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拉扯,江雪慢慢放下了防备心,开始向玉姨诉说自己的委屈。
三言两语,江雪就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远嫁外地,在婆家无依无靠,丈夫南下打工,却又出轨他人,嫌弃她不够漂亮,对她不闻不问的可怜人。
隔了一个车厢,关山越狠狠打了个喷嚏。
距离火车到站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见时机成熟,江雪主动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没打算跟我继续过日子,等会儿我就下车,买票回娘家去!”
“说的是,男人嘛,就该让他长长记性。”玉姨赞同的说:“正好大姨家就要到了,闺女,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大姨一起。”
“谢谢大姨。”江雪拒绝了,“不给您添麻烦,我在车站呆着就行。”
玉姨脸颊的法令纹深深陷了进去,“这哪行,那火车还不知道啥时候来呢,你一个姑娘家,万一跟刚才那个二流子一样,你呀,就听大姨一句劝。”
火车缓缓停下,江雪顺着人流下了车。
玉姨略微落后的两步,之前调戏过江雪的年轻人换了身装束,带了个帽子,凑近她道:“玉姐,那孩子叫人看着,骗不出来。”
玉姨狠狠皱眉,比起江雪,她还是更想要那个孩子。但她刚刚提了一句,江雪就没好气的说那孩子不是她的,是男人和前妻生的。
见没法从江雪这边下手,玉姨又叫手下去孩子那边找机会,想用江雪的名义把孩子骗出来。
年轻人低声道:“要不就算了吧,那孩子看着都四五岁了,还不会说话。”
四五岁的孩子都记事,又是个哑巴,骗过来也不好出手。
*
从车站出来,几个便衣警察便远远的坠在了江雪和玉姨身后。在复杂的街道里转悠了二十多分钟,才终于在一扇木门前停下。
玉姨敲了几下门,门打开,居然是之前在车上出现过的年轻人。不等江雪反应过来,两人齐齐拽住江雪的手臂,一把将她拖进了门内。
门从外面用铁链上了锁,两边的窗户也全部用木板封死,房间里昏暗无比,江雪被捆住手脚推进来,踉跄着跪倒在地上。
“唔唔唔……”
挣扎声从旁边出来,江雪直起身看去,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同样被捆住手脚,嘴也被堵上,哭的发红发肿的眼中流露出绝望的色彩。
“队长,人都已经看住了。”
门外,接到通知赶来的公安民警严阵以待。
关山越在车开前的最后一秒抱着关嘉言下了车,在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后,把关嘉言暂时放在派出所,自己则跟着到了现场,并在周围做起了侦查。
“车上下来四个人,这里还有两个,携带至少一把武器。”关山越表情严肃,目光冷峻,“房间里还有个不足一岁的孩子。”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同时也感到庆幸,还好他们没有一下车就实施抓捕,而是跟到了这里,否则这个房子里的另外两个人一旦带着孩子逃走,再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
两个和江雪关在一起的女孩,直到进了派出所,才反应过来自己得救了。
短暂惊喜之后,两个人抱头痛哭,在警察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要联系家里人报平安。
小婴儿的父母前几天才报过案,迟迟没有收到消息,本来都已经不抱希望,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后简直欣喜若狂,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派出所。短短几天时间,两人像是老了几十岁,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同样失声痛哭。
连同玉姨在内的整个团伙被一网打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尽数关进了审讯室里。上辈子的侥幸逃脱并未发生,并且人证物证具在,由不得他们不承认。
按照法律,作为主谋的玉姨,十有八九会要在监狱关上一辈子,再也别想像上辈子那样继续犯案。
接手案件侦办的派出所所长特意过来感谢江雪和关山越,末了道:“本来所里应该给两位开个表彰大会,但现在案件还在侦办中,很多消息处于保密状态。不过两位放心,表彰申请我们已经提交上去了,只要案件侦办下来,我们立马登报……不,立马提交电视台,让他们专门出一期节目。”
电视机中正在播报一起火车劫持案件,几个气焰嚣张的歹徒持刀、枪,劫持了一节火车车厢,最终在铁路干警的有效处置下,为首的歹徒被当场击毙,其余几人尽数归案,并未造成人员伤亡与群众财产损失。
董志勇推开门进屋,刚好听到妻子正对着电视里的新闻评头论足,“活该,就该把他们都枪毙!”
转头看到他回来,妻子问道:“去哪儿了?”
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董志勇道:“去巷口打了个电话,关哥说火车晚点了,让我晚几个小时再去接他。”
妻子闻言翻了个白眼,“哼,说好的一起开公司,就你整天忙着脚不沾地。”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董志勇稍稍加重了语气,伸出自己缺了中指和无名指的右手,“当初要不是关哥救我一命,你能有现在的日子?”
妻子说不过他,索性起身往卧室里走。
“行行行,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就看你们那个破公司还能开几天,到时候别再求着我,叫我回娘家借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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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可以找到工作吗
火车停靠站台,久违的新鲜空气涌进鼻腔。江雪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头顶悬挂的指示牌。
海市。
出站口挤满了人,关山越一手拎着两个大的行李袋,一手抱关嘉言,江雪则拿着剩下轻便一点儿的东西,紧紧跟在他身后,顺着人流往外走。
“关哥!”到了门口,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的男人跳起来向他们招手,“关哥,关哥,这里!”
关山越抬脚往那边走,对方快走两步迎上来,一把接过他手里的行李袋。
“关哥,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关山越点点头,没有要提及路上发生什么事情的意思,转头对江雪道:“这是董志勇。”
董志勇赶忙接话,“您叫我小董就行。”
对方的年龄看起来比关山越还要大一些,话里话外却表现的对关山越极为尊敬,压下心底的疑惑,江雪朝他笑了笑,语气柔和,“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江雪。”
“您好您好。”
董志勇笑容灿烂,拎着行李袋走在前面,替他们拨开人群,走出火车站,在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小轿车旁停下。
拍拍车尾,董志勇嘿嘿一笑,“关哥,怎么样?”
“你买的?”关山越挑眉,“不错。”
董志勇伸手比了个数字,“倒了几手,便宜,不值钱。”
即便是在海市,在九十年代初就能开上四个轮子小轿车的人也不多。且不说一辆车的价格,光是考驾照的费用,上牌照的费用,还有每个月的油耗,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就足够让人牙疼。
车是半年多以前买的,买回来后也没开过几次,董志勇叹口气,“我本来想着,要是出去跟人谈生意谈业务,有辆车开着,面子上好看,也能叫人觉得咱公司靠得住。”
要不是这辆车叫人转手了好几次,大大小小的毛病多如牛毛,实在卖不出多少钱,他都想把车卖了填进公司的窟窿里。
正说着,小轿车副驾驶的门打开,从车上面下来一个人,个子和董志勇差不多高,但比董志勇瘦了不少,模样也要年轻几岁,头发留到肩膀,手里拿着传呼机,神色倦怠,眼底的青黑肉眼可见,一副半睡不醒的样子。
“关哥。”
关山越将行李袋放进后备箱,听到声音后转头,看清他的模样,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李栋梁?”
“到!”
李栋梁双腿绷紧,抬头挺胸,站了个标准的军姿,但不到两秒钟就松懈下来,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嬉皮笑脸道:“班长,我这都退伍一年了,咱就别拿队里的规章制度上纲上线了行不?”
说完,李栋梁又视线一转,看向旁边站着的江雪,顿时眼前一亮,问道:“这位是?”
江雪笑容浅淡,“初次见面,我叫江雪。”
“是新嫂子吧!”李栋梁愣了下,露出个夸张的表情,“你好你好,我叫李栋梁,是关哥的好哥们,生死兄弟!”
董志勇用力咳了声,示意他收敛一点儿。
可李栋梁充耳不闻,还主动伸出手,要跟江雪握手。
董志勇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想去拦他,但关山越更快一步,抬手卡住他的脖子,硬生生把他转了个圈,重新塞回副驾驶,“啪”的关上了门。
又拉开后座车门,“别耽误工夫,先走。”
小轿车滴滴摁了两声喇叭,调头驶上马路。
改革开放十几年,以深市为首的东南沿海城市在时代的潮流中滚滚向前,以一种日新月异的速度飞速发展。
平整的街道,接连驶过的小轿车,随处可见的小高楼。如果是第一次从安河、新阳这样的内陆城市来到这里,绝对会被眼前的海市所震撼。
但江雪不是。
她亲眼见过三十年后的海市。
高楼林立,直冲云霄,华灯彻夜不息。商铺比邻,人潮涌动,车马川流不息。
缓缓流淌的江水将这座城市分成了东、西两部分,一江之隔,天差地别。时至今日,海市人口中还流传着“宁要西边一张床,不要东边一套房”的说法。未来的地标性建筑,也还在建造当中。
三十年天翻地覆,就算是土生土长的海市人,也很难说清楚这些变化究竟从从哪一刻开始,又在哪一瞬间结束。
关嘉言坐在江雪和关山越中间,好奇的转动脑袋往左右两边看,还想像在火车上一样趴到车窗上,被江雪拦住,强行摁在了座椅上,“不行,等下车了再看。”
路口等红灯的功夫,董志勇朝后面瞥了眼,心里啧啧称奇。
关山越提前在电话里说了自己领证结婚,对象是村里长辈介绍的,跟他一块来了海市。
以至于董志勇来接站之前,还以为会见到一个梳着麻花辫,穿着大花袄,对城市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的乡下村姑。
怪不得都说百闻不如一见。
他关哥这对象,长相,气质,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跟那名牌大学里的大学生,还有电视剧里的女明星们演的什么经理、秘书一模一样。
反倒是关山越,往她旁边一站,给衬得像个拎行李的保安。
很快,车子停在一栋颇具时代感的单元房楼下。
上到四楼,董志勇在几扇极为相似的门中找到其中一扇,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外面是深绿色的防盗门,里面是漆成米黄色的木门,因为时间久远,油漆已经有些许脱落。
打开门,站在门口,房间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进门就是厨房,穿过厨房就是间客厅兼卧室,有沙发和茶几,也有张双人床。左手边还有两扇门,分别是洗手间,以及另外一间卧室。继续往里走,则是个两平米左右的阳台,可以用来晾衣服。
屋子里还摆着几样电器,一台黑白电视机,一台收音机,大卧室的天花板上有吊扇,小卧室里则放了个可以摇头的电风扇。
房间面积不大,多进来几个人便显得局促。并且只有一个沙发,人一多,就只能坐在床上。
房子是董志勇找的,这套房子的户主是对老夫妻,和董志勇的爸妈是几十年的工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