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上厕所的时候,圆脸小姑娘都恨不能托着她的胳膊,像伺候老太后似的把她伺候到马桶上。
此消彼长,蔡老师落寞极了,不得不自己提着暖壶去打水。
列车一路西行,越过了国境线。
在停靠峨罗斯站台时,车上倒爷蓄势待发,车下峨罗斯人举着卢布嗷嗷待哺。
学生们也带了不少货物,打算卖了赚点生活费。
在一众卖货的钟国人中,何长宜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格外显眼。
面对一群挤在身边、把卢布快怼到她脸上的客户,她流畅地数钱卖货,然后左手熟练地抢回货物,右手把假|钞摔到对方脸上。
回车上补货时,她随手将伸到上铺的钩子扯进来,窗外传来失去平衡摔下去的小偷叽里咕噜的大骂声。
再次拿着衣服下车时,何长宜顺手抓住在窗口卖货学生的胳膊往里一拽,外面跳起来抢货的家伙正好扑了个空。
几次下来,车厢上的人看何长宜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敬仰两个字来概括了。
——他们好像看到了倒爷界的概念神。
车厢的货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学生们赚得盆满钵满,而且因为有何长宜带着,避开了新手倒爷经常被坑的陷阱,每个人钱包鼓鼓,红光满面。
兜里有钱,胆气就壮。
有学生即使没学会峨语,都敢独自一人去车站商店买东西,和售货员比划着买回来一扎啤酒,给每个人分了两瓶,庆祝开张发财。
要不是学费概不退还,都有人想放弃留学,直接跟着何长宜转行做倒爷。
然而,与学生们的欣喜若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何长宜反而从刚上车时的悠哉变得警惕起来。
钱太多了。
懒洋洋甩着尾巴的狮子站了起来,望向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
就在列车离开乌兰乌德站后,凌晨时分,当所有人都陷入沉睡时,包厢外忽然传来细微而凌乱的脚步声。
何长宜睁开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到一根弯曲的铁丝顺着包厢门的缝隙伸了进来。
下一秒,卡在门锁处的卡扣就被铁丝拽了下来。
一声轻响,门开了。
第18章
卡扣落地的瞬间, 何长宜不合时宜地想,这年头连歹徒都在搞军备竞赛。
前脚倒爷才研究出锁门的卡扣,后脚歹徒就搞出破解的工具, 前后不到一个月,这效率放到冷战都可以称得上一句感人至深。
虽然联盟没了, 但还有继承军备竞赛这一优良传统的后来人——甭管联盟是不是被军备竞赛拖垮的, 你就说这继承的是不是原汁原味。
沙峨正统在东方,该说不说,这也太地狱笑话了。
短短一刹那,何长宜把这辈子看过的缺德联盟笑话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与此同时,她动作丝毫不慢, 悄无声息翻身下床。
就在包厢门半开、门外人探身进来的刹那,她猛然抬脚一踹,门板重重砸了下去!
歹徒毫无防备, 半个身体被狠狠夹在门缝中,疼得大叫出声。
要不是他脑袋缩得快, 差点就能体验路易十六快乐台。
圆脸小姑娘被惊醒, 睡眼惺忪地问:
“怎么了?谁啊?”
这几天有何长宜镇着, 他们经历的最大危险不过是老毛子买衣服不想给钱。
没被霍勒津的劣质衣服坑, 没遇到小偷,也没让黑警用棍子抽,一路轻松惬意,简直像在参加什么峨罗斯主题春游。
虽然他们曾向何长宜打听过路上的危险, 但听别人说和实际遇到是两回事儿。
如今真遇上大|麻烦, 小年轻反应不过来,还以为是谁走路磕到脚趾了。
两个男生睡前干了两瓶啤酒,睡得正香, 四仰八叉的直打鼾。
何长宜一手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说:
“还睡?!抢劫的都上门了!”
圆脸小姑娘一个激灵从铺位上爬起来。
她位置高,对下面的情况看得清楚,眼睁睁看到何长宜一把拉开门,将卡在门缝的男人踹出去,接着包厢外传出打斗的声音。
小姑娘彻底清醒了,带着哭腔喊道:
“都别睡了!车里进贼了!!!”
她的声音尖锐,穿透了墙壁门板,大半个车厢的人都被惊醒了。
包厢外过道狭窄,何长宜伸展不开,而对方人多势众,还带着刀。
她接连将几个歹徒撂倒在地,趁着短暂的空隙,接连踹开几扇包厢门。
“醒醒!全部人都出来!”
其中一个包厢已经被歹徒闯了进去,拿着刀威胁学生把钱都交出来,敢出声就割掉他们的耳朵。
有一个学生试图反抗,被打得一脸都是血,此时半瘫在地,不省人事。
其他人被吓坏了,正按歹徒的要求把身上的值钱东西都交出来。
而此时,何长宜的出现简直恍若天神降临。
上铺一个女生带着哭腔喊:“何姐姐救命!他们要杀人!”
歹徒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见何长宜闯进来,二话不说拿着刀就往前捅。
何长宜险之又险地避开,在包厢的方寸之地艰难地和对方搏斗。
还是说话的那个女生,她一边哆哆嗦嗦地哭,一边瞄准了歹徒,把铺位上的东西乱七八糟往下砸。
不巧的是,一床陈旧板结的被子铺天盖地罩下来,正好将何长宜和歹徒都笼了进去。
何长宜反应快,迅速后退,从被子边缘钻了出来。
歹徒就没这么好运。
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被子里四处乱钻,疯狂挥舞手上的刀,刀尖扎透被子,脏棉花从破损处掉了出来。
一时间,谁也不敢靠近,生怕被刀子扎到。
何长宜脑子转得快,立刻就喊了一句:“被子!”
女生秒懂,只是她的被子已经丢了下去,床板上什么都没有。
她看到隔壁铺位上的被子,当机立断从歹徒头顶跨过去,险之又险地爬到了对面的上铺,将被子毯子枕头一股脑丢了下去。
歹徒像个蝉蛹,被困得结结实实,气急败坏也无法挣扎出来。
何长宜指挥唯一清醒的男生,让他和自己一起把歹徒捆起来。
男生吓得呆若木鸡,缩在床尾,浑身哆嗦,瘫软得像一团泥。
何长宜无奈,只得自己撸袖子上。
“我、我来……”
女生从上铺爬下来,虽然因为腿软,踩空了最后几节台阶,但最终还是站着的。
何长宜单膝跪在歹徒脖颈处,像按着一尾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几次三番差点被他掀翻。
女生抖着手,拿着皮带将歹徒的双臂牢牢捆在身侧。
才捆好人,何长宜利落起身,赶往下一个包厢。
幸运的是,歹徒派来这个车厢的人数有限,大部分包厢还处于未开封状态,里面的人被吓坏了,死死抵着包厢门,听到何长宜的声音才敢开门。
何长宜快速道:“所有人都出来,聚到一起!”
有人弱弱地说:“我不想出去,只要堵着门不让他们进来不就没事吗……”
何长宜冷声道:“留在包厢就等着被人一个一个突破吧!现在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才能确保安全!”
大部分人六神无主,何长宜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做。
之前何长宜从蔡老师手里抢回钱一事,加上她在路上的多方照应,让学生们非常信任她。
在火车这个孤岛般的环境中,当遇险时,他们对何长宜已经不止是信任,而是信赖,或者说依赖。
当她要求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时,即使是最胆小的人也跟了上来。
何长宜将所有人都集中在车厢中段,将年纪小的围在中间,年轻力壮的则在边缘护卫。
她又让人将各个包厢的空啤酒瓶收集起来,发给最外围的人。
就在他们勉强摆好阵型时,其他车厢抢完的歹徒来找人汇合,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而学生们也看到了逐渐逼近的歹徒。
“左、左边有人过来了……”
“右边也有!”
“怎么办,来了好多人,我们不会死吧……”
“呜呜呜,我不留学了,我要回家,我想妈妈……”
人群中恐惧气氛迅速蔓延,心理脆弱的人脸上已经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不知何时挤到最中央安全位置的蔡老师,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突然嚎道:
“把钱都给他们!给他们就没事了!要命就不能要钱啊!我给钱,给钱,别杀我!要杀就杀别人!”
人群骚乱起来,极度害怕中,还真有人掏出钱包扔到地上。
“求求你们走吧,我给钱还不行吗……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呢……”
混乱中,原本还算紧密的阵型乱了起来,一些人慌张地朝里挤,想把自己塞到最安全的位置。
蔡老师用力推搡,将挤到他面前的人都推出去,好替自己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