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川没解释,拎起水果,转身就走。
再多待一秒,他怕自己忍不住要拔枪将这家人贩子通通扫射一遍。
自始至终杨家人都没有说过杨大妞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捡到的。
是他先提起的“腊月”和“南城火车站”,而杨母承认了
——她在腊月的南城火车站带走了一个很有可能并未被父母遗弃的女婴。
那个女婴大概率是他丢失的妹妹。
见杨大妞同学突然走了,杨大哥问他爹:“这人咋了?犯病了?”
杨父深沉地说:“我琢磨他还是心里惦记大妞,听不得咱们说她坏话,哼,破锅配烂盖,他也不是什么好货!”
杨大哥陷入沉思。
“他说以后还会再见,是不是说他以后娶大妞的时候要来和咱家商量彩礼啊?”
杨父断然道:“那他别指望能凭我们今天说的几句话就把彩礼省下来!”
严正川出了门,随手把水果送给了捡破烂的老人,站在垃圾桶旁抽完一根烟才冷静下来。
现在还差最后一步。
他回到京城,订了前往莫斯克的最近一班机票,随身只带证件和钱。
严正川有何长宜的公司地址和座机号码,不过他在犹豫了很久后,还是没有打通那个电话。
他要怎么说?
你好小何我觉得你像我丢失的妹妹你跟我回国做个亲子鉴定吧!
何长宜大概会笑容可掬地说不好意思我忙不方便回国,不如你出国面谈,然后等他来了后把枪顶在他脑门上。
说不定举枪的人还要加上金发负责人和黑发的混血。
他们三个有商有量地就把他拆成零件埋到花盆里当肥料了。
有些事或许当面说更合适。
至少他可以在何长宜拔枪前解释他没疯,也不是在玩找妹妹的游戏。
临出发前,严正川又去了一趟军区。
严正山正在准备不久后的演习任务,在得知严正川来找他时,心中奇怪极了。
他这个弟弟一向特立独行,上次见那一面足够他一年都不来找自己,难不成是严母的病情恶化了?
想到这里,严正山心中一紧,将手头工作交给政委,匆匆来到大门,见了严正川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妈怎么了?”
严正川意识到大哥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妈没事。”
他话到嘴边,又卡住,不知要怎么开口。
严父工作繁忙,严母身体不好,严正山从小带着弟弟长大,一个眼神就知道这小子要作什么妖,见他吞吞吐吐,便怀疑道:
“你该不会是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吧?严正川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做出这种事,别人家什么情况我不管,你就等着我用皮带抽死你吧!”
严正川:?
他气急败坏地大骂:“你瞎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就算我真做了也不需要找你来擦屁股!”
严正山反而放心了,不是原则性问题就行。
“有事快说,我这还忙着呢,没空陪你探讨少男心事。”
严正川简直要怀疑他这一趟来军区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他没好气地说:“我好像找着咱妹了。”
严正山差点没反应过来。
“咱妹?”
严正川说:“你没听错,是咱妹,丢了二十多年的妹妹,我好像找着了。”
严正山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没开玩笑吧?”
他看起来严肃极了,不再是之前逗弟弟的轻松模样,很有军事主官的压迫感。
看起来严正川要是真拿这事儿开玩笑的话,严正山能当场命令士兵把他关进禁闭室里冷静三天三夜。
严正川只是说:“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可能性很大。”
严正山骂道:“什么叫可能性很大?用证据来说话!难道你破案不看证据,全凭自己在那儿分析可能性大小?”
骂完了人,他喘了会儿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道:“那姑娘在哪儿呢?我跟你一起去。”
严正川没好气地说:“你去不了。”
严正山眼睛瞪了起来。
“老子怎么就去不了?!这天下哪里还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严正川明知故问:“莫斯克你能去吗?”
严正山:……
这还真去不了。
他是现役军人,出国需要审批,除非是外事活动,不然像他这样的军人在退伍前都不能随意出国。
严正川带着点嘲笑劲儿地说:
“得亏咱家我没入伍,要不然这妹妹一辈子也找不回来。行了,我就跟你说一声,过两天我去莫斯克见她,带回来做个DNA鉴定,你做做心理准备。”
严正山突然问他:“这事儿你还告诉谁了?”
严正川迟疑了一下才说:“咱家现在只有你和我知道。”
说起这个他就头疼。
周诚这家伙把何长宜是他妹妹这事儿宣扬得全局都知道了,这段时间同事们见到他就道喜,连局长都惊动了,特地将他叫到办公室,和颜悦色地说就算要查他妹被拐的案子,作为家属他也得回避。
这话说的,难不成他还能未经审判就把人贩子枪毙了不成?
他多守法奉公一人啊,见了杨家人也没直接弄死他们,这还不能证明他的原则性吗?
严正山没听出弟弟的话外之音,还当全世界只有他们兄弟两人知道这件事。
“这事儿,你先别和妈提起。她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万一最后是误会,反而又让她伤心。”
严正川翻了个白眼。
“还用你提醒,我一丝口风都没露,我甚至都没敢去疗养院。”
严正山又问:“你不和爸说一声吗?”
严正川沉默片刻,潦草敷衍道:
“他胸怀天下,哪顾得上家里这点小事,告诉他也没用,还是让老头子全心全意为国家奉献吧。”
严正山也没多劝,他知道弟弟的心结。
“妹妹的事就靠你了。”
他的表情甚至有些庄重。
“带她回家,咱们一家也该团聚了。”
严正川抿了抿嘴。
“我尽量。”
严正山瞪起眼睛:“什么叫尽量?!这是必须!要是带不回妹妹,你也别回来了!”
严正川气得扭头就走。
“军阀作风!我就多余来找你!”
命运有时总爱和人开玩笑。
当严正川乘坐的飞机落地莫斯克时,何长宜与他错身而过,同样航线相反方向,她回到了京城。
何长宜是一个总在向前看的人。
杨家早已被她抛之脑后,身世更是无关紧要,她活在当下,无所谓过去。
在打车前往京郊的钢厂时,何长宜眼尖注意到路边百货商店打出巨大的红色条幅——
【价格大跳水,彩电论斤卖!】
【特价彩电一台只要999!】
何长宜:!!!
“师傅,快停车!”
第59章
当提到价格战, 不同人有不同立场。作为卖家深恶痛绝,作为买家则喜闻乐见。
对于国内彩电厂家打生打死这件事,何长宜唯有一句话要说:
——使劲打, 用力点!都站直了, 别怂!
前些年,彩电是毋庸置疑的奢侈品,价格高, 利润更高, 单台售价动辄超过三千元,相当于普通职工半年的工资。
即便如此, 彩电仍旧供不应求, 家家户户都想将黑白电视换成时髦的彩色大电视。
因此,不少地方火速上马彩电生产线, 一时间全国涌出数百个彩电品牌, 行业产能暴增而导致库存过剩,很快就从卖方市场变成了买方市场。
为了清理库存、回笼资金,彩电售价开始大跳水, 国内的彩电厂家开启了一场“大逃杀”, 疯狂甩卖产品,原本三千块的入门款球面电视直降至一千块。
何长宜适逢其会,赶上了这场全民盛宴,买彩电如同在菜场挑拣打折菜。
何长宜走进百货商店, 为了促销彩电, 彩电被摞成一面墙, 左边的品牌横幅上写着“谁的价格低,比比就知道”,右边另一家品牌则是“同样的价格, 更好的服务”。
见何长宜是孤身前来,左边的中年男彩电促销员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