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承明:“……”
咱们还没那么熟吧!
他没好气的硬着头皮回复:“我们都是初学,不了解这风筝线怎么飞——嘶!”
这是胡鸿急得在另一边用手肘捅他的腰子了。
齐承明扬起眉头,飞过去一个疑问暗恼的眼神:“?”
胡鸿回了个恨铁不成钢又仓惶焦急的眼神:‘怎么能在姑娘面前说自己不行呢!’
少年人都爱面子,但齐承明不包含在内。
他忍了一下才没翻白眼——你会说,你来说!
胡鸿脸色微红的飞快小声求着:“齐兄拜托拜托!我奖学金发下来先请你吃饭。”
……他的滑板车,这个月再次告别了!
章季依葫芦画瓢的跟着许诺:“我也请齐弟吃饭!”
“总之,诸位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放风筝?”坑来的两顿饭是意外之喜,齐承明这才自如的中断跳过了刚才没说完的半截话,继续发起了邀请。
少女们倒没有只能和同龄女孩玩的共识,互相用眼神取笑了一番,回过头来脆声应了:“一起来呀。”
胡鸿和章季终究没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欢呼,就压抑着兴奋,拍打着齐承明的肩膀过去了。
“慢着,我自己走!”齐承明看着他们的青涩猴急,嘴角的弧度就止不住。要是放任这两个躁动的青少年人架着他过去,齐承明都怕自己被甩飞了。
啧啧啧,年轻人啊……
-----------------------
作者有话说:齐承明:少年人的青春美好,暖暖的,使我尸斑变淡……
(第一更,四千字肥章啦)
第107章
围在岸边的女孩子们有五六个, 都是从八九岁到十二三岁模样大小不等,各自简单通了名姓。
齐承明也就晕头涨脑的大概知道了她们分别是黄家,赵家, 文家和周家的女儿。有本地大户的,有跟着学子来的家中姐妹,有外地凑热闹来的, 有探亲戚随着一道的。
反正齐承明是一个都没记住。
只知道有一个圆眼睛的年长姑娘过来教他和胡鸿怎么放风筝。她辨认着风向:“你拿着风筝往那边跑。”
“哎。”胡鸿拘谨的说, 他随手接过齐承明的风筝,正要跑, 一低头看到了毫无新鲜样式的燕子, “……”
胡鸿朝齐承明投去了一个难以理解的眼神:“?”
齐承明心虚的移开眼。
他平时满脑子操心的都是什么,抄写赤脚医生手册,问问农事军事,去实验室捣鼓肥料和新物件,弹弹古琴, 过问王府琐碎的大小事,再听各地管事来汇报银庄如何如何了。平时知府知州来坐坐, 聊聊京中的政事……
一天过得飞快, 是枯燥而必不可少的大人生活。
他想放风筝也就是让小宋总管去买了个通用款式的, 哪顾得上多想?谁知道青少年们中间惦记着攀比新鲜花样啊。
齐承明也知道自己理亏,扯着风筝线夸起来:“胡兄,我以前没玩过,再想不到还能自己画风筝面, 你和章兄的风筝都好极了,似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这是我画给胡兄的——平日我和黄师兄,黄岚兄都喜欢作画。”章季说话就很有意思,他不谦逊的说自己的风筝是随手画之, 而是直接的说,“这两张风筝画了我好多时候呢,作废了三四张,最后还是成了。”
“你认识他们?”人群中一个清隽梳双辫的女孩就好奇的问,章季记性比齐承明好多了,看了过去:“你是……黄兄的姊妹?”
“那是我堂兄呢!”女孩子就背着手,和章季说话去了。
“我开始跑了,你扯好!”这边胡鸿捉住了燕子,高高举起说了一声。
那个眼睛圆圆的女孩子也托住了女伴的一只风筝,上面绘着个大胡子红袍的拄拐大汉,色彩昳丽,笔迹细腻精巧。她准备好了,就托着风筝与胡鸿一起往前跑起来,转过头与胡鸿说笑:“我们一起放。”
少女快乐得像个百灵鸟,跑得飞快,动作又娴熟,不多时她托的风筝就缓缓升了起来。胡鸿托着的燕子却坠了下来,半天颤颤巍巍飞不上去。
这般拉扯了一会儿,燕子风筝总算是高了不少,却越飞越斜了,手中的线大力颤着,很不好拉拢的感觉。
齐承明好胜心上来了,心里直着急,他不时扯着线挪动着,试图补救。他身边也围了几个围观的姑娘,比他看起来还心焦,七嘴八舌的出声帮着忙:“你慢点,慢点!”“往这边来,不要拽呀。”“哎呀,风向变了,他还跑呢。”
齐承明一听完了。
果然,在胡鸿和他完全没有章法的配合下,燕子风筝最终一个栽倒,坠下去不见了。
姑娘们都是失望的叹气,胡鸿也在前面深深叹气,像是湿了尾巴毛的大狗,很是丢了体面。
“头一次放,我再练练。”齐承明玩得倒是挺开心的,跟她们说了一声,就要去把自己的风筝捡回来。
“哎!那边是树林,我堂兄说得结伴过去。”姓黄的少女听见动静了,朝这边叮嘱一句。
这不是现成的一群人吗?手中没拿风筝的三四个姑娘就要和齐承明,胡鸿一伙过去。正好有一个嗓音低沉的少女面容圆润端庄,笑起来却和女伴们一派活泼,邀请着:“我家带了茶水点心来,刚好停在树林边上,大家一起吃一杯。”
跑在前面的胡鸿动作就放慢了,跟着应声,也好蹭一杯茶。
齐承明就和胡鸿商量:“胡兄,等会儿放你的风筝吧。我去前面跑,咱们换换。”他浅尝辄止的试了玩风筝,也该试试托风筝的了。
胡鸿悄悄应下来,把自己的初次心得说了出来:“你等会跑快点,托高点,让我试试——赵家妹妹跑得太快了,等会她还帮女伴们托风筝呢。”
赵家姑娘应该就是刚才百灵鸟一样笑着跑起来的女孩。
齐承明回忆了一下她的速度,下定决心等会得再跑快点,不能被看扁了。
树林那边停了一溜的摊子,有的是学子家人摆的摊,有的是学院出的放伙食的桌子,有的干脆就往地上铺了一块布,把东西摆上去。憋得不显,茶壶和炉子倒是各个都摆着,谁渴了过来不拘身份都能吃茶。
没等那嗓音低沉的女孩领着大家去她家那边,就听见树林前传来争执的声音。
齐承明跟着骚动看了过去。胡鸿的面颊微微绷紧:“黄岚兄?好像是他出事了。”
那梳双辫的黄姓女孩不干了,当即要过去查看。
“咱们一起过去看看。”齐承明扫视周围招呼着。目前听起来,章季胡鸿都是那位黄岚兄的同窗,在场姑娘中又有他的妹妹,这就不能不管了。
待近两步,就听见一道男声嗓音带着火气与轻慢:“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呵,我倒不知道谁能比我还通这些!”
黄岚兄脸色难看,又带着一丝复杂无语,不想与人辩驳的模样:“你们家在郁林州势大,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过是劝兄台说话不要那么满,以免招惹了祸事,兄台哪有那么多句等着我?”
“什么情况?”胡鸿低声问。
他看到黄石兄就站在这里,面前支着两个画了大半的画架,想必他看完了全程。
“那人是郁林州的,郁林杨氏。”黄石兄一扬下巴指了指,没好气的说,“说是家中有亲在京里当官的,刚才谈起了今年京中的风向,他说得头头是道,我们听得胆战心惊,黄岚兄也是好意想劝他言多必失,谁知道他就恼了。”
和黄岚兄吵起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身旁跟了个相貌七八分相似的姑娘,两人皆是油头粉面,穿的也是绫罗绸缎,模样盛气凌人,眼神往四处一瞥,就居高临下的,鼓着劲想找个人辨倒似的。
“我说什么与你相干了吗?”姓杨的青年还在恼黄岚兄刚才的话,一箩筐的反问他,
“你是什么身份也能管我的闲事?你家里有官职吗?你懂朝中大人的政令还是我懂?谁能打包票那水泥就那么牢靠?况且河堤如果一劳永逸了,每年不修了,你把治水的钦差大臣置于何地?”
齐承明:“?”
等等,这是不是智障发言。
不确定,再听听。
他心中有点不详的预感,还有点新鲜和诡异的欣慰。
……穿越了这么久,这是终于被他撞上经典桥段了?
少年人们就是年轻气盛,动不动就争执吵闹起来。放在平时,他哪里见过这场面?
——也没有见过智障啊!
齐承明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观察。
黄岚兄一脸的哑口无言,晦气的不想再争吵下去,走过来走向了他的画架,这是准备继续画画了。
那姓杨的反而更气了,觉得这是在无视瞧不起他了,当场连眉毛都扬了起来,左右两个家仆见状,撞开黄石兄就挡在黄岚兄的面前,不许他走:“——我让你走了吗?你还没道歉呢!”
“我道什么歉?”黄岚兄都要气笑了,不可思议的问。
他前面的好心白费了,只当自己是那吕洞宾,被狗白白咬了一口。现在竟然还要他道歉?这分明是东郭先生与狼啊!
“这做派完全是无赖啊。”胡鸿小门小户的,不敢出头,只敢缩着脖子低声嘀咕。
对于政令胡鸿没什么了解的,也就没什么敢说的。但只看作风——这杨家人一点不像读过书的,不懂礼义廉耻,行事居然也这么嚣张!
黄家梳双辫的女孩本来气不过想过来争辩,听着话音不对,机灵的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把书院夫子请来了:“先生来了!”
人群摩西分海似的让开一道,一个面色肃穆的夫子走过来,视线落在杨家兄妹身上:“这是怎么了?”
黄石兄本就看了全程,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全都说了一遍,这下轮到夫子的眉头紧皱了,他捋了一下胡子,面露迟疑:“老夫没记错的话,你们不是和书院一道来踏青的人吧?”
“这山还是只有你们能来玩不成?”杨姓青年根本瞧不上这种糟老头子,一点都没有见夫子的惧怕,反而撇撇嘴,头铁不减。
陪在他身边的少女听了大半天不耐烦了,扯他的衣袖:“兄长,跟这群蠢人说话有什么意思?咱们回马车上吧,离那处很灵验的庙还有十多里路呢。”
“你——!”夫子脸色铁青,也被这话气到了,在场的年轻人脸色各异,都挺不好看。少女的话一杆子打倒一船人,这是把他们都归到蠢人的行列里了。
齐承明竖起耳朵,听到了重点。
马车,十多里路,灵验的庙,不会是说柳州城外的星君庙吧?
这对兄妹的家境一定很好,齐承明原本没有概念。但和场上这么多人对比以后,他知道,能坐马车的人家场上寥寥。
“你说谁蠢人呢?!”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怒气冲冲的吆喝了一句出来。法不责众,再加上都是容易冲动上头的少年男女,很快又有人嚷了一句:“眼睛都长到天上了,郁林州的人横到我们柳州来了!”
其他人便也纷乱的骂了起来,群情激奋。
事情到了现在,普通的拌嘴撒气眼看着要发展成群骂乃至群殴了。
胡鸿虽然也有些蠢蠢欲动,但终究还是老实的低下头,并不敢给家里招祸。场上这样的学子或者姑娘也有一大堆。齐承明也没见过这阵仗,他不慌忙着加入进去,反而冷静的抓住胡鸿先问:
“胡兄,我问上一句——”
“这种傲慢过头、没有一点危机感的蠢货多见吗?”
这是齐承明发自内心的疑惑。
他本以为只有小说才会写降智反派,或者跳脸炮灰。现实中真的有这种一看就满脸写着“我马上要得罪人、然后蹬腿没了”的张扬蠢货吗?
尤其是齐承明穿越以来周围见到的人各个聪明有脑子,再蠢笨的人也无非是小老百姓没受过教育,大灾过后愚昧的非要吃可惜的病肉……就连原著里最符合这种描写的纨绔子弟李半晖,也比这对兄妹瞧着有脑子。
——这俩稀罕人物,头一次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