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他们选择了父亲,不如说他们选择了自己, 选择了自己光明的前途, 都是军功在身的嫡长子,他们的未来前途无量。
一个女人, 跟汗位, 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在汗阿哥跟自己之间, 多铎会怎么选择?稍微一想, 于微心中就已有了模糊的答案。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凡其中一个下定决心, 另一个必定会因此掣肘, 如果两个人都下定决心,方向一致则齐心协力, 方向相反则分道扬镳。
她不会放下自己的决心。
多铎从礼部回来, 脸上表情也不怎么好, 他又挨了大汗的训斥,大汗以为国人不守礼法,都是礼部没有严加稽查。
“定制,什么定制, 人家家里娶妻娶媳,多喜庆的事情,非拿那框框条条去约束,一会儿不许多杀牲畜,一会儿不准多摆宴席,不让杀不让摆,那宾客来了坐哪儿?吃什么?”
“嫁格格的多给些陪嫁怎么了?人家乐意给,也不然给。”
“衣服也是,这也不能穿,那也不能穿。”
多铎‘啧’了声,“管管管,我又不是没将谕令发出去,我又不是大汗,还能天天抓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
于微见状,开口宽慰他道:“好了,礼部礼部,什么是礼仪,所谓礼仪,往大了说是国家之基,往小了说,就是穿衣吃饭。”
“什么等级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吃什么饭,皇帝穿龙袍,戴冠冕,吃饭用鼎,还要听一定规模编钟奏响的乐曲,这就是汉人说的钟鸣鼎食。你不能穿大汗穿的衣服,也不能吃大汗吃的饭菜,否则就是僭越,那以你为标准,郡王也不能穿你的衣服。一层一层叠起来,就是礼制。”
“大汗吃的饭,我怎么不能吃?他吃沙琪玛,我也吃。”
于微竖眉,“那大汗穿明黄袍服,你也穿吗?”
“那不行。”多铎道,明黄色属于尊贵之色,非大汗不能穿,两黄旗,也是大汗所领亲军,当年先汗故去,皇太极继位后,为了延续这一传统,与多铎和多尔衮、阿济格的两黄旗互换旗色。
“那不就对了。”于微没好气道。
多铎觉察出于微的神色不对,“好好的生什么气,不过和你开个玩笑,道理我都明白,就是随口抱怨两句。”
于微不说话,自顾自进了里屋,在床边坐下,多铎跟着走了进来,坐在她身边,低头去看她的脸,“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谁给你气受了?”
话出口,他又想了想,猜测道:“和你妹妹吵架了?”
于微原本还想再沉默会儿,可是多铎这么一问,她几乎是本能反驳道:“才不是。”
“那是怎么了?”多铎张开双臂,自后环搂住她的腰,“我最近可没惹你生气。”
一句话开了口,后面的高冷就装不下去了,于微干脆摊牌,“大汗要给你说亲呢。”
多铎有些惊讶,低头看了一眼于微,“你怎么知道的?”
于微一愣,目光旋即冷了下来,她一胳膊肘杵开多铎,转头盯着他。
多铎立刻道:“不是故意瞒着你,大汗跟我说过这个事,我没打算娶。娶亲又不是一厢情愿就能成的,我不娶,谁还能按着我头让我娶不成。我就知道你要是知道,肯定不高兴,反正是件没影的事,就....就不打算跟你说的,但你既然知道了,我就跟你说,确实有这么件事,但是已经过去了。”
嗯?
闻言,于微不由瞪大了眼睛,她还以为自己掌握了先机,想要发挥一下自己的嘴上功夫,跟多铎拉扯一番,谁料这只是她自作多情。
她拿到手的消息,已经过时。
才知道,但事情已经结束。
于微一时哑然,望着多铎,眼中神色复杂,忧心丈夫再娶的重担放下,对他前途命运的担忧随之浮上心头。
多铎望着她,目光有些闪躲,唯恐她因为自己的隐瞒而生气,隐瞒固然不对,但直说也是死路一条啊。
他本想着,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毕竟他都拒绝了,岂料她还是知道了。
多铎望着面前女子年轻的面庞,眼中担忧若隐若现。
跋扈的女人,一般没有什么好下场,往近了的例子,莽古济,往远了的例子,可就多了。
伯父舒尔哈齐四继福晋苏完瓜尔佳氏,就是为汗阿玛所杀,这位福晋身世显赫,又生下四子一女,照样被杀。
被杀的理由很简单,汗阿玛认为自己的福晋们都没有乘轿子,而她乘轿子出入,对自己不尊重,故而杀之。她的儿子寨桑武所娶福晋,也被汗阿玛所杀。
大汗警告阿巴泰福晋的狠话不是空话,若是辉发福晋再敢把持国事、凌夫背行,定处死。这不仅是对辉发福晋的警告,也是对阿巴泰的警告,再敢这样,他就当着阿巴泰的面杀了他的福晋。
更别说,大汗还分开了阿木沙礼和岳讬。
大汗完全有能力,让她成为下一个任何人,那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帮她求情,因为她是一个不被世俗容纳的悍妒妇人。她们巴不得看她的笑话,谁会为她动容。
多铎忍不住道:“出去说话聪明点,你不要以为你是大福晋的妹妹他就不能把你怎么着,你是大福晋的妹妹,也是巴特玛的姐姐。”
于微抬眸,多铎也正望着她,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多铎虽然平日里摸鱼,但关键时候从不掉链子,能在大汗针对大贝勒时求娶大福晋之妹,他对时局的嗅觉,也很敏锐。
大汗没有一母所生亲兄弟,自己和多尔衮是同母兄弟,还有阿济格,两个亲王一个郡王,树大招风的道理,多铎是明白的。
那些女人被杀,都不是真正犯了什么十恶不赦大罪,苏完瓜尔佳福晋是因为卷入了汗阿玛与阿敏的矛盾,被牵连而死。阿木沙礼和岳讬,也是因为大汗和莽古济不睦。
“不跟你说,是因为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你必然不会接纳新福晋,在这微妙的时候,显得出众,不是什么好事。”多铎解释道。
“那能怪我吗?”于微委屈道,她为什么会陷入两难,不,是三难的境地呢?怕自己被杀,怕多铎再娶,也怕他遇到危险,还不是因为汗。
他是大汗,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他了不起。
多铎无奈,“怪我,都怪我,行了吧。”
于微想了想,别扭道:“那也倒不怪你。”
“怪汗。”
“没错。”
“那你呢?”于微担忧道。
“你就这么拒绝大汗了吗?”她有些恍惚。
这样拒绝大汗,大汗会怎么想呢?
多铎满不在乎道:“不然呢?我还能把她娶回来吗?他喜欢,他娶,我不喜欢,我不娶,他能忍,我忍不了。”
于微一时被他这话逗笑了,嗔了他一眼,见于微笑了,多铎也笑了下,手臂一伸又将她揽进怀里,“我只喜欢你这样聪明漂亮有性格的女人。”
“哦。”
“嗯?”多铎低头,“怎么这幅反应?你难道不该一脸震惊,然后幸福羞涩一笑?”
于微‘呵’的笑了声,对上多铎的眼睛,“因为,我知道啊,你只喜欢我这样漂亮有性格的女人。”
“夸人的话,还是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好些。”
“那你再夸我几句。”于微往前凑了凑,盯着多铎漆黑的眼睛道。
多铎垂眸,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想这张脸究竟有什么魅力,她是否学了什么巫术,让自己的目光一旦落到她身上,就再难挪开。如果说一开始,他是不愿意跟她有什么冲突。
毕竟是国君福晋的妹妹。
可现在,时移势迁,她已经失去最坚固的靠山,现在是自己反攻,趁势让她低头的机会。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呢?
大概是因为真害怕她吧,多铎很清楚,她不会低头,宁可头破血流,也不低头,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不能同时踏上的路。他不想失去她,害怕失去她。
前途,福晋,二选一,那还用选吗?
前途这个东西,多铎估摸着自己是没有了,人都长了一双眼睛,一颗心,多尔衮的功勋,他也看在眼中。
既然卷不动,就躺下吧。
反正,做诸王中的拔尖者固然是他的目标,但是不做佼佼者,他也是个王,一个不怎么逊色于多尔衮的王。他是九王,自己还是十王呢,都是王,平起平坐。
他们兄弟自己的事情,不要牵连别人,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皇太极,抢在于微知道之前,将一切都揽到自己头上。
“长得丑,不娶。”多铎声声掷地。
他根本不去看皇太极的表情,任由他的眼睛,被深邃布满,任由他的脸,黑垮下来。
不管。
他不高兴是他的事情,自己可不能受他影响。
大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杀死手足的汗,先汗之弟舒尔哈齐意图分裂女真,另立为贝勒,事情败露,他并没有被处死,而仅仅被幽禁。今汗剥夺大贝勒阿敏的权位后,也只是将他幽禁。
莽古尔泰和德格类,都是病死,和大汗没有任何关系。
满洲重视手足,兄弟的重要性甚至在儿子之上,杀兄弟?还是一个没有犯十恶不赦大罪的兄弟,来啊!他倒要看看,汗能不能杀他。
汗要真欺负他,他就去哭太庙。他就不信了,大汗还能不要面子。
于微盯着多铎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谢谢你。”
多铎不解:“嗯?”
“我当时想,你要是对不起我了,我就搬走,就当没跟你遇见过,我有儿子,他会赡养我。”于微想了很多,离婚不一定离得掉,那就分居,反正,她什么没有呢?
又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
她可以和阿木沙礼一样,跟多铎脱离实际婚姻关系,永不再见,只不过阿木沙礼和岳讬是被迫,自己是主动选择。
但在这最坏的局面发生之前,她选择相信多铎,过去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那些涓涓细流,汇聚成一汪湖泊,湖泊清澈,和多铎的眼睛一样。
相信他一回,就一回,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人生要有敢于□□的勇气。
绝望的赌徒,就这么保住了她的打底裤,以及她脆弱的自尊,感谢上天,感谢.....
哎呀,这是他应该的,于微想。
-----------------------
作者有话说:多铎:不管了,你们高不高兴不重要,我高兴才重要,服从性测试,不可能的,我都敢给你送瘸马你说我什么性格?
皇太极:。。。。。
阿巴泰:我爱老婆,爱儿子,我怎么着你了?
皇太极:。。。。。
多尔衮:我要进步。
皇太极:多尔衮好,你们都坏。[白眼]
第96章 鸳鸯锅 一起鸳鸯锅
包工头多尔衮和豪格、阿巴泰奉命修浚道路, 阿巴泰记挂家中,隔三差五就想回家看看,多尔衮和豪格拿他没办法, 尤其是豪格,当年在战场上, 这位伯父为了去找自己的儿子博洛, 私自离开队伍,差点把他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