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年又一年
……徐琳琳？
江雪回忆着刚刚看到的面孔, 很年轻，被一群人众星捧月，身上不可避免的带了点属于天才的傲慢。
这一层的教室全部都是服装设计专业用来上实训课的, 除了这间放着二十多台缝纫机的缝纫教室, 还有放有人台的立体裁剪教室。
江雪猜他们应该是从隔壁的立体裁剪教室出来，刚好路过了这里, 听到她们在谈论服装设计大赛，所以进来看看。
至于那几个人为什么笑，江雪没放在心上, 崔丽丽和方娟虽然同样觉得奇怪, 但默契的选择了保密, 没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然而就在几天后, 江雪要参加服装设计大赛的传言在三个班传遍。
整个服装设计专业加起来, 一共才三个班。
传言是谁放出去的显而易见, 崔丽丽满怀愧疚的来找江雪道歉, “对不起, 都是因为我乱说话。”
崔丽丽紧张的握紧了双手,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玩笑话竟然会给江雪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现在想想那天那几个人的笑, 明显不怀好意，就是在嘲笑她们说要参加服装设计大赛。
想到这里，崔丽丽又有些不服气。
设计大赛又不是他们家办的, 谁都可以报名, 凭什么她们只是说一说就要被嘲笑。难道除了徐琳琳, 他们都不能参加比赛吗？
“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事。”
江雪每天在学校和家之间两点一线，除了上课就是做作业, 要不是崔丽丽大张旗鼓的来找她道歉，她都不知道有这回事。由此可见，那些人也就敢在背后蛐蛐小话，没胆量当面来问她。
江雪将画好的素描图夹进课本，坦然道：“我确实打算参加设计大赛，他们也不算说错，随他们说去吧。”
崔丽丽：“……啊？”
方娟也跟着“啊”了一声。
“哦，不是现在。”江雪给自己的话打了个补丁，“我是说明年。”
明年就是大二，服设一行人才济济，要想打出名气，最简单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参加比赛，江雪不想错过机会。
张爱玲女士都说了，出名要趁早。
江雪深以为然。
因为当事人的坦然承认，这则传言很快就在忙碌的大学生活里失去了吸引力，等到崔丽丽和方娟终于学会熟练使用缝纫机，在缝纫课上拿到优时，1994年也走到了尽头。
*
同去年一样，赶在元旦之前，江雪和关山越，带着七岁半的关嘉言搬家到了新房子里。
新房子比以前住过的两个家都要大，一进门，关嘉言就瞪大了双眼。
新房子很大，也很新，很亮，地板擦得亮晶晶，客厅里有空调，还有大彩电，关嘉言蹬掉鞋子，兴奋地冲进去，一下子扑倒在软乎乎的沙发上。
“舅妈，我们以后还会搬家吗？”
江雪替他把蹬掉的鞋子摆好，又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在你上初中之前不会。”
“初中？”目前还是小学二年级的关嘉言在软软的沙发上翻了个身，“我现在是二年级，还要上三四五六年级。”红星小学采用的是六三学制，关嘉言朝江雪伸出四根手指头，“还有四年！”
江雪走过去把他拽起来，“好了，等会儿叔叔阿姨们就要来了，你不是要给他们表演唱歌吗？”
新房子是去年夏天刚开始的时候买的，登记在关嘉言名下，经过两三个月的细致装修，又空置通风了几个月后，一家三口终于搬了进来。
关嘉言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舅妈，我的房间在哪儿？”
江雪让他先穿上拖鞋，然后才带他去了卧室。
“哇！”
卧室门打开，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床，而是正对门口，靠墙摆放的巨大的玻璃展示柜。
这个玻璃柜是江雪专门找工人定制的，占了整整一面墙，柜子里又分成了几排几列，最上面的几个格子里已经放进了东西。
关嘉言仰着头走过去，指着最上面的格子问：“舅妈，那里面放的都是什么啊？”
“第一个格子是你参加幼儿园周年庆的录像。”江雪一个一个指给他看，“第二个格子是言言给服装厂拍的模特照，第三个格子……”
“我知道我知道。”关嘉言踮起脚，努力看清了里面的东西，“是我拍电影的照片！”
江雪：“真聪明，那你猜猜，第四个格子要放什么？”
关嘉言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是元旦汇演！”
市里举办一年一度的元旦汇演，红星小学往电视台报了个童声合唱的节目。本来选的是三年级以上的学生，但因为关嘉言在幼儿园的时候就上过电视，暑假又去外地拍电影，班主任就把他也推荐了过去。
关嘉言又开始期待明天，明天他要去电视台表演，前两天老师带他们去彩排，那里的舞台好大好大，还好高，下面有一排排的红凳子，能坐好多好多人。
关嘉言问：“舅妈，明天你和舅舅会去看我表演吗？”
“当然会啊。”
按理说这种市级活动，哪怕是家长，没有邀请函也进不去演播厅。但巧的是，因为参加活动的人多，又有市级领导要来，电视台怕出什么问题，特意请了安保来维持秩序。
安泰接下了订单，顺便给江雪也要了张工作证，让她不仅能进去，还能进到后台。
“舅妈还用录像机给你录像，到时候刻成光盘，就摆在第四个格子里。”江雪不打算去后台，去参加节目的不止关嘉言自己，她去了，其他孩子的家长没去，不管原因是什么，总会有人觉得特殊对待。
关嘉言仰着头数格子，数到最后，脖子都酸了，“这么多格子啊，什么时候才能放满？”
江雪蹲下身，从背后目光盈盈的看着他。
怎么会多呢？这辈子的关嘉言也会演很多很多电影、电视剧，还会唱很多很多的歌，拿很多很多的奖。
“来喝醪糟汤圆。”关山越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新家第一次开火，煮一锅甜汤，象征未来生活甜蜜。关嘉言吃了四五个小汤圆，又喝了满满一大碗糖水，还想吃，被江雪拦住了，“马上就要吃午饭了。”
和租房子不同，入住新房的第一天，要请亲朋好友来暖房。江雪和关山越分别请了自己的几个朋友，江雪请的是乔亚楠、崔丽丽和方娟，关山越请了董志勇一家，加起来刚好十个人。
乔亚楠是带着薇薇来的，一进门，就往关嘉言怀里塞了个大红包，“都不许推辞啊，这是给孩子的。”
董志勇也不逞多让，同样是大红包，还有台游戏机。关嘉言欢呼一声，连红包都顾不上了，立马带着薇薇和甜甜跑到客厅玩了起来。
最后来的是崔丽丽和方娟，两人都带了小礼物，进门后左脸写着“惊”，右脸写着“吓”，“江雪，你真的已经结婚了？”
江雪无奈道：“骗你们干什么，我都结婚两年了。”江雪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在考上大学前结的婚，所以不算违规。”
现在的大学还不鼓励在校谈恋爱，甚至是明令禁止，更不允许在校学生结婚。江雪算是钻了个空子，她是考上之前结的，总不能为了上大学，让她再把婚给离了。
只不过关山越买的钻戒过于显眼，出于安全考虑，江雪没敢戴到学校招摇过市。况且她也没有到处去跟人说自己婚姻状况的爱好，只有崔丽丽和方娟和她关系亲近，她才随口提了一句。
崔丽丽赧然，她和方娟一直以为江雪是在跟她们开玩笑来着。
来的人多，关山越只下厨做了两三道菜，其余的都是让附近的餐馆做好送上来。
关嘉言如愿以偿的表演了自己准备已久的节目，乔雨薇拉着甜甜给他伴舞，欢声笑语当中，1995年到了。
-----------------------
作者有话说：[害羞]
第五十二章 电影主题曲
1995年开年的第一件大事, 是江雪学车。
江雪上辈子没车，但早早就拿了驾照。当时她们寝室四个女生一起，只有她科目二和科目三是一把过的, 因此信心满满, “我肯定一把过。”
关山越把她送到教培中心，笑着说：“好。”
下了车, 刘文月正站在门口等她。江雪小跑过去。
刘文月也来学车。
董志勇把她带到驾培中心的时候，刘文月还不怎么情愿。
学车光是学费就要大几千，去了后还要跟教练赔笑脸说好话。再说她学车用处也不大, 她又不出去跟人谈生意, 难不成要开着车去菜市场买菜？那成什么？臭显摆的！
自打董志勇在公司里也有了个业务经理的名头, 家里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变了。过分的话不会说, 酸还是要酸一下的。
过年的时候走亲戚, 甜甜特意带自己的玩具回去, 要跟兄弟姊妹们一起玩。最后走的时候几个玩具一个都没带走, 被另外几个孩子一人一个, 分的干干净净。甜甜被爷爷奶奶抓着, 哄着她说是送给他们的。
甜甜心大, 没当回事。回家路上, 才问刘文月什么是“臭显摆”。
刘文月心里起了疑，问甜甜是谁说的。甜甜说是大伯家的儿子。刘文月登时就来了气，叫董志勇直接掉头回去, 拉着大伯一家吵得天翻地覆, 玩具也拿回来。
大伯家还振振有词, 说孩子话怎么能当真。
孩子话，要不是大人说过，孩子哪懂得这些。
刘文月不想再叫人平添口舌, 董志勇却不在乎，“怎么不能开？哪条法律规定去菜市场不能开车？”把刘文月逗笑后，才正儿八经道：“甜甜要上小学，总不能还叫你骑自行车接送她，天气好还行，要是刮风下雨呢？有辆车方便的多。”
刘文月横了他一眼，说得好像甜甜是她自己的孩子一样，刮风下雨，难道他就不能劳动劳动？
董志勇嘿嘿一笑，这才老实交代，是他从关山越那听说江雪要去学车，他跟着有样学样。
刘文月笑他是关经理的跟屁虫，关经理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董志勇说：“跟屁虫怎么了？当初在战场上，要不是我跟的紧，我现在命都没有了。”
刘文月伸手去挽江雪的胳膊，伸出的手上戴着枚银白色的钻戒。
“江雪，关经理送你来的吧？”车子停的远，刘文月没看清开车的人是谁。
江雪点点头，刘文月捉狭的看她，眨眨眼，“感情好的呦，如胶似漆。”
江雪指了指她手上的钻戒，跟着调侃，“我这算什么，这才叫蜜里调油。”
*
真正摸上方向盘，江雪就知道自己大话说早了。
短短二三十年，汽车技术更新迭代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关键的是，上辈子图方便，她学的是自动挡，现在只有手动挡，稍有不慎车子就会熄火。
考试内容倒是简单，既没有侧方停车，也没有直角转弯、S弯一类的项目。
但江雪还是学的很慢，这一慢，跳过中间过年放假的那几天，就慢到了四月底。
在江雪学车的这段时间，服装公司举办的全国青年服装设计大赛落下了帷幕。
徐琳琳的参赛作品获得了三等奖，学校挂横幅庆祝，学院领导也都喜气洋洋。新专业开设第二年就有学生在全国比赛中拿奖，说明他们学校未来可期嘛！
相比之下，获奖者本人的反应可谓平平，一连几天都没在学校露面。反倒是江雪这个局外人，再次因为去年的参赛传闻成为了八卦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