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方五岁的三阿哥方喀拉,大显身手, 射中一狍。
汗看着年幼的儿子, 原本暗淡的目光,忽然涌起一点光亮, 他抱起方喀拉, 亲昵的用下巴摩挲他的头顶,“我的儿子。”
趁着自己月份还小, 于微巡视了一圈自己的领地, 包括但不限于六个农庄、一大片草场, 两个造纸坊和一个绸庄。
绸缎庄的发展并不怎么景气,大明的丝绸太好,挤压于微的丝绸,她只能做些中端生意, 不温不火,收入一般,不过绸庄的存在,带给了一些无处可归的女性生存机会。
最赚钱的是造纸坊和农庄,于微意识到大清缺纸,是因为多尔博,多尔博爱写字画画,一日就要用掉姐姐和哥哥半月的白纸量。
钱花的多了,于微就意识到了。
大清不懂造纸术,不代表于微和童尘不会。
当然,她最大的收入,还是卖粮食得来的,战争时期,什么都不如粮食贵,于微出钱,帮助姜嫔公赎朝鲜百姓,姜嫔组织这些百姓为于微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偿还赎身钱。
现金流不能放在库房吃灰,更不能让多铎拿去交罚款,要拿出去,钱生钱。
开垦出来的荒地产权属于于微,作物留足食用部分,余下出售,赚得的钱抵扣赎身钱,还完赎身钱,他们就跟于微没关系了,爱去哪儿去哪儿。
被沈馆公赎的奴隶很多,正所谓人多力量大,短时间内,于微的农庄从五个扩充到了十六个。大量组织人力开垦荒地的同时,于微又从市场上购入粮食,集中倒卖给军队。
按照供求关系影响价格原则,完全的买方市场下,于微想给自己的粮食定什么价格,就可以给自己定什么价格。人是铁,饭是钢,人,绝对不能不吃饭。
于微最终以略高于寻常价的价格,抛售了手里的粮食,为什么没要天价呢?因为她有良心吗?
不是,因为汗下旨了。
市场的大手是无形的,但是汗的耳巴子是有形的。
她的粮食要价虽然不高,但胜在军队需求大,于微手中囤积的粮食足够多,仅差价,她就赚了一万余两,这还不算她农庄上种出来,卖给军队的部分,这笔是纯利润。
种子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抵扣掉公赎奴隶的成本,也赚了点。
农忙时,这群人耕种,天冷了,于微又给他们接了点手工活,为军队削箭杆,八旗子弟骑射得天下,骑射的射,得要箭才行,军队羽箭的消耗量,是巨大的。
制箭需要弓箭,但是削半成品箭杆的技术含量几乎为零。
于微号召大家,‘今天努力多削箭,明天就能还清钱’。
制箭杆的钱,多铎还没有跟她结算,因为汗那边还没结算,八旗没有军饷,战后所得即为军饷,但抢来的战利品,不是全归自己,要和汗分账。
和汗分完账后,旗内再自行结算。
这笔收入应该也不小。
难怪灯塔喜欢打仗,商机的确很多,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市场,然后,就有利润。
嗯。于微巡视完自己的产业,看着那些为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自由而奋斗的奴隶们,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当社畜的那段日子。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钱赚多少是够啊,还是别打仗了。
回到家,多铎正在院中,陪孩子们做游戏,舒伦张开手臂,保护身后的弟弟妹妹,雄鹰笑得狡黠,一会儿从左突袭,一会儿又绕到右边,逗得孩子们啊啊大叫。
于微站在廊下,夕阳斜照在多铎挺拔深邃的五官,愈发显得他俊朗不羁,于微忽然间觉得,其实浓颜.....浓颜系帅哥是要比淡颜的帅哥,好看点.....
她看的认真,多铎觉察到身后有人,回头望来,对上于微直勾勾的眼神。
他好奇睁大了眼睛,微微歪头,“嗯?”
于微猝然对上多铎的视线,不知为何心中陡然一虚,像是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她低头,避开多铎的视线。
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忽然扭捏起来了。
多铎困惑蹙眉,很快从于微神情中发现了真相,他自得一笑,走到于微跟前,背着手,低头从下去看她的脸,“怎么?我太过英俊,惹得福晋害羞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微抬眸,嗔了多铎一眼,多铎见状,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低头一笑,也不似之前一样,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逗得于微窘迫不已,而是伸手扶住她,温声道:“当心点。”
随着年岁的增长,多铎也逐渐稳重起来。
但他的稳重,到底没持续多长时间,才过了不到几个月,于微就又接到了罚款通知。
大清赏罚分明,两条线互不干扰,赏完之后,就到罚,英武郡王阿济格驻守高桥期间,私自离开汛地,回到家中,刑部照例过问此案。
多铎知道阿济格不会说话,让人教他串供,还私联证人,放言道:“王有罪与否,到部方知。”
阿济格有没有罪,到了刑部才知道。
而刑部郡王是谁呢?是豫郡王。
汗:“你俩一个认罪,一个交钱。”
罚款。
罚款。
白花花的银子,还没焐热。
于微深吸口气,话还未出口,一股暖流便汩汩涌出,她顿时不敢动了,多铎也注意到她的神色异常,立刻上前,搀扶住于微,“怎么了?”
“我好像要生了。”
“嗯?这才七个多月。”
于微的胎像一向稳固,并没有早产的迹象,好在她一向重视自己的生死,早早为自己准备好了生产的东西。于微前脚进产房,童尘后脚就杀到了郡王府。
得知于微情况很好,一切顺利,童尘悬着的心才放下,几个孩子都守在产房外,童尘怕他们冻着,让嬷嬷先将他们带下去,多尔博不愿意走,童尘蹲下身子,哄他道:
“多尔博乖,先回去好不好。”
多尔博担忧的视线越过童尘,落到里屋。
这个未出生的手足,或许会害死额涅。
他还是胤禛时,曾经写过一本叫《大义觉迷录》的书,写书时,他向时任宗正昭德问过很多事情,昭德絮絮叨叨翻出了很多陈芝麻烂谷子。
这个讨厌的昭德不是别人,是多尼的孙子,第四任信郡王。
受多尔衮影响,豫亲王之子多尼从亲王变信郡王,铁帽子王,只有王位是铁的,戴帽子的王头并不铁。
自己有记忆起,信郡王一系已经传到第三代鄂扎,多尼英年早逝,其子鄂扎继承信郡王爵位,鄂扎因懒惰,被汗阿玛解除宗人府职位,他死后,信郡王爵位,由他的叔叔、豫亲王第七子董鄂继承,董鄂坐罪,爵位又回到多尼一系,由鄂扎之子德昭继承。
德昭作为右宗正,非常反对自己写《大义觉迷录》,为了劝自己,他举了很多例子。也是从昭德口中,胤禛听说了许多往事——
比如,当年不是顺治帝过继多尔博给摄政王多尔衮,而是摄政王自己养了多尔博。
因为多尔博曾经过继给多尔衮的缘故,官方对于多尔博的记载,非常少,只有寥寥数语,记载他在摄政王多尔衮死后,被顺治帝过继给多尔衮,后来清算多尔衮时,又让他归总,然后,他就消失在所有的记载中。
这件事其实错漏百出,昭德指出,在实录之中,又记载过摄政王生前对英亲王阿济格说过‘多尔博他所养’这种话,这又如何解释呢?
如果是顺治帝让多尔博过继,又让他归宗,多尔博处于听命行事的处境,顺治帝又为何会努力边缘化多尔博呢?
所以绝不可能是顺治帝过继多尔博给多尔衮。
昭德还说,当年摄政王之所以过继多尔博,是因为豫亲王妃生下多尔博后,便撒手人寰,襁褓幼子,无母抚养,而摄政王妃与豫亲王妃是同母姐妹,故而养之。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何多尔衮生前就过继了多尔博,但最后清算多尔衮时,顺治帝没有找到豫亲王与兄长勾结的直接证据,最终只能以‘同母弟’为罪,降其亲王为郡王。
多尔博变成顺治帝过继给多尔衮,与之对应的其他记录也会被对应删去。昭德还拿出了朝鲜世子的一本书,给自己看,上面记载了朝鲜人在多尔博出生次日,吊祭豫亲王福晋一事。
当然,昭德是想通过这件事,劝自己不要写《大义觉迷录》,他认为,自己写这本书,大有掩耳盗铃之意,不如搁置,是非自有后人定论。
真相,是藏不住的。
胤禛嘴上‘哦’,写《大义觉迷录》的手却一刻不停。
穿越过来之后,多尔博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深深的迷惘,记忆中的往事,肉眼可见的出现了偏差。他记得豫亲王子嗣众多,光嫡子就有四个,长子多尼与幼子多尔博为元妃所出,次子察尼三子董鄂为次妃所出。
次妃....没见过,察尼、董鄂,没见过.....
额涅,凶悍得跟老八福晋有得一比。
后来,他无意得知额涅的身份,心中困惑才稍有解开,或许是因为仙女额涅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切才悄无声息发生了一些变化。
额涅的命运藏在别人命运的缝隙,多尔衮的、巴特玛姨妈的、阿玛的、真正的多尔博的....多尔博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慢慢将这细微的脉络挑出,拼凑出大概轮廓,推测摆在眼前的那一刹,多尔博愣住了。
昭德好像真的没说谎。
自己也并不是真正的多尔博,算算时间,真正的多尔博要出生了。
胤禛开始攻击自己的推测,他宁可相信自己的谨慎推测出了问题,也不愿意相信即将发生的一切。
未出生的手足,可能夺走额涅的命。
可另一件事,又侧面印证这一切,他亲眼看到收继婚的发生,豫亲王与摄政王嫡福晋死在同年,如果额涅活着,最应该发生的事情,应该是鳏夫续弦寡妇。
这是符合收继婚的,也符合科尔沁的需求。
但是这一切没有发生,摄政王迎娶了肃王的遗孀。
保全额涅的同时,还能少一个弟弟,多尔博根本不用想,毅然决定送自己这个未出世的手足去见佛祖。额涅从未防范过他,他可以很轻而易举的做到。
额涅早产的消息传来,多尔博从一重担忧,陷入另一重深深的担忧之中,真当一切发生这一刻,他开始恐惧、害怕,他害怕额涅其实无事,自己弄巧成拙,反而害死额涅。
和多尔博一样心神不宁的,还有多铎。
前不久,他曾做过一个噩梦,梦中,他站在郡王府高高的石基上,看着身后一片雪白,吊祭的人进进出出,他静静望着身后一切,觉得陌生,又感到无比熟悉。
他问下人,“是谁死了?”
下人答道:“是福晋。”
多铎从噩梦中惊醒,于微在他身边,睡得正香,他凝视枕边人姣好容颜,倏而感到阵害怕,他伸手,紧紧将于微抱在怀中,于微被他的动作吵醒,骂道:“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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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没有找到关于达哲离世的记载,按道理来说,不管她是在崇德还是顺治朝离世,都是应该有记载的,因为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是皇太极的小姨子、豫亲王嫡福晋,顺治也应该按制度吊祭。
没记本身就有点问题,当然也可以解释为,她是女性,所以容易淹没,但是我又找到了顺治朝吊祭多尼福晋的记载,所以说,应该是要记的。
我在看朝鲜史料的时候,发现了朝鲜祭拜十王福晋的记载,十王府有丧,能让朝鲜拜祭,肯定是正儿八经的福晋,要么是原配,要么是达哲。
最初我以为是原配,后来发现那个时间点很离谱,在多尔博出生的第二天,十王府有丧。
综合多尔衮说养多尔博、以及顺治清算多尔衮但不清算多铎,还有就是收继问题,为什么没有发生收继?
以上纯属我个人猜测。
第130章 福康 难以端水的父母
婴儿啼哭声微弱, 产婆匆匆赶出,向守在屋外的众人汇报母子平安的喜讯。崇德七年十月,于微早产生下她第三个儿子, 爱新觉罗.费扬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