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江雪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抬脚走出了院门。
李大妞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这次可不能让这贱丫头跑了,回去就把她送到男方家里,叫人家看着,保管她跑都跑不了。
江带财又磕了下烟杆,又说:“这事没完。”
江家人多,找了个骡子,挂上板车,既能拉货,也能拉人。
见江雪主动上了板车,李大妞扭着身子坐上去,没好气道:“奶还能害你不成,你说你没爹没妈的,谁养你?那家不缺吃不缺喝,你去了就是享福的!”
大伯娘也帮腔,“对啊对啊,小雪,要不是你大伯给你寻摸,这好人家可轮不到你头上。你是读过书的,比我们懂的道理多,你说,人是不是得讲良心!”
她话里有话。
江雪家的那间房子还没着落,老头老太太把老房子留给了老三,那现在这套,说什么都得留给他们。
说着,她斜昵了老三媳妇一眼。
妯娌俩打从嫁进来就不对付,以前有江雪妈在中间夹着,她们还能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自打江雪妈没了,这绳就散了。两家房子离得近,平时没少磕磕绊绊,就连给江雪寻摸人家也是。
彩礼老两口是打定主意要捏到自己手里,他们就盯上了江雪家的房子。
他们两家都不止一个儿子,闺女早早的嫁了出去,儿子却都还没结婚,就是因为没房子。
她们俩明里暗里的打机锋,原主大伯和三叔就在旁边抽烟,时不时说上两句话,兄弟俩倒是关系不错的样子。
江雪不言不语,垂下眼帘,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板车上除了木板,什么都没有。她把包垫在屁股底下坐着,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地方。
骡车在江雪家门口停下。
江雪率先从车上跳下来,李大妞年纪大,腿脚慢了点儿,下来后赶紧拉住自己大儿子,“你现在就去那家,叫他们来把人接走。”
老大有点儿犹豫,“是不是太急了?”彩礼钱都还没给呢。
江带财砸吧着旱烟,“我跟你一起去。”
只要人带回来,就什么都好说。
既然陈家都说江雪没回家是去找工作了,那他们也得把话说清楚了。
外面穿的都是闲话,没凭没据的。江雪读完了初中,搁以前都能去学校里教书,他们家想压彩礼,门都没有!
李大妞说:“老三也去,你们父子仨一块儿,谅他们也不敢胡说八道。”
正好骡车还在,先不着急还。江大赶着骡车,带着江带财和自己弟弟急匆匆的走了。
李大妞对自己的两个儿媳妇使了个眼色,朝院子里努了努嘴,“看好了,别又叫人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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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发疯
江雪循着原主的记忆将院里院外都扫了一眼。
一间堂屋,左右两间厢房,是原主和父母的卧室。靠近西厢房的位置是厨房,东南角盖了间茅厕。
原主走之前从里面关上了窗户,又锁了堂屋门。进不了堂屋,也就进不了两边的厢房。
江雪走过去看了看,窗户好好地,门锁明显有被砸的痕迹,院子也被胡乱翻了一通,大概是想找有没有藏起来的钥匙。
既然房门没被打开,江雪就暂时没管。随手把包放在地上,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门坏了有些日子,关不上。江雪抬脚进去,打眼一扫,就发现里面已经被搬空了。
锅碗瓢盆,面米油盐,放东西的柜子,切菜的菜刀,除了水缸实在太沉挪不动以外,连案板都没留下。
江雪在空荡荡的厨房找了一圈,最后在角落还剩一些的柴火堆里翻出一把镰刀。
镰刀的刀刃已经锈的不成样子,上面还有几个明显的豁口。不知道是没被找到,还是觉得不能用了才没被人拿走。
拿在手里掂了掂,没找到磨刀石,江雪索性就地取材,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又从水缸里舀了点儿水,往正屋门口一蹲,开始唰唰的磨起刀来。
大伯娘和三婶听了李大妞的话,虽然看不上彼此,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
可不能再让江雪跑一次了。
谁知道这丫头平时不声不响,跟个面团子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胆子居然这么大。
俩人你瞪我一眼我剜回去,各怀心思的进了院门。
江雪回来,那正屋门总能打开了吧。
她们可记得清清楚楚,堂屋桌子上有座自鸣钟,还有收音机。东厢房里有架缝纫机,西厢房里有台会摇头的电风扇。
江雪她妈会做衣服,刚嫁过来那会儿江雪她妈就在家里帮人缝缝补补,做几身衣裳,等到国家放开政策,她就用钱便宜买了架人家不用的缝纫机。
再后来江雪她妈没了,她俩都想把缝纫机搬回自己家去,结果老二不让,说是留给他姑娘的嫁妆。
江雪那时候十五六岁,顶了她妈在被服厂的班。他们看的眼热,却没法子,只能想着把缝纫机搬走。
可好说歹说,老二就是不同意,连李大妞和江带财来说都不行。
回去后俩人就告诉自家孩子离江雪远点儿,那就是个丧门星、赔钱货,也就老二看的跟个眼珠子似的。
说到现在。
摩拳擦掌的进了院门,大伯娘和三婶刚要抬脚往里冲,先占住缝纫机不撒手,却发现江雪居然没进屋,就在院子里蹲着。
不仅如此,她手里还拿了把镰刀,一下一下的用石头磨得起劲。
两人心里一惊,赶忙刹住了脚,不敢再往前去。
镰刀再钝那也是刀,是真能砍死人的。
“小雪,咋不进屋呢?”大伯娘先开了口,“进去歇歇脚,叫你三婶去家里给你端碗饭过来。”
到了这时候都不肯吃亏,
三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想把自己支走,好自己去抢缝纫机。
江雪照旧磨自己的刀,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很快,李大妞也进来了,“都杵门口干啥?”
话音刚落,跟前站着的两人不约而同的侧开身子,于是李大妞也看见了蹲在院子里磨刀的江雪。
李大妞到底上了年纪,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知道江雪这是给他们示威呢。
“哼哼。”她冷笑了两声,对儿媳妇挥挥手,“去,给我搬个椅子过来,咱们就坐这儿看着她磨。我倒要看看,她能磨出个什么好歹来。”
她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凶的狠的没见过。
爹妈为了给儿子娶媳妇,拿自己闺女换亲,嫁到山沟沟里的都有。那闺女不愿意,大冬天的就往河里跳,不还是被家里人捞起来,扎了根红头绳就叫人背走了。
还有上吊的,喝药的,站房顶上闭着眼往下跳的。
过去就过去了,老话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谁日子不是过。
她就不信江雪会有这个胆子!
这边的厨房被搬得干干净净,连口锅都没剩下。最后还是李大妞指使老大媳妇去家里做了饭端过来。
大伯娘嘴上不说,心里却恨得咬牙。
老太婆就知道心疼小孩子,老房子留给他们不说,平时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也都先紧着老三家的那几个小兔崽子。说是叫她做饭,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支开她,好让老三媳妇抢东西。
大伯娘笑着说:“三弟妹跟我一块吧,三碗饭我端不住。”
三婶顶了回去,“有啥端不住的,大嫂你直接把锅端来就行了。妈一个人在这儿我放心不下。”
“行了行了。”李大妞不耐烦的挥手,“让你去你就去。”
说给江雪的那户人家就隔了两个村,赶着骡车来回,加上在对方家里来回扯皮的时间,拢共也就一个多小时就回来了。
去的时候三个人,回来就多了俩。
江带财满脸喜色的走在最前面。
这趟算是去着了。说定了,只领证,不办婚礼,今天就把人带走,六百块钱彩礼,生儿子再给三百。彩礼都给他们留下,嫁妆给床被子就行。
出门的时候他就瞅见了,来的这俩人怀里揣着钱,厚厚一沓蓝票子。
骡车在门口停下,江雪手上动作不停,一直等到五个人都进来,才放下石头,起身用水把镰刀冲干净。
“都来了?”江雪笑了笑,嘴角向上勾起,眼底却没有笑意,“你们谁先上来试试刀?”
江带财的笑僵在了脸上,就连李大妞都愣住了。
她以为江雪磨镰刀是要自己寻死觅活,没想过这刀是冲他们来的啊!
江老三年轻,反应快,“吓唬谁呢,一把破镰刀,连根柴火都砍不断。”
江雪不怒也不笑,只朝他招了招手,“那你来试试,看能不能砍断你的脖子。”
江老三还在嘴硬,“一把破刀吓唬谁呢。”
江雪抬手挽了个刀花,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叫人牙酸胆寒,“还是你觉得自己能抗得过破伤风。”
破伤风!
江老三脸刷一下白了。
他听人说过这东西,说有人被钉子扎了,当时看着没事,洗干净,也上了药,可就是好不了,没过几天人就不行了。紧赶慢赶的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因为钉子上有铁锈,是要人命的东西。
再看江雪手里的镰刀,那上面可不全是铁锈。
真要被砍一刀在身上,万一他得了破伤风怎么办,他家孩子可还小着呢。
江老□□了。
大伯娘和三婶也是一脸的后怕。刚才李大妞还想指使她们去把镰刀抢过来呢,当时江雪阴恻恻的,也不言语,就低着头搁哪儿磨刀。
她俩觉得怕人,就没去,说等男人回来了再说,她们力气小,万一叫江雪伤着自个儿,男方家里不愿意。
还好她们没听李大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