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选择了服从那十二道催命的金牌,步向了那片已知的、名为“尽忠”的悲剧命运。
他保全了作为“臣子”的完美身后名, 却也可能……失去了另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冲破桎梏, 以非常手段保全北伐成果, 避免中原再遭涂炭的机会。
纵然那条路布满荆棘, 可能让他身败名裂,永负“叛臣”之污名。】
【他的选择, 让千古之后的人都为之扼腕, 为之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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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画面凝固在岳飞脸上那极致挣扎、痛苦与迷茫的一瞬。背景是朱仙镇将士悲声动地的班师场景,与临安城内灯火酒绿、醉生梦死的画面对比切割,尖锐得刺目。
岳飞伫立原地, 如遭雷击,久久无言。
周围的岳家军将士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天幕的话语如同重锤, 砸碎了他们许多根深蒂固的认知。忠君与爱国,难道生来便该是一体?我等效忠的,究竟是那座龙庭, 还是这方生养我们的山河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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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历史的洪流,从不会因某个人的陨落而停下它奔涌的脚步。】
天幕声音再度响起,却已褪去所有情绪,只余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那位不惜自毁长城、以“莫须有”三字铸就千古奇冤的宋高宗赵构,作为南宋事实上的开国之君,他保全了赵氏半壁江山,却也亲手为这个偏安王朝的最终倾覆,掘好了坟墓。
他以为鸩杀岳飞,收夺兵权,便能换得帝位安稳,永享江南富贵。
殊不知,他扼杀的,何止是一次北伐中原的最佳战机?他更亲手抽掉了一个王朝的脊梁,阉割了其最后的血性与胆气。】
画面流转,显现出赵构晚年禅位后,于德寿宫中赏玩书画珍奇、安享尊荣富贵的闲适景象,与他统治下江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靡靡之音交织映衬。
【他用“屈己求和”换来的和平,薄如蝉翼。他精心构建的、以强化皇权与压抑武备为基石的统治体系,成了南宋此后一百五十余年挥之不去的遗传痼疾。
赵构,是南宋的开创者,亦是其最深重的掘墓人!
他的自私、怯懦与短视,如同巨大的阴影,长久笼罩在这个王朝的上空,直至其最终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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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请诸位一览南宋后续的君主们——看看这辆失去刹车,滑向深渊的马车,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路程。】
天幕的画面开始加速流转,如同被疾风吹动的史册书页,一位位皇帝的肖像与关乎国运的关键事件飞快闪现、交织、又隐没。
【宋孝宗赵昚,赵构养子,南宋一百五十余年中唯一一位堪称励精图治、力求恢复之君。
即位之初,便锐意革新,力排众议为岳飞平反昭雪,追复官职,并以礼改葬,极大地提振了军民士气。随即启用主战派,发动“隆兴北伐”。
初期一路高歌猛进,收复灵璧、虹县等地,金军内部震动。然积弊已深,国力疲弱,加上前线将领李显忠与邵宏渊严重不和,导致符离之战一败涂地,北伐大势戛然而止。
最终不得已与金国签订‘隆兴和议’,虽废去屈辱的“君臣之国”名分,改为“叔侄之国”,争回些许尊严,并减少岁币,但终未能恢复故土一寸。
晚年壮志消磨,倦勤怠政,将皇位内禅于其子,所有恢复之志,终如昙花一现,转瞬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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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时期
刘彻冷哼一声:“优柔寡断,虎头蛇尾!既欲北伐,当倾国之力,任贤用能,岂因一败便萎靡不振?帝王之志,岂同儿戏!”
卫青沉默不语,眼中却流露出对那位北伐同道的些许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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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光宗赵惇,性甚懦弱,且患有心疾,极度惧内,受制于皇后李凤娘。
李后跋扈善妒,挑拨光宗与太上皇孝宗之关系,致使父子失和,光宗竟长期不朝拜重华宫,孝宗弥留至病逝,光宗亦拒绝主持丧礼,朝纲为之大乱。
在位仅五年,因不堪政务重压与家庭巨变,精神彻底失常,被群臣与太皇太后吴氏联合逼迫退位,内禅于其子赵扩。
南宋国势,由此加速下滑,朝政日益糜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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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高祖时期
刘邦看得直咧嘴,忍不住吐槽:“怕老婆怕到连爹都不认了?临了连江山都坐不稳?这小子……啧啧,还不如我呢!”
一旁的吕雉闻言,清清淡淡地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奇道:“你不认爹,还需要老婆威胁?!”
刘邦立刻噤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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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宁宗赵扩,资质平庸,缺乏主见。朝政先被权相韩侂胄把持。韩侂胄为立不世之功,巩固权位,仓促发动“开禧北伐”。
然准备不足,将帅无人,北伐迅速溃败。金军乘势反扑,要求南宋诛杀首谋。
宁宗在另一权臣史弥远策划下,竟于朝会中突然发难,将韩侂胄击杀,并将其头颅函封,送往金国乞和,签订更为屈辱的“嘉定和议”。
此后,史弥远专权长达二十六年,权势熏天,甚至操纵皇位继承,废黜皇储赵竑,另立赵昀为帝。
帝王威仪扫地,沦为权相手中傀儡,朝堂之上,再无是非公义,唯有党同伐异,苟且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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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
崇祯皇帝看到此处,不禁掩面长叹:“权臣误国!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他身旁的王承恩默默垂泪,却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同样被朝臣党争与内忧外患逼得焦头烂额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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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理宗赵昀,本为远支宗室,被史弥远选中扶持上台。前期完全笼罩于史弥远的权势之下,形同傀儡。
史弥远死后,才终于能够亲政,初期曾有一小段力图振作的时期,史称“端平更化”,朝政略有起色。
但其最大的战略决策,便是联蒙灭金。
虽借蒙古之力雪了靖康之耻,报了世仇,却导致南宋直接面对远比金国更为强大、更为凶悍的蒙古铁骑,门户洞开。
后期,理宗逐渐沉溺于理学空谈、追求祥瑞、纵情声色,朝政先后委于丁大全、贾似道等奸佞之手,国事日益糜烂,不可收拾。
其间发动的“端平入洛”行动,试图趁蒙古北撤收复旧都,却因准备仓促、粮草不继而惨败,彻底耗尽了南宋最后一点精锐和储备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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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年间
李世民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座扶手:“联弱灭强,自是取祸之道!金已衰微如残烛,蒙古方锐如新刃,灭金之后,宋以何资抗衡新敌?如此浅显的远交近攻、均势博弈之理,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看清?
何况北宋徽钦先例在前!”
魏征面色凝重,接口道:“陛下,非朝中无人能察,乃无人敢言!或即便有忠直之士言之,君上昏聩于上,佞臣闭塞于下,忠言亦难达天听!庙堂之上已无公心,唯有私利,如此君臣,焉能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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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度宗赵禥,其昏庸无能较之理宗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智力偏低,沉湎酒色,荒于政事,将军国大权全部交付奸相贾似道,甚至称其为“师臣”,尊崇的无以复加。
贾似道欺上瞒下,专权跋扈,一手遮天。
襄阳、樊城作为南宋门户,被元军围困长达六年之久,贾似道隐匿军情,拒发援兵,坐视这座军事重镇最终陷落。[1]
南宋长江防线门户洞开,灭亡进入无可挽回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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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围城时的北宋
皇城之内,宋徽宗赵佶看到这里,面色灰败,竟莫名生出一种宿命般的绝望感,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联金灭辽……开门揖盗……靖康之祸……如今联蒙灭金……重蹈覆辙……靖康……靖康……岂是偶然?岂是偶然啊!”
他身边的宋钦宗赵桓更是面无人色,浑身发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父子的结局正在南方那个“本家”王朝身上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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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恭帝赵,四岁幼童即位,由年迈的祖母谢太后垂帘听政,实则军国大事仍决于贾似道。
元军统帅伯颜率大军破襄樊后,沿长江顺流东下,势如破竹,直逼临安城下。宋军屡战屡败,士气崩溃。谢太后与恭帝在孤立无援下,奉传国玉玺及降表出降,南宋朝廷实质上宣告灭亡。】
画面呈现幼小的皇帝身着素服,已寥寥无几的在文武百官跟随下,于凛冽寒风中出城投降的凄凉场景,屈辱与绝望几乎溢出天幕。
【宋端宗赵昰、宋末帝赵昺,皆是南宋残余忠臣在南方沿海流亡抵抗期间,于仓促间相继拥立的小皇帝,犹如风雨中的浮萍,飘摇不定。
文天祥聚兵抗元,最终兵败被俘,誓死不降;陆秀夫、张世杰等护送幼主,苦苦支撑。然大厦已倾,独木难支。最终,于广东崖山,元军发动最后总攻,宋军全军覆没。
丞相陆秀夫背负时年八岁的末帝赵昺,毅然投海殉国。随后,十余万不甘受辱的南宋军民亦相继跳海,壮烈殉节。华夏正统,至此而绝。】
画面最终定格在怒海狂涛之中,那背负幼主、纵身跃入万顷波涛的决绝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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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之下,万籁俱寂。
那快速闪过的君王序列,如同一曲节奏愈发急促、调子愈发悲凉的挽歌,最终在震耳欲聋的海浪悲鸣与殉国者的绝响中,戛然而止。
一种无言的、沉重的窒息感,压在了每一个时代、每一个观看天幕的宋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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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岳飞军营。
岳飞望着那最终被冰冷海水吞没的帝国缩影,虎目之中热泪滚滚而下,双拳紧握,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他却浑然未觉。
那不仅是赵宋社稷的结局,更是他毕生所求“直捣黄龙,迎回二圣”、“还我河山”理想的彻底幻灭,是他麾下岳家军将士热血付诸东流的最终结局。
而这一切的滑向深渊,似乎从他被迫班师回朝、从风波亭蒙冤赴死的那一刻起,就已埋下了无可更改的伏笔。
天幕最初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此刻如同黄钟大吕,再次轰鸣于他的脑海,震得他神魂俱颤:若君与国并非一体,若忠君反倒害国,那么他该怎么做才好……
一向被冠以大逆不道的作为悄然滑进他的脑海,震的他心神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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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大都狱中。
已被囚禁数年、受尽威逼利诱却始终不屈的文天祥,透过狭小的铁窗,望着天幕上自己兵败被俘、以及陆秀夫负帝跳海的最后景象,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不堪的宋廷官服,朝着南方崖山的方向,整肃衣冠,深深叩拜。
“陛下……臣……尽力了……”他低声哽咽,声音沙哑却带着无比的沉痛与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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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
顾炎武目睹南宋覆灭之全程,悲愤交加,挥毫写下:“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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