望过去:“你应该明白,今日她若不随我回宋府,明日我就能让她担上杀人罪。”
“连替她收尸,你都莫要想。”
宋瓒感觉到季玹舟手臂在发抖,随后,那股劲松开了。
季玹舟干涩开口:“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不敢赌宋瓒会不会要了阿声的命。
得言,宋瓒落了一个吻在容显资发间,并未看向季玹舟:“本官现在还没想好,等本官想好了,自会派人通知季府。”
他抱着怀中女子大步离开,轻笑留下一句话给季玹舟。
“季公子还是快回府吧,令堂的遗体,此刻应该已经在季府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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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走吧,求你,容显资,你带我走吧……”
“别留我一个人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清减如竹的男子站在雾里恳求着她,容显资的心像是被大手攒住一样,她想要走上前,却怎么都走不近。
突然,有什么声音从天边传来。
“公子,老夫人传话,说是既然把女子带回来了,还是先给个名分,莫叫人落了闲话…x…”
“还请宋妈待我传话,就说孙子省得。”
“公子,院外婉小姐求见……”
“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得见,包括父亲和祖母。”
琐碎的嘈杂声让容显资慢慢转醒,她缓缓睁眼,入目是金丝楠木拔步床梁,挂着销金帐。
适应了这晃眼的日光后,她起身,却感觉到脚踝一紧。
那是一根固定在床尾的金锁链。
第40章
这金锁链约两指粗, 两端各用一把拳头大的金锁扣住,一头锁在床尾,一头锁住她。又怕硌着她不适, 又把她脚踝处那段包了柔软的绸娟。
一旁丫鬟见她起身, 端来早已备好的温水侍奉她洗漱。
这间卧房陈设清雅,贵而不奢。
柚木地板光润油亮,临窗一张紫檀画案,案上些许书籍和一盏瓷灯。拔步床体量宏大, 宛如小室。屋内地龙烧得极暖,故而容显资身上只简单盖了一床貂毛毯子。
床边矮几上的香炉飘出的烟在日照下呈螺青色,是宋瓒身上的沉香味。
此间何处,不言而喻。
容显资轻拂开婢子伺候她穿衣的手,下意识想下床却被锁链桎梏, 她一怒之下将漱完口的海棠杯砸向房口。
瓷杯破碎的声音在房内响得突兀,一众婢子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惹主子生气了, 慌忙跪下。
“不是冲你们发火, 烦请都起来,”容显资眉头不解,克制着安抚丫鬟们, 随后朝门口厉声“宋瓒。”
一旁丫鬟听见容显资直呼宋瓒大名, 更是抖如糠筛。
倏而,宋瓒端着一锦盒慢条斯理进门,他换下了那飞鱼服, 身着鸦黑直身袍和朱红褡护,衬得他神采英拔又不失威严。
他看着心情颇好,沿着床边坐下, 将那锦盒打开:“倒是醒得比我想的要早。”
盒子里面是一翡翠衔尾蛇镯子,水头极好,几近透明,阳绿油底。容显资在现代都鲜少见过这般极品的玻璃种。
雕工精细,却又十分舍得切割。可能是觉得这般太单调,又辅以金丝手链做点缀。
宋瓒牵过容显资的手,小心将这镯子给她戴上。容显资用力挣脱却无可奈何。
待那镯子一戴上,容显资便要取下,只听宋瓒淡淡开口:“戴着,这镯子什么下场,送你原先那镯子的人就什么下场。”
闻言容显资摘镯子的手顿下,她抬眼带着怒气:“他没有得罪你。”
宋瓒抬手给容显资理理尚未梳理的散发:“他勾引你了。”
简直是不可理喻。
千言万语,百般辱骂不知从何开口,容显资实在气极:“你给我解开,我们打过。”
这话把门口的老婆子给吓着了,这婆子约么有些地位,她犹豫开口:“姑娘,这玉种可是少爷从库里翻出的好东西,连宫里都少见的宝贝。”
不想迁怒旁人的容显资深吸一口气,随后长长呼出,她尽量柔声道:“大人,您到底要作甚,劳烦给个痛快话。”
宋瓒目不转睛看着容显资:“要你。”
容显资被气笑了,顶腮咬舌,一股气哽在胸口:“可以。您让人先下去,我包管给你伺候得子孙都绝了。”
旁边尚有未通人事的丫鬟,听得这话臊红了脸。
现在人就在自己手里,宋瓒也不再那般防备,他含笑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午时了,饿吗?”
说完也不等容显资回答,便朝门口那婆子道:“张内管,摆膳。”
午时了,那今天就是一号。可季玹舟不在她身边,她这月是暂回不得了。
她忽然想到,所以季玹舟去杀那副官落下伤,让她带他去关月的医院,并且歇在了那,是不是也是防着这种事。
总归她现代的身子睡在关月那,出不了岔子。
这姓张的管家娘子见这女子如此对宋瓒,以为她落不着好了,可听见少爷似乎并不介怀还颇为陶然,心下惊涛。但到底是府里老人,只冷静应好,下去吩咐了。
看着宋瓒软硬不吃的样子,容显资换过话头:“我那镯子呢?”
“那镯子寒酸,配不上你,我物归原主了。”
听到那镯子还在,容显资松了口气,她又问:“那他呢。”
本还和煦的宋瓒周身气场立刻冷冽起来,随后又缓和下来:“在料理他母亲后事,应该还在守灵吧。”
容显资心头一痛,眉间突然被温热拂上,是宋瓒的手。
“皱眉做什么,是想要什么东西吗,告诉我,我送你。”宋瓒抚平容显资皱着的眉头。
他明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悦,怎么能装得这么若无其事,与他无尤?
容显资一把打开他的手,拒绝他的触碰。她不想再同他说一句话,却迫于形势,压火开口:“你不是说吃饭么,你拴着我,我怎么吃。”
她晃了晃锁链,弄得哐啷响。
宋瓒轻笑,从袖口拿出一把钥匙解开锁链另一头,还不等容显资钻空子,宋瓒就将这一头锁上了容显资另一只脚,单手擒住容显资双手手腕。
“大人这是把我当囚犯?”容显资讥讽。
宋瓒没有立刻回话。
他看了金锁链和白皙的脚踝良久,喉结滑动。
容显资看着宋瓒那出神的样子,慌忙将脚收回毯子里。
宋瓒回过神,欲盖弥彰咳了一声,从床单上撕下一条带子,捆住容显资手腕。
“莫要挣扎,此结越挣扎越紧。”宋瓒捆得不算扎实,却很有手法。
随后他用那貂毛毯子将容显资裹得严严实实,打横抱起她向中堂走去。
一路上的仆人皆低头敛声屏气不敢多看,容显资在宋瓒怀里根本挣扎不了:“大人,我只着了中衣。”
宋瓒步伐不停:“我院子里的小厮都被打发了,只留了两个往日服侍我的老太监,这院子里只剩婢女。”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女子,轻笑:“毕竟你惯会胡闹,我总要防着些。”
“你一臣子,哪来的太监伺候?”容显资记得非皇室不得私蓄太监。
抱着她的人闻言,语气有些张扬:“自是陛下特赐。”
怪不得孟回看他那么不爽。
宋府的门匾是陛下提笔,连少爷院里都有太监伺候,这京城宋家真是衮衮诸公之首了。
容显资心更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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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梨嵌螺铀大圆桌上摆放着山海八珍。金丝燕窝,鸡枞熊掌,红煨鹿脊,木犀银鱼,蟹粉豆腐等天南海北的东西不一而足,又配了雪梨龙眼,蜜渍杨梅等小食解腻,所用瓷器釉色莹澈,胎骨坚致。
宋瓒将容显资轻轻放在铺了羊绒垫的椅子上,旁边候着的婢子早有准备地捧上一朱砂红兔毛披袄,宋瓒将它搭在容显资身上。
“还是红色衬你,整日穿那般素净作甚”宋瓒端详了一番,又笑道“不过你生得美,穿什么都标致。”
手脚皆被束缚的容显资不得不由着宋瓒摆弄,她抬头:“你眼睛瞎了就去找大夫,我就玹舟庶叔死了这几天穿得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