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年岁大了……这事也没法继续拖了,就挺发愁的。
“幸好,幸好啊。”齐承明回过味来,突然舒了口气。
幸好他把三皇子给踹下去了,不然这个年岁,他是没有亲娘张罗了,鸿仁帝看不惯他可能一时想不起来。和他同岁的三皇子可是有亲娘的人,说不准哪天赐婚圣旨就一起下了。
至于现在……
齐承明得了柳奶娘的叮嘱,只能痛苦的认真思考着这摊事要怎么办。
即便他没有看好的人选,他也不能把赐婚的主动权交到鸿仁帝手里——齐承明得出了第一个结论。
看不惯他的老皇帝说不定随手就塞一个王妃过来了,到时候所有人都痛苦,鸿仁帝就是顺手一下的事。
“殿下你准备怎么做?”关系到二皇子殿下的终身大事,柳奶娘非常关心。
齐承明沉吟了一下。
如果他还打算继续蛰伏下去,他可能会立一些不易早娶的人设,或者与女色冲撞的样子表现给鸿仁帝,混过这几年再说。但世事转变太快,哪怕他知道原书剧情,改变以后的事情也一环扣一环,渐渐把他也推着往前走……
现在他已经快蛰伏不住了。
鸿仁帝只是被三皇子的事情吸引走了注意力,齐承明不信背地里那个人安分下去。等三皇子的事了结,鸿仁帝必然会听到齐承明在南方的各种名声作为的。
既然这是背地里的人千方百计也要推他上的风口浪尖。
他不如把这个劣势转变为好处——一边自己先悄悄打探着,一边等着鸿仁帝震惊他的人设大转变。
只要凭票与粮食这两个大杀器一出,鸿仁帝心里对他犹豫过,就不会再随便给他塞一个正妃。如此一来,少说还能再拖个一两年。
在夺嫡事情稳定之前,齐承明其实不想娶妻。
不然坏事了也是多害了一家人。
“……这件事我会去慢慢打听,奶娘你先别管了,有劳动到你的时候我再来。”齐承明最后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他想起了一个人。
自己的婚事暂时还不用着急,秦先生那边的婚事才是——再不想办法,说不定都要没了。
刚好年关了,秦先生去年就没有回老家,今年也总该有个借口回去一趟。
齐承明下定了决心,要先帮秦先生的事办好才行。
第147章
这天齐承明就让小成子取了两瓮好酒, 谁都没请,只请了秦先生过来说话。
房姑姑端上来一羹热气腾腾的鸳鸯锅,香辣的气味四处飘散。等小德子把正院的门一关, 秦留颂就知道了,殿下找自己有话要说。
齐承明不是那种憋着话的人,但他一想, 自己把事情甩出来, 秦先生还有没有胃口吃饭就不好说了。干脆只当是犒劳秦先生跟着他风餐露宿的辛苦,热情的招呼人先一顿填肚子:
“来, 吃吧, 秦先生,今天有酱牛肉。”
别管酱牛肉和火锅搭不搭,都是下酒的好菜。
秦留颂上辈子急着钻研,腹中城府自然不浅,但这辈子早早地跟了新君, 受了诸多偏爱,他也就没那么小心谨慎、处处都做足疏离恭谨了。吃了小半会儿填了肚子, 秦留颂就开始关心的问了:
“殿下有什么难事?尽可以交给秦某处理的, 千万不要自己烦心啊。”
“我也瞒不过你。”齐承明看着小成子给两人倒酒, 碧绿色的酒液稀罕的汩汩倒进酒盅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在找秦先生来之前已经打探过消息了。
当初宴席上谈起家眷,秦先生神情有异,齐承明暗暗记在心里以后, 只让小德子去找书童小厮询问过他家中情况。
当时小厮说的与秦先生说的无差。
无非是早逝双亲为他定下过一门亲事,双方也是门当户对的书香门第。秦留颂在考上秀才后大病一场,伤了手臂,只能外出谋官, 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接下来便是在齐承明麾下做事。
后面的小厮也不清楚了,只有书童说今年那一家来过一封信,大人看完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大半天,出来时让他送了封回信去京城,别的就没了。
哪怕事情不清不楚的,齐承明听到这里也有了猜测。
以秀才之身谋官,说不定还能结成那门亲事。但秦留颂在柳州一直干的都是没名没分的王府幕僚的活。
齐承明最早清理了柳州一批蛀虫时想举荐自己人担任本地县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留颂,但当时也被拒了,秦留颂身体有毁无法当官,只能跟在他身边谋事,齐承明的王府也确实缺这样的人。
那么问题便难了……
不知道女方门第到底如何,秦留颂一个秀才之身,又远远的任职柳州,甚至不是官身,跟着二皇子混。这样的条件……这门亲事想来就很容易出变故。秦先生当时露出那种复杂神色很合理。
齐承明想到这里,下定决心,不吐不快的端起酒杯与秦留颂碰了一下:“秦先生,我看你身边空虚,年岁也不小了,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他在明知故问。
秦留颂听到这个话题果然沉默了,举着酒杯都失神了几瞬,然后一仰头把酒喝干,喘了口气才说:“不瞒殿下,我家中曾定过一门亲,现下已经……退了。”
齐承明心里一沉,但也不意外。他用眼神示意小成子赶紧给秦先生再满上,自己追问着:“是因为秦先生你如今的处境……?”
秦留颂苦笑了一下,默认。
说白了,他既然选了追随新君,搏一搏荣华富贵,又有什么脸面让人家好好的女儿等他?他自己是知道新君必定能成的,人家又耽搁年华又冒了风险下嫁,图什么?
齐承明仔细端详了秦先生的脸色,心中思绪转动,索性挑明了一件事:“秦先生,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若是你还有不舍,我自然想助你。如果你们有缘无分,我这里也有好姻缘等着你。”
齐承明说这场面话,还是为了试探。
什么新姻缘的,他看秦先生满脸都是惆怅,摆明了没放下。
就是不知道女方不满的到底是哪条——别的齐承明都能想办法,若是女方介意秦留颂跟着他这个二皇子隐患太大,那他才是没法子,老实劝秦先生死心吧。
秦留颂心乱如麻,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只是连着又吃了两盅酒,吃得太猛了,一时间天晕地转,只能扶着额头缓着。
齐承明见他动摇,又扔出一道大雷:“我看你这两年散心休养还算得当,等会儿我请府医过来给你看看,说不定你的毛病已经好转多了?只要秦先生你还能再考……想来也不是大问题。”
少年皇子叹了口气,对着心腹吐露出一点心声来:“我知道秦先生你只想在柳州守着我们的腹地,但估摸也就是这两年了,你要是在官场上能帮到我……也是个办法。”
秦留颂猛然抬头,酒意一下子醒了。
这是吓得。
他脸色发白,张嘴差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敢支支吾吾暴露更多破绽,伸出去端酒盅的右手都颤起来了,额边冒出了点汗渍:“殿下,我……”
秦留颂冷汗淋漓的想起,他最初到殿下身边做事用的借口就是,他生了场病坏了手臂,没法科举只能当师爷了。现在看来殿下是知道了!
不仅是知道了,还在给他遮掩。
平时他们这些人生病,新君只会火急火燎的让边大夫给他们看。但,但秦留颂仔细想想,新君从来没让边大夫给他瞧过手臂。现在也是让府医过来。
秦留颂双腿发软,想放下酒盅在旁边给新君跪下了。
但是他不能跪。
新君既然是在替他遮掩内情,想来就算是责怪,也需要他办事的。
秦留颂就撑住了这一口气,有点颤颤巍巍的说:“是……那些学识我没有放下,再考也是成的。”
他心中越虚,脑子就越灵光,转的飞快下意识到了二皇子殿下话里的意思:“……!!”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他们还得再苦熬少说三四年才能有起色,回京城又得熬几年才能看殿下从凶险的太子之位变成登基。
怎么看都没了希望,只会耽搁了人。但如果这两年就可以……?!
秦留颂的眼底就又有了光。
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谋个官身,风风光光的娶了发妻。
想到这里,秦留颂激动之下没忘了回答:“原是我家败落,身份不匹,现在又远在柳州,她是父母掌上明珠,从小娇养的,受不了远离千里故土的苦吃……这才断了早年婚书。”
他隐晦的回答了新君的担忧。
“殿下若是愿意帮忙,不管是否成了,秦某都死而无憾了!”秦留颂这次是可以离开座,诚挚感激的跪下结结实实的磕头谢恩了。
他相信新君,就算促不成此事,宁肯食言也不会去用那些手段。
新君一直不是刻薄寡恩的人,更不是那种以势压人,让人把苦果往心里咽,不管乐不乐意只要成了事就行的性子。
“你先等消息吧,若是手臂还行,明年科举……记得好好准备。”齐承明叮嘱着,他仔细问了一些信息,准备回头写信给沈书知。
如今沈书知也是他手中少有的在京文臣了,而且近来正在受重用,请他夫人帮忙打探一下情况。
齐承明主要担心明年的选秀。
鸿仁帝想不起来还好,要是非想在这种时候给皇子们或者宫里添人,秦先生定亲的那家姑娘今年恐怕就得急着先订人。
她是官宦之女,也在列列之上。
说实话,若不是今年局势变化这么大……猝不及防的被裹挟着发展到了现在,他们有了几分回京的预兆,齐承明也不会开口说帮忙什么。那时只怕要老老实实劝秦先生死心了。
……
不管怎么说,现在说开了,秦留颂容光焕发充满了希望,和齐承明一起坐在滚沸的汤前,敞开了胃口的大吃大喝了一顿。
第二天再去县衙干起活来,更是勤勉,那一点点的休息时间现在也没了,手不离书的开始下苦功。
秦留颂的小厮中午跑腿去拎来了午膳,有点不解:“咱们大人怎么了?连吃顿饭的工夫都没了?”
往常大人就算勤恳,好歹也会在忙完去吃上一顿好饭啊。现在忙得门都不出了?
书童知书识字,是预备着往以后的管家方向培养的,他猜的更多,连忙一扯小厮,让他别说话:“大人怎么说的,怎么怎么做就是了。”
早年他陪还是少爷的大人在家里苦读时,就是这副模样啊!
书童一时心潮澎湃,也不敢马虎了,他谁都不敢说自己心里的猜测,只能欢喜到暗自把这几年拉下的书又捡起来默了。
齐承明这边忙得热火朝天,鸽子们大冬天受累的飞去京城,带着他分别写给几人的信件。
又是替秦先生着想,又是替自己打探的,还有快过年了问候外祖一家和表弟的。
然后就只剩翘首期盼的等回信了。
齐承明估摸着最少也得年后才收到信,这种忙乱时间,谁有空替他打探得明了?
然而没过三五天,远道而来的鸽子就落到了山上的庄子里,黄叔下山来送了信。
“殿下,是咱们老伯爷的信。”黄叔一眼就认出了信封泥上的暗记。
齐承明算了算时间,这得是在他还没发出信之前就来的信了。
恰逢其会的,门外也有宋故不急不缓的禀报声:“殿下,知府大人来见。”
“陆知府?”齐承明攥着那枚小小的密信,看看门口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