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宜安拍了拍严正川的胳膊,打断了他的思路。
“二哥,你是公安,你的分析或许有道理,但——这里是峨罗斯。”
在严正川狐疑的目光中,何长宜和煦地说:
“见过黑|帮把持汽车厂生产线的吗?现在你见到了。”
严正川沉默了良久。
“……所以,还是社会|主义好,是吧?”
何长宜想了想,决定还是诚实一点。
“至少联盟的不一定。”
毕竟联盟解体前本地黑|帮就已经攻占了国营汽车厂,提前霉国十年达成底特律成就。
别管是联盟还是老霉,最后大家总要殊途同归,就连汽车城沦为黑|帮老巢的情节都一模一样,这怎么不算是一种爱到深处就变成对方的模样(……
何长宜由衷表示:“还是咱家好。”
只有真正马恩传承者才能挥舞着社会|主义铁拳,砸烂一切反|动派,就比方说黑|帮。
严正川嘴角抽搐,每次来峨罗斯都能让他大·开·眼·界,路费真是一点都不带亏的。
他冷眼去看阿列克谢,“所以车是他弄来的,我猜的没错,这家伙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何长宜沉吟,“如果我说黑|帮也会发绩效奖金,你信吗?”
严正川:……
严正川咆哮:“信个屁,你赶紧给我和这小流氓断了——!”
第80章
天色渐晚, 太阳落山后的峨国城市总显得格外荒凉。
即使废钢堆场离市区的距离不到十公里,却像是身处荒野,半人高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行声, 不知是什么动物快速经过。
何长宜看看手表, 招呼众人上车回城,她提前订了格鲁吉亚餐馆的晚餐,来给远道而来的三人接风洗尘。
刘、黄两位专家依依不舍, 看那样子, 他们恨不能挑灯夜战,直接睡到坦克车里。
最后还是严正川连哄带骗, 一再保证明天还来后天也来, 直到回国前天天都来,才勉强将两位专家带上了车。
难得看到她这位二哥装孙子的一面, 何长宜抿嘴直乐, 阿列克谢看了她一眼,幅度极小地弯了弯嘴角。
轿车驶过到处都是裂缝的沥青马路,停到了餐馆门口。
一行人鱼贯而入, 落座后不多时, 胖乎乎的大妈便端着盘子开始了流水式的上菜。
格鲁吉亚菜一贯用料扎实,厚实的羊排,大块的肉串,醇厚的酱汁, 浓香拉丝的玉米芝士饼, 以及与钟国包子形似馅儿不似的奶酪土豆牛肉包。
不过美味的饭菜没能完全吸引两位专家的注意, 他们热烈而小声地用中文探讨T-80坦克参数,时不时争论一两句,然后各自掏出笔记本, 唰唰唰地翻起页来。
严正川起先还在认真听讲,随着两位专家的讨论越来越深入,用词也越加专业,他眼睛里具现出两盘蚊香,最后绝望地拿起叉子,开始埋头苦吃。
一碗核桃炖牛肉被递到严正川手边,他抬头去看,何长宜用一种包容而慈爱的眼神看过来,温声安慰道:“听不懂是正常的,咱妈都告诉我了,你打小听讲就犯困,一考试就迷糊,鸭蛋吃了好几个,她早都做好心理建设,你将来就算扫大街也是为国家做贡献。”
严正川差点没呛死!
“咱妈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何长宜和善地说:“别客气,谁让我是咱妈的贴心小棉袄呢。”
严正川:……谁能把他那个乖巧爱笑的小月亮还回来?
他余光看到阿列克谢,头更疼了。
有没有人能帮个忙把这混血小子给发射到火星,他就不信鹊桥还能从地球搭到外太空!
对于严正川的怨念视线,阿列克谢没什么反应,不动如山地进食,看着速度不快不慢,而餐盘里的食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
何长宜抬手叫来服务员,又加了一份白葡萄酒炖小羊排和奶酪烤蘑菇,都是阿列克谢爱吃的。
阿列克谢挑眉,举起酒杯示意。
恰好旁边一桌两个峨国男人喝交杯酒,动作幅度有些大,这一桌的钟国人齐刷刷看过去,何长宜有些好奇,就看得略久了点,严正川立刻警铃大作。
“来来来,咱们大伙儿也碰一杯,独在异乡为异客,能在千里之外相聚也是缘分,咱们一起为今天的废钢干一杯——”
严正川乱七八糟说了一通祝酒词,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先打岔!
何长宜和阿列克谢别想当着他的面喝交杯酒!
两位专心探讨学术的专家也反应过来,这是接风宴不是研讨会,带着点儿不好意思地将笔记本收起来,纷纷起身同东道主碰杯。
“瞧我,这都高兴得忘形了,何小姐别放心上,这一杯算我赔罪……”
何长宜起身端起杯子,边碰杯边说:“这是什么话,应该是我感谢您呢,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这一趟只为祖国的未来。就是因为有像您这样全心投入的教授,咱们国家才有希望一步步赶上发达国家。来,这杯我敬您。”
何长宜干脆利落地喝完一整杯红酒,照着钟国的习惯亮了亮杯底,两位专家也急忙喝完杯中酒,笑得合不拢嘴。
阿列克谢有些稀奇地看了何长宜一眼,主动抬手为她续上葡萄酒。
不过,这次只有半杯。
何长宜酒后微醺,坐得就没那么端正,偏过头小声地说:
“怎么,你怕我抢了你的酒吗?”
阿列克谢垂眸看她,同样低声道:“我还不知道你的酒量已经好到可以把酒当水喝、。”
何长宜笑微微的,带着点儿狡黠和得意。
“那现在你知道了。”
阿列克谢没什么表情,莫名给人一种温和的错觉。
“不,我不能确定,这只是一杯红酒而已。”
何长宜伸手要拿过酒瓶,“那不如试一试,看看到底最后是谁灌醉谁。”
阿列克谢似乎在笑。
“如果你喝醉了,别担心,我会确保你明天在温暖舒适的卧室里苏醒,而不是在街上。”
何长宜作思考状:“如果你喝醉了,我会确保你不被男同拖走。”
阿列克谢瞪她,何长宜没什么真心地安慰道:“别不好意思,这年头男人也需要保护,特别像你这种肌肉小漂亮,会有很多变态想要含你的脚趾。”
阿列克谢面无表情地说:“那我需要感谢你吗?”
何长宜大方地说:“别客气,我一向都是这么善良。”
严正川再次警铃大作!
他虽然没听清这两人在说什么,但这个氛围就很不对!
“咳咳!”
严正川用力咳嗽,把全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和煦地对何长宜说:
“教授们来一趟不容易,除了放在堆场里的那辆,还有没有其他的能参观参观?”
他说的含糊,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两位专家目光炯炯盯着何长宜,要是能看到更多型号的坦克就好了,哪怕是削弱版的T-72坦克,至少能通过与T-80的对比来了解哪些是重点保密的技术,哪些技术的密级不高、可以对外公布,由此来进行针对性的研究和分析。
何长宜还真想了想。
“确实是有那么一个地方,但我不能保证你们一定能进去。”
两位专家更兴奋了!
外国人不能随便进去的地方,那岂不是有更多的军事机密吗?!
但他们什么都没说,哪怕心里痒得像有羽毛在挠,也闭口不言。
甚至黄教授还对何长宜说:“去不了就去不了,我们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考察80,现在已经很圆满了,其他只是锦上添花,不妨事的,千万别为难。”
刘教授则说:“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说实在的,做人不能太贪心,我现在就很心满意足了。”
严正川也意识到这个用来转移注意力的话题提起的有些不妥当。
全世界哪个国家能敞开军备让人参观,别说是他们这帮外国人了,就算是本国人也不行。
真是被那臭小子气昏了头。
严正川举杯向何长宜致歉,“我说话没过脑子,你别放心上,明天我们还是照旧去堆场。”
见严正川一副后悔模样,何长宜摁住他的杯子,笑着说:
“得了,哪就那么严重呢,你省省吧,老实交代,是不是想骗我酒喝?”
不等严正川开口,她又对两位专家说:“也不是不能去,不过——”
何长宜拉长了尾音,在对面期待的视线中,她才慢悠悠地说:“您二位介不介意出门前戴个假发?”
刘、黄二位教授大喜!
“只需要戴假发?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要不我再戴个墨镜和帽子吧,绝对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两位专家甚至开始热烈探讨起哪副墨镜能最大程度遮掩容貌。
何长宜:……等等,你们是不是有点过于亢奋了?
严正川谨慎地思索片刻。
“是有点不太行。”
何长宜期待地看向在场唯二清醒人士。
“光是假发和墨镜还不够,有可能被人看出破绽。”
严正川下定了决心,“还是穿裙子吧。”
何长宜:……
所以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阿列克谢还绷着一张脸,但任谁都能看出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