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不认识何长宜的倒爷看到这一幕后非常惊讶。
“什么情况,这女的是峨国人?可她明明长了一副钟国人的脸,为什么列车员对她这么好?”
“这帮毛子列车员怎么还看人下菜碟啊?合着对我就敲诈勒索,不给好处就找麻烦;对她就跟见了自家妹妹似的,连自带的香肠都要分一半……”
“她谁啊?铁路局长的亲闺女?”
有认识何长宜的人便说道:
“瞎说什么,这可是何姐,你们新来的不知道,何姐在莫斯克可是相当出名,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我提醒你们啊,对何姐说话客气点,要是得罪了何姐,你们趁早甭干这一行。”
“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们背后说何姐坏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新倒爷收敛了些,关上门悄悄嘀咕:
“何姐?咱可得注意点,千万别不小心得罪人了……”
“看来莫斯克水很深啊,一个女人都这么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过千百遍的沿途风景,当列车再次停靠终点站莫斯克时,何长宜身后跟着几个新面孔,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国度。
何长宜雇来押货的退伍军人换了好几批,有的人觉得路上太危险,不如踏踏实实回国上班;有人则发现了商机,拿着三千块的报酬也干起了倒爷。
何长宜从不插手他们的选择,只是遇上这些新手倒爷时,顺便指点一下,结个善缘。
她现在还没有固定的班底,一方面是因为现在的生意如同潮汐,一时忙极一时闲极,不需要稳定长期的雇工;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现在还没人能入她的眼。
毕竟一路上大部分时间不是身处异乡,就是长途奔波,而且还携带巨额现金,实在考验对方人品。
都说财帛动人心,万一有人忍不住想杀人夺财,就算何长宜武力高强,也抵不住背后闷棍。
在这短短一段时间中,峨罗斯发生太多倒爷被杀的事情。
有的是被黑|帮杀的,有的是被抢劫至死,还有的是被熟人所杀,报纸上隔三差五就能看到又有钟国人被杀的新闻。
何长宜在旅馆见过的熟面孔倒爷,过了一段时间没见到的话,再问起来就是对方已经死在小巷/河里/出租车……
黑色幽默的是,倒爷的死亡率不一定和他们的财富积累速度成正比。
有的人第一次来莫斯克就惨死街头,也有的人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也依旧全须全尾。
无论如何,死亡和暴富是一对孪生子,围着每一个倒爷欢快地跳小熊舞。
因此,除非是绝对值得交托信任的对象,否则何长宜宁愿做一个时刻警惕的独行侠。
但即使如此,意外的发生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天,当何长宜与一位闻名而来的峨罗斯商人签订棉衣供应协议时,旅馆楼下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何长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心想这不年不节的,哪个倒爷在放炮?
然而,坐在她对面的五大三粗的斯拉夫大汉却当即变了脸色。
“枪!有人在开枪!”
他原本就白的皮肤现在像墙纸一样惨白,连滚带爬地往桌子下爬。
何长宜这才反应过来。
她霍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侧身向外看去,观察楼下情况。
外面已经乱做一团,有人在喊,有人在跑,还有人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而一些举着枪的人还在不断进入旅馆。
他们头发剃得极短,露出青茬,穿着黑皮衣,露出的脖颈和手臂处似乎有纹身,开枪的动作不像是受过军事训练。
枪声从楼下渐渐往上蔓延,像炒豆子似的,听得出来开枪的人毫不吝惜子弹。
在这极度危险的关头,何长宜忍不住在心中疯狂吐槽。
不是,你们大峨就不能有一天安稳的时候吗?
牢不可破的联盟破了也就算了,说好的和平演变,和平在哪里?历史书上吗?
原先亲如兄弟的加盟国此时在爆发排外屠杀,新生的国境线摩擦不断,国内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谁都不知道下一场战争是对内还是对外。
还有警察,收保护费的时候很爽快,但你就不能发挥哪怕一点用处吗?
都被黑|帮骑脸上了,现在是你们装死的时候吗?
贝加尔旅馆这种理论上的安全区现在居然有人敢突进来无差别枪击,除了总统府,峨罗斯还有哪怕一个安全的地方吗?
——哦对了,总统府也不一定安全。
总之,警察再不来救命的话,付钱的金主们就要团灭了!
吐槽归吐槽,何长宜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她返身回到谈判桌,一把将蜷缩在桌下的甲方大汉扯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你这是谋杀!”
斯拉夫大汉如娇花般柔弱不堪,强壮的四肢瘫软无力,被比他小了一圈的何长宜硬生生拖了出来。
“闭嘴,我在救你的命!”
何长宜环顾一圈,门外的枪声已经越来越近。
她横下心来,打开窗户,将大汉扔了出去,随后自己也跳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房门被踹开,纹身枪手端着机枪朝屋里扫射!
第26章
“哒哒哒哒哒哒——”
房间内枪声大作。
但不止有枪声。
惨叫声, 求饶声,怒骂声,反抗声……还有台灯瓷器被击碎的脆响, 子弹打中沙发的闷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各式各样的声音挤满了旅馆, 像山谷内反复回荡的回声, 海啸般劈头盖脸砸下来。
忽然,在某一刻,所有的声音渐渐归零。
一地死寂。
何长宜靠在墙边侧耳细听,身边的娇花大汉抖如筛糠,右手疯狂在胸前画十字。
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是房间外装饰用的弧形阳台, 极窄小,与房间隔着一堵墙,两个人勉强蹲着挤在一起, 像是被捏瘪的面包,藏不下一丝多余的空气。
幸好旅馆房间的布局相当一目了然, 枪手发泄般扫射一圈, 见屋内无人, 便转身离开去踹下一扇房门。
何长宜没有动, 大汉也不动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腿软实在站不起来。
在一阵爆发似的扫射过后,偶有零星枪声响起。
有的是在楼下,有的是在隔壁, 有的听起来像是就在房间门口。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 外面响起姗姗来迟的警笛声。
娇花大汉大喜过望,当即就要站起来向外求救,被何长宜摁着脑门强行压了下去。
而就在下一刻, 楼下突然传来交火声。
袭击者攻击了前来救援的警车。
大汉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白了,手抖得连十字都画不出来。
然而,何长宜却站了起来,快速翻过墙,穿过破碎的玻璃窗返回房间。
“你干什么?快回来!危险!”
大汉和何长宜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一遭,见她突兀回房,急得半蹲起身,疯狂向她招手示意。
何长宜不理他,敏捷避开满地碎片,悄无声息走到房门处,侧身观察走廊动静。
片刻后,她转身对大汉低喝一声:
“走!”
不等娇花回应,何长宜率先离开房间,走之前还不忘提上装满了现金和珠宝的手提箱。
大汉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不敢独自待下去,一咬牙一跺脚,狼狈翻过墙,踉跄着追了上去。
走廊上一片狼藉,大部分房间都被踹开了门,只有少数几间的门还坚守岗位,显然是有人从里面用衣柜和沙发挡住了。
这些门也是受损最严重的,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枪眼,就像射击场的靶纸。
而敞着门的那些房间,里面传出浓烈的血腥味,安静得有些不祥。
大汉心惊胆战,不敢多看,脚下拌蒜地去追何长宜。
好不容易追上人,却见她正将从衣摆扯下的布料往地上躺着的伤员的伤口处塞。
伤员明显是从房间里爬出来的,身后一条长长的血痕,像是什么恐怖片场景。
大汉看得腿软,眼前一花,下意识扶了一把墙,耳边却听到何长宜不容拒绝的指挥声。
“你背着他!”
大汉:???
大汉欲哭无泪,被迫背起血人似的伤员,强撑着腿软跟着前面的女人走。
何长宜明显对旅馆内的布局非常熟悉,带着他们从位置隐蔽的工作人员专用楼梯下楼,顺路救出来好几个还有一口气的伤员。
当一行人推开后门时,旅馆前门还在传来陆陆续续的枪声。
回到太阳下,大汉腿一软,差点就跪在地上。
何长宜嫌弃地拽了他一把,免得这家伙把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伤员摔成二次伤害。
就在一行人以为安全时,忽然,大汉冲着何长宜身后惊叫一声,声音几乎劈了叉。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