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道:“其实我刚才特意观察了她的长相,虽然她做了伪装,但有一些细节是没办法掩饰过去的。”
关山越二话不说拎起地上的包,“去车站派出所,我们一起。”
“我,我也跟你们一块。”春丫黝黑泛红的脸都白了一半。
她不傻,只是被老太太牵着走,才没反应过来。这回儿听江雪和关山越一说,再看他们要去找公安,哪还有不明白的。
她这是遇上拐子了啊!
想到自己差一点儿就跟着那老太太走了,春丫哪里还呆的住。
她出来前就听村里人说了,说拐子专找小孩,还有她这样的大姑娘下手。哪能想到自己才刚出门,连火车都还没搭上,就遇到拐子了呢?
刚刚是江雪拉住她,春丫已经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姐,大哥,你们带着我吧,我,我不敢一个人搁这儿呆着了。”
万一那老太太再回来可咋办,她可听村里人说了,有些拐子是敢当街抢人的!
江雪脚步一顿,回头看去,问道:“你就不怕我们跟刚才的老太太是一伙儿的?”
“啊?”春丫愣住,“姐,你救了我,咋会是拐子呢?”
“……”江雪无奈扶额,“你要跟就跟着吧,注意别耽误自己的车次就行。”
江雪并不是圣母心发作,而是作为一个经受过系统教育的国人,叫她没办法对这样的事情视而不见。
更何况,江雪相信,类似的事情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
上辈子的社交网络上,偶尔会出现孩子不甚走丢,被路人发现后送到警察局。又或者家长发布寻找信息,全城出动帮忙寻找孩子的事件。
在二三十年后,得益于发达的通讯网络,以及满大街的监控系统,构成一张无形的天网,使得大多数情况都是虚惊一场。
但,丢失孩子的信息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宝贝回家”、“寻亲节目”,以及印在快递盒子上的幼童身份信息,有的时间跨度甚至足足有二三十年。
时光荏苒,他们从未放弃过寻找的希望。
在车站派出所做了笔录,没过一会儿,站前广场上就多了好几个穿着绿色警服,头戴大檐帽的公安民警。
江雪和关山越没再耽误,排到进站检查的队伍里,很快检票进站,顺利登上火车。
*
仅供一人通行的狭窄过道,开放式的隔间,左右相对的上中下三层床铺。这时候的硬卧车厢和二三十年后的没有太大区别。
最明显的差异就是两边的车窗居然是可以打开的。江雪拉着关嘉言走在前面,关山越拎着行李跟在后面,在车厢中部找到了他们的铺位。
一张下铺,一张中铺。
关山越把行李塞进行李架,转过头道:“等晚上我睡下铺,你带关嘉言去上面睡。”
下铺无疑是最方便的,旁边还有小桌板,能放东西,还能当个饭桌。中铺和下铺则恰恰相反,光是爬上爬下就是件麻烦事。
江雪点头答应,“好。”
车厢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人一多,又处在一个相对狭窄封闭的环境里,温度也渐渐升高。加上各种气味杂糅在一起,车厢里又热又闷。
没过一会儿,关嘉言就有点儿坐不住了。看了看江雪,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说。
江雪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出了层薄汗,于是抬手摘了他的帽子。
帽子一摘,底下赫然是个圆溜溜的小脑袋。头发被剃的只剩一层短短的发茬,摸上去甚至有些扎手,跟之前留着刘海,扎着小辫的乖顺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江雪朝关山越看去一眼,后者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他们的床铺对面是对中年男女,比他们早上车,一个看报纸,一个织毛衣,都不是多话的人。
就在火车启动前一秒,刚刚才在进站口和他们分开的春丫扛着居然大包小包过来了。
见到认识的人,春丫显然兴奋极了,“姐,你们也在这辆车啊!”
她拿着自己的卧铺牌仔细对比床铺旁的号码,表情愈发开心,指着江雪上铺说:“姐,我就在你上面呢,咱们还能做个伴儿。”
刚刚在车站派出所,春丫也做了笔录,江雪这才知道这小姑娘看着傻,其实也是留了点儿心眼的。
她不叫春丫,而是叫招娣。
王招娣。
*
几个人揣着手,三三两两的车厢连接处或站或靠,偶尔有人路过,就抬头看一眼,也不说话,看起来和坐车的其他人没有区别。
过了一会儿,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挎着篮子走了过来,原本安静着的几个人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开始朝四下张望。
火车正在行驶途中,大部分乘客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来回走动的很少。
见没人过来,中年妇女走到靠近车门的位置站住,从篮子里掏出一个烟盒,从里面抽了根烟出来。离她最近的那个人立刻划亮火柴,凑近替她点燃香烟。
“人呢?”中年妇女吐出一口烟,“找着了没?”
“找着了,玉姐。”另一个人接话道:“就在第八节 车厢里,是卧铺,就是……”
玉姐瞪了他一眼,“就是什么?”
“就是她旁边还有个男的,玉姐,是不是不太好下手。”
有个男的?
玉姐抽烟的动作一顿,随即有些烦躁的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几下。
那人又问:“玉姐,那这单,咱们还干吗?”
玉姐斜睨了他一眼,伸出手比划了个数字,“我可告诉你们,那丫头加上那个孩子,咱们起码能赚这个数。”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她还是头回见长得这么好看的小男孩。那丫头瞧着漂漂亮亮,穿的衣裳不怎么样,人倒是警觉,竟然一点儿没上当。
火车车轮轧过铁轨,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像催人入眠的白噪音。
关嘉言被关山越抱去中铺,江雪也顺着栏杆爬了上去。关嘉言第一次和江雪睡一张床,只觉得舅妈身上香香的,和舅舅一点儿都不一样。
火车上的被子又潮又硬,索性天气不冷,江雪直接穿着衣服睡觉,叫关嘉言睡在里面,以免半夜掉下去。
乘务员过来关了灯,车厢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江雪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听着火车咣当行进的声音,没一会儿就放缓了呼吸。
半夜,睡在下铺的关山越警觉地睁开眼,一瞬间从床上翻身而起,厉声道:“谁?”
黑夜中,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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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还我顺毛幼年版偶像……
第十六章 引蛇出洞
声音吵醒了本就睡的不沉的江雪。
她翻身坐起,先摸了摸旁边的关嘉言,确定他睡的正香,才转头看向关山越,问道:“怎么了?”
关山越个子高,站起来后头顶都超过了上铺。听到江雪的声音,他垂眸看过来。黑夜中,江雪看到他的一双眼睛闪着亮光,像野外时刻保持警惕的野兽。
沉默片刻,关山越如实回答:“有人来过。”
话音刚落,火车的车速渐渐慢了下来,乘务员打着手电筒走过去,小声提醒即将到站的旅客拿好行李准备下车。
江雪被手电筒的灯光晃了下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关山越话里的意思,后背瞬间出了层冷汗。
如果只是刚好路过的人,关山越不会如此警觉,除非是这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假如是她带着关嘉言,或者是她自己,为了方便睡在下铺……
她看向关山越,关山越摇摇头,低声道:“睡吧,我来守着。”
江雪没有推辞,“好,你撑不住了就叫我。”
后半夜,关山越没再睡觉。
火车走走停停,停靠站点时,站台上昏黄黯淡的灯光透过车窗影影绰绰的照进来,来往走动的人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而每次火车停靠,睡在中铺的江雪都会在第一时间醒来。关山越听到她变得警惕的呼吸声从头顶传来,直到火车启动才会重新变得和缓。
临近天明,他们对面的中年男女下了车。没过一会儿,乘务员开始拎着热水瓶在车厢里来回走动,给需要用水的乘客灌满水壶。
等到关嘉言揉着眼睛醒来,江雪才坐起身,叫关山越把他抱下去,自己踩着脚踏慢慢下来。
火车上用水有限,江雪从行李袋里翻出牙膏牙刷,连同搪瓷杯子一块递过去,催促关山越道:“你先带着他去洗漱。”
关山越一手抱着关嘉言,一手接过东西,应道:“我们一起。”
洗漱的地方在车厢连接处,离得不远,但这会儿过去估计要排队。江雪摇摇头,“我看着行李。”
春丫一觉睡到天亮,压根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听到江雪和关山越的对话,从上铺探出头来,乐呵呵的说:“没事,姐,你跟大哥带着孩子去吧,我给你们看行李。”
“你们先去。”江雪一锤定音,“等会儿我和春丫一起。”
洗漱完,四人开始吃饭。
对面暂时没人,春丫高高兴兴的坐了过去。江雪见她只带了馒头,就分了点儿咸菜给她,又倒给她一杯热水。
春丫感动的眼泪汪汪,“姐,你真是个大好人。”不仅救了她的命,现在还这么照顾她。
江雪努力咽下已经变得干硬的馒头,其实她没什么胃口,但昨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知道保存体力的重要性,万一遇上什么危险,不至于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吃过饭,关山越去洗了两个苹果,江雪和关嘉言一人一个。
苹果甜脆,江雪心里的不安渐渐少了一些。她看向关山越道:“你去上面睡一会儿吧。”
关山越摇头,“不用,我不困。”
江雪坚持,“还有两三天,你总不能一直这么熬下去。”
关嘉言啃苹果啃的满脸都是,关山越带他去洗了脸,回来后说:“没事,之前在部队,遇上侦查任务,往树林子里一窝就是好几天,不吃不睡很正常。”
江雪震惊的瞪大了眼,她只知道关山越是退伍军人,“你上过战场?”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人像是刚从枪林弹雨中穿越出来。
既然如此,江雪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春丫长相讨喜,性格也好,没过一会儿就和关嘉言玩到了一起。两人齐齐趴在车窗玻璃上往外看,遇到没见过的景色,春丫还会夸张的“哇”出声,关嘉言脸上也满是笑意。
上午过了一半,乘务员再次拎着热水壶来回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