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都是公爹做家里的大家长,现在小两口落难了,更是只能依靠公爹。理由也是不得不照做的,他们被流放过来,公爹那边生死不知,恐怕焦心得很。
“也好。”于惣当即同意了。
多亏了医馆小学徒给的这张凭票,抓药又便宜,余下的钱他可以想办法托人寄信看看,先把这桩要命的事情问明白……若是还能有剩,也能买些最便宜的粮食,混着琥儿去采点野地里的叶子,囫囵当饭吃又多熬几天。
“我父亲的眼光……只有沈师兄随了他。”现在提起沈书知,于惣还是满脸复杂,心中有深深的芥蒂。
他总觉得是沈书知临时背叛,才导致了三皇子的最终落败。没有了那么多官员的帮扶隐瞒,三皇子终究太势单力薄了。
但他有时候又会动摇的忍不住去想,沈书知的壮士断腕也许是对的。不然官场还不知道要血流成河到什么程度……就如同父亲教诲的那样……
但,人就是一种迁怒的生物。
如果他现在还不怨恨人生得意的沈师兄,他该怪罪谁呢?怪罪同样凄惨被囚的三皇子吗?
只是表面上,于惣已经学会了收敛起情绪,现在他就连说起沈师兄,也不会有什么大反应了。
月余过后。
于惣一家子的病总算好的七七八八,虚弱暂且不谈,也艰难的开垦完地,种了些最基本的绿叶菜,磕磕绊绊的请教下最后活了一些——还没有他的妾们去附近采的野菜蘑菇来得多。
他们总算是囫囵着把日子过了下去,那封信也七拐八拐的有了回复,竟然是镖队捎过来的。岭南这边的镖队厉害的很,平时除虫除兽,扫荡山贼不提,连传信也一点不耽搁时间。
随信捎来的,还有一包袱衣物和耐放的熏肉等小吃,都不怎么值钱,却刚好派得上用场。
琥儿欢呼一声,和一群女眷瓜分了那些东西,惊喜细数着。于惣就是迫不及待拆开信看看父亲有什么指教了。
“公爹怎么说?”妻子期待的问。
于惣结结实实的松了口气:“我父亲说……不必担忧。即便二皇子、王爷想折腾咱们,咱们也只能受着就是。以他的仁善性子,不会要我们命的。”
话虽然说的这么严重,但以于惣对父亲的了解,约莫这就是等于无事了。
于惣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们一家现在就剩一条破命了,只要不拿走,别的都不算什么。
父亲已经不像以往那样喜欢把事情细细掰碎了给他说了,写信也没法再那么面面俱到,所以于惣必须逼自己更加成长,去思索父亲不说全了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父亲在信上提了,他虽然不在京里,但隐约耳闻二皇子近来陷入了什么麻烦。为了投桃报李,他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出一次手的。多余的就不适合他做了,这也是为了于惣一家。
于惣盯着这句话琢磨了大半条。
……瑞王爷若真出了事,对现在的他们的确也不是好事。
他们一家努力维持的现状实在太薄弱了,稍有不慎一点旁边的余波就可能毁灭,到目前为止,头顶上罩着的瑞王要是一直稳当当的在那里,才是最好不过……父亲不愧是父亲,想的总是很深远啊。
他的心稳当了。
住在旁边监视的那一家人——王府护院中脑瓜灵活的一个叫“赵鹅毛”的人,也把心落回了肚子里。
消息得了,他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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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前礼部尚书没写出来的意思还有很多,但是于惣离得太远又没有消息,自己政治敏感度还不够,就不清楚了23333
补更。
第162章
王府里。
齐承明难掩脸上的笑容:“好……好啊!争取来这一位, 就抵得上千军万马了!”
他是真的高兴。
少年皇子情不自禁的起身来回踱步着,恨不得热血沸腾的打一套拳。
一直以来他没办法拉拢朝堂上的官员,缺失这部分竞争力是硬伤, 愁都没办法。
但现在拉拢来了这一位,听到他亲口说愿意投桃报李,暗中用人脉相助的时候……
这是齐承明目前听到的最有力的政治资产了。
不过他会牢记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教训, 不会在明面上和大臣有什么亲密相处的。
他还没忘记江南派系官员的崛起……就是因为河东派系官员遍布朝堂, 却因为前礼部尚书的私心影响下与三皇子关系渐进,鸿仁帝深感威胁, 才做出来的暗中扶持。
赵鹅毛在他面前站的笔直, 小伙子满脸傻气,皮肤晒得黝黑,魁梧的肌肉证明他往年的挖矿生活都不是虚的。
“这次你做的很好——小德子。”齐承明夸道,看向贴身太监。
小德子捧着一个盒子走来,打开一看, 是用玻璃制作成的珊瑚花簪,晶莹剔透, 美轮美奂。下面叠着一份大额凭票。
赵鹅毛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 渴望的看向木盒, 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一看就知道礼物送到了心坎上。
“我记得你新婚不久,这次的潜伏差事花费了好些时间,这是给你的补偿。”齐承明会意的说。
这是从汝州跟过来的矿工, 算是齐承明的第一批真正的心腹,现在也在柳州安家落户了。齐承明自然不会有‘到手的属下就忽略不犒劳了’的毛病,要时不时惦记着。
玻璃厂在本地虽然卖的如火如荼,但这样一支造地精美的饰品估计要掏空了赵鹅毛几月的腰包。对齐承明来说的随手犒赏, 就能让赵鹅毛完成差事回去甜甜蜜蜜度婚期,何乐而不为呢?
不枉齐承明耐心蹲守,曲折的获取了情报——人走运的时候,连好消息都是成双成对来的:
商队那边的回信果真与他寄出的信错过了。
齐承明打开信一看,就像天上掉馅饼了一样快乐。
你猜怎么着?
怪不得他的私盐一直以来大量销往江南,吞没得无声无息,卖的顺利呢。还是齐承明天真了,以为是商队大把银子撒下去开路的结果,原来……他们贿赂的那点官员根本不顶用。
根本原因是……那位谢中运谢大人在背地里扶持他们这些私盐商与本地恶商相斗。
商队来人原本知晓自家殿下在意那位谢大人,所以着重关注,结果越挖越深,越调查越冷汗涔涔。现在事情败露,那位谢大人更是演都不带演的了,让他们商队骑虎难下,只能继续当着谢大人手中的一把刀,一边紧急给齐承明来信汇报。
不管乐意与否,这都不是他们能自己做主的大事,只能陈述利弊然后寻求齐承明的建议。
“当然是继续保持下去了。”齐承明想都不想的让小成子研墨,他要马上回信。
帮助谢大人斗盐商,拉近关系再给自己谋求一点利益,这都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啊!现在谢大人主动挑选上了他的商队,齐承明心花怒放还来不及。
谁说威胁就不能当大腿来抱。
只要商队最后不要被卸磨杀驴,顺利帮他和谢大人搭上线,把控好这一点就好了。
“殿下,又有好事?”小成子察言观色,也替自家殿下高兴。
齐承明缓缓点头。
商队的事他从来不会细说,正好各地的信件都会汇总给他,这次的来信中有郁林州的张庭发来的日常通信。
齐承明几乎没有停歇,就想到了一件事:“张庭说,驿站里住了两个神秘官员,其中一个的随从们背着药箱,是京城前来柳州方向。”
小成子福至心灵,脸上露出了惊喜笑容:“殿下,难道是……御医?!”
“八成。”齐承明也是这么猜的,他耸耸肩,只安心等着人过来验证猜想。如果真的是,就代表他在京里的粗浅布局有了成效,皇上对他开始看重了。
小成子的脸色都红润起来了,压低了嗓音:“如果是宫里来的御医……那就太好了!殿下身上的毒总算可以……”
这段时间,他们担心得要命,殿下身上的毒一天不解,他们就没办法真的放下心来。
“到时候给我盯好戴公公,看看他们有没有暗中接触,陛下有什么新旨意。”齐承明慎重的吩咐着。
他中毒这件事发生后,鸿仁帝愿不愿意替他查真相,会不会替他做主,有多看重现在的他,有多担心他……这些都是齐承明想试探的答案。
好帮助他判断后续该怎么做。
“是。”小成子肃然应下,出门去找小宋总管了。
两天后。
风尘仆仆从京城一路赶来的崔暗使与老御医抵达柳州城,低调的敲响了瑞王府的门。
宋故作为大总管,很给面子的迎着这位天子心腹入内,感激的把人带到床榻前宣旨。一路前往正院的时候,他情难自抑的低声道:
“还请天使见谅。不是我家王爷不通礼数,是那毒看起来不损什么,却总是搅得殿下起不来床,缠绵病榻已经多日了,怎么都不见好……”
“咱家这心里真是……”宋故说到后面的时候捏起嗓音,都有些哽咽。
一路跟在后面的华管事状似悲痛,深深埋着头不敢抬起来:“……”
……从前只见宋总管处事有条不紊,为人落落大方,进退有度。不说谁不以为他是个大好男儿?自从要应酬那些外来的大小官员,这阴阳大太监的味道拿捏的反而是越来越精髓了。
“属下也只是奉陛下之命,送御医大人给王爷治病,哪里需要王爷起身迎接。”那崔暗使一开口就是稳重的中年男声。
听起来他也是个在暗中身居高位的人物,有着浸养出来的内敛气势,口吻却谦卑得像是宋故一样,两个人对着十分客气,都不带半点气焰。
小成子捧着碗在正房里一副忧心忡忡的侍候样,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这态度看起来……’
‘陛下现在很看重他们殿下吗?!’
在皇宫那种捧高踩低的地方待久了,小成子悄悄和小德子对视一眼,两人都对这种情况最是敏感不过。放在以前,这种所谓的“暗使”,哪里是他们能见能对话的人物?何况对小宋总管说话都这么客气……
小成子和小德子心里都是一喜,更眼巴巴的去看那位老御医了,把希望寄托到了他身上。
“还请王爷伸手。”老御医语气也十分客气,不敢得罪。
“咳咳咳……有劳了。”齐承明有气无力的说着,把手腕子递出去让老御医屏气凝神诊断。
自从上次收到张庭的报信,他就没再吃药丸解毒,到了今天,血条半好不坏的维持在“7”上。
“是贵毒。”老御医不愧是专门负责皇帝的宫廷御医,医术顶尖又擅长毒症,很快便有了结论,他睁开眼睛微松了口气,眉头也不再那么紧锁,
“虽然时日较长,但却没有真正损害到肺腑内里,不知道王爷先前吃的什么汤药?”
“是路过王府上的一位边神医留下的方子。”宋故连忙回答,唤来一个小太监去取来药方和最近王爷用的药渣。甘棠心细,悄无声息的也叫了个小宫女把之前保存的证物“毒脸盆”取来,有备无患。
“哦?”老御医也听说过那位乡野大夫的名头,对方因为医术高明而全面,偶尔遇上机会便被请到宫中。那神医不是擅长毒物的,居然都能这么保住王爷的平安,护住内里,实在让人钦佩。
老御医实在想与对方探讨医术,心痒难耐,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只能按捺下来,先专心观摩药方,又沉吟了好一阵。
“怎么样?”崔暗使声音嘶哑,有点急切。
他悬着心。
这次出京来,陛下可是下了死命令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瑞王的命,还他一个好好的健康身体,不可病弱,不可折寿,也不可损害子嗣。若有半点损伤……
君王的雷霆大怒不是谁都能经受得起的。
听了这些,谁还能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