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漩涡中心,握有决定性权力却始终不动声色的人终于开了口。
“你们太吵了。”
何长宜双手一撑,轻松跃坐在办公桌上,如同坐在了王座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
面对神色各异的众人,她吩咐道:“先送这位女士离开,别忘了向她支付路费和误工费。”
当保镖带着一脸喜色的女服务生离开后,何长宜示意工人们也离开。
工人们想要留下来,勇敢地表示:“我们愿意承担责任!”
何长宜不客气地说:“难道你以为我打算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吗?”
她看向这几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冷酷地说:“从今天开始,你们全部停职。”
鲍尔沙克副总经理附和道:“您做的太对了,就该这样!”
亚历珊德拉总经理面露不忍,想要说些什么,又强自按捺下来,同时拉住了要开口的阿加塔娜副总经理。
工人们不安而惶恐,有人小心地问:“要是开除我们的话,您能不能不开除总经理女士……”
何长宜没好气地说:“谁说要开除你们了?从今天开始,你们通通滚去打扫厕所,什么时候石油生产基地厕所的卫生通过验收了,什么时候再回到你们的岗位!”
听到这话,工人们喜忧参半。
喜的是没被开除,有工作就等于有收入,全家不必去教堂领锯末粥;忧的则是生产基地的厕所从油田开采之日起就没打扫几次,肮脏程度已经超乎人类想象极限,属于苍蝇来了都得高呼一声“吃不完实在吃不完”。
工人们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高兴多一些,还是悲伤更多一些。
何长宜让保镖关上门,工人们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小声地讨论:
“她似乎还是很善良的……”
“如果何小姐都能原谅我们的话,她能不能也原谅总经理女士呢?”
“早知道她是个好人的话,那十万卢布就该用来去雇长得最帅的男人!”
办公室内,只剩下石油公司的控股股东和高管。
何长宜开门见山地说:“亚历珊德拉女士,我不能让您继续担任总经理的职位。”
亚历珊德拉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结果,而一旁的两位副总经理看上去就不怎么平静了。
鲍尔沙克险些笑出声,声音尖细地喊道:“这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而阿加塔娜看上去快要哭了,低落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何长宜问道:“亚历珊德拉女士,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亚历珊德拉说:“我服从您的决定,并将全力配合下一任总经理的工作,请您放心。”
何长宜点了点头,欣慰地说:“这很好,您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士。”
她话音一转:“作为下一任总经理,我将很高兴有您的配合。”
众人一惊,鲍尔沙克不笑了,阿加塔娜不低头了,连亚历珊德拉也平静不下去了,通通目瞪口呆地看向这位新老板。
何长宜笑着问:“为什么都不说话,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鲍尔沙克结结巴巴地说:“您、您要当总经理?!”
“是啊,没有比成为总经理更能彻底了解石油公司的办法了吧。”
何长宜还问鲍尔沙克:“或者说,您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鲍尔沙克笑得像哭,整张脸皱在一起。
“没、没有……您说的对,总经理才是最了解公司的……”
何长宜恍然大悟道:“哦,差点忘了说,除了亚历珊德拉女士,你们的职位也要进行调整。”
鲍尔沙克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颤声道:“也、也有我吗……”
阿加塔娜看上去就镇定多了:“我接受一切安排。”
何长宜欣然道:“那就先感谢各位的配合了。”
“鲍尔沙克先生,您将被免去副总经理的职位。”
鲍尔沙克在要晕过去之前,听到这位残忍的老板说:“还有阿加塔娜女士,您也一样。”
于是他又坚强地醒了过来。
何长宜对伊尔布亚特石油公司的人事结构来了一次乾坤大挪移。
亚历珊德拉降为副总经理,另一位新上任的副总经理则是钟国人,曾在国内石油企业担任副厂长,改革开放后跟风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失败后也没了他的位置,回不去原单位,只能闲赋在家。何长宜通过国内关系网将他捞到了伊尔布亚特,作为她的一只眼睛,替她盯着石油公司。
相比于自己当老板、打出一片天地,有的人就是更适合在已搭建完毕的框架内施展拳脚。
这位钟国副总经理就是这样的人,正好他年轻时学的是峨文,连语言障碍都不需要担心。
而看在十万美元年薪的份上,钟国副总二话不说就打包行李奔赴峨罗斯,此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对于原来的两位副总经理,何长宜另有安排。
鲍尔沙克担任公司监事,不参与公司实际经营管理,只有一个任务,专门盯着高管挑刺,直接向何长宜汇报,可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了。
而阿加塔娜则回到原岗位,依旧负责财务管理,只不过这次她多了两个副手——由何长宜直接招聘的莫斯克留学生,也就是当年她在火车上救下的扔被子小姑娘程宁和扛大包的小赵。
相较于一些经验老道的候选人,两个年轻人显得青涩极了,但也正因为青涩,才没有利益牵扯,不知轻重,随便捅破职场潜规则——而这就是何长宜所需要的。
至于亚历珊德拉,她确实正直,也确实能干,是个优点与缺点同样显著的下属。
何长宜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将她留下来。
让亚历珊德拉留在石油公司的利要远大于弊,不仅可以协助提升石油年产量,而且还能稳定公司上下的人心,避免造成新旧交接时造成过大动荡。
有句话叫“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当新任老板空降后,石油公司内部势必要分裂成两部分,一边是原班人马的“本地派”,另一边则是以何长宜为首的“外来派”。
对于本地派这一派来说,与其让一个不知底细的新人成为带头大哥,不如继续用亚历珊德拉,让一个正直磊落的人占住这个位置,总比换上阳奉阴违的小人来得更好。
而亚历珊德拉也有足够的能力和权威去压制本地派,不让他们在公司内搅风搅雨,通通给她老老实实地去挖石油。
与此同时,作为副总经理,亚历珊德拉也不能再像之前担任总经理时那样独断专行。
尽管仍享有一定的管理权,但她的权力受到了双重挟制,一边是同等地位的钟国副总经理,另一边则是虎视眈眈的鲍尔沙克。
一旦亚历珊德拉出现任何异动,都会被第一时间制止并向上报告。
而何长宜亲自担任总经理,掌握了最终的决策权。
无论亚历珊德拉想要做什么,哪怕是为了石油公司好,也需要先经过何长宜的同意。
管人和管钱的权力都集中在何长宜手上,她高坐王位,俯视众生,所有人只能在她划定的范围内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她才是石油公司唯一的主人。
当高层的人事变动对外公布后,油田工人们议论纷纷。
“唉,果然,亚历珊德拉女士不再是总经理了……”
“至少她还是副总经理,毕竟谁能和老板去争夺总经理的职位呢?”
“我倒是觉得这位何小姐还不错,她没有追究亚历珊德拉女士的责任,不仅允许她留下,还让她担任副总经理,更棒的是,鲍尔沙克去当了什么监事,哈哈,他一定躲在被子里哭泣吧!”
“鲍尔沙克的梦想是当总经理,现在却连副总经理都当不上,他可太活该了!”
“阿加塔娜女士也不是副总经理了呢……”
“她应该不会介意的,只是回到了原来的职位而已,毕竟连亚历珊德拉女士都降职了呢!”
“别聊这些上层的东西了,我们又不会变成总经理,不如聊一聊何小姐吧,听说她要给全体一线工人涨薪呢!”
“这是真的吗?”
“涨多少?上涨部分是以工资还是以奖金的方式发放?”
“这位何小姐可真是美丽又慷慨!”
“让我们祝愿何小姐永远美丽,永远慷慨,乌拉!”
油田工人们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涨薪上,关于公司高层人事变动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消散。
“舒拉,真高兴你还能继续留在公司。”
阿加塔娜发自肺腑地说:“当时在办公室里,我可真担心你被开除。”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我也担心自己被开除呢,要是那样的话,为了孩子们的学费,我只能去做清洁工了……”
亚历珊德拉笑着叹了一口气:“我也曾以为自己要被开除了。”
她摇了摇头,自嘲道:“毕竟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在提防新老板,即使她真的开除了我,我也不能有一丝抱怨。”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何小姐最后选择了原谅。
有的人原谅是因为软弱怕事,而有的人原谅却是因为无畏。
亚历珊德拉感叹道:“何小姐是一位很强大的人啊。”
此时,强大的何小姐正在郁闷中。
“打扫厕所,只有这样吗?”
阿列克谢似笑非笑地说:“我以为在差点被女人强迫后,你会选择更加有力的报复方式。”
何长宜恹恹地说:“不然还能怎么样?我不能开除他们,也不能扣工资,除非我打算眼睁睁看着他们全家饿死;但就这么放过他们,我也很不甘心啊。”
阿列克谢好心地提醒道:“我记得钟国有句话叫‘自己掉了牙齿就打掉对方的牙齿,自己没了眼睛就打瞎对方的眼睛’。”
何长宜:“……那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阿列克谢泰然自若地忽视中文小课堂,带着点怂恿地说:“为什么不把他们对你做的事原模原样地还回去呢?”
何长宜大惊失色:“阿廖什尼卡,这段时间你在莫斯克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她痛心疾首地说:“我记得维塔里耶奶奶不是这样教导你的!”
阿列克谢瞟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说:“和你一样,我在莫斯克这所社会大学里学到了太多不该学的东西。”
何长宜反唇相讥道:“真是无法想象,一头纯洁善良的小熊会是什么模样呢。”
阿列克谢眯着眼盯着她,看起来既不善良也不纯洁,分明是一头穿西装的凶残巨熊。
何长宜对着阿列克谢抬了抬下巴,轻浮道:“为我跳一次小熊舞吧,我保证会是最好的观众。”
阿列克谢扯了扯嘴角:“那你要做小熊旁边的洋娃娃吗?我甚至可以为你定制一套蕾丝公主裙——你喜欢粉色还是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