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子闻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轻蔑:“跟我要钱?一个连儿子都生不出的女人,也好意思张开这个口?你凭什么?”
“那些钱本来就有我的一份!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李淑娟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颤抖,但仍强迫自己站稳立场,不肯退让:
“那里面明明有我的一半!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
家里的收入放在一起管理,你的工资负责存起来,我的收入用来应付家里的日常开销。
女儿从小学读到职高,每年的学费、生活费,还有这么多年每个月家里的买菜钱、租房钱、水电煤气费,哪一样不是我出的?
你的钱全都安安稳稳存进了银行,现在我需要用钱了,凭什么不能拿回属于我的那一半?”
“做你的梦去吧!生个赔钱货,一年花那么多钱读书,到头来只考了个职高,还想让我继续供她?你呢?肚子这么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女人?”毛子一连串刻薄的话像刀子一样甩出来,说完转身就要走——他还要回和田田一起租的房子。
李淑娟见状,积压已久的怨气彻底爆发。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拦在门口,用身体挡住他的去路,嘶哑着喊道:“今天你不把钱拿出来,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情急之下,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我这就叫我哥我弟他们过来评评理!”
“娘家兄弟”这四个字,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毛子内心深处压抑的恐惧与暴戾。
上一次被几个大舅子、小舅子围堵痛殴的狼狈场面还历历在目,脸上的淤青好不容易才消退不久。
此刻见李淑娟又要搬救兵,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压抑许久的怒气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他猛地一把夺过李淑娟的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手机瞬间屏幕碎裂,零件飞溅。
紧接着,他红着眼,抡起拳头,不由分说地就朝着李淑娟的头部、面部狠狠砸去。
他出手极重,完全丧失了理智,拳头像雨点般落下,一边打一边用最肮脏下流的话语咒骂着。
李淑娟猝不及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本能地抱住头,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承受着这疯狂的暴力。
就在这时,刚放学回家的张文丽,用钥匙打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正是这样一幕让她魂飞魄散的场景——母亲像破败的玩偶一样瘫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父亲则面目狰狞,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对着母亲拳打脚踢。
少女吓得浑身僵直,随即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她慌忙丢下书包,哭喊着冲出家门,用力拍打着邻居的房门,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救命!叔叔阿姨救命啊!我爸要打死我妈了!”
几个好心的邻居闻声赶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已经完全失控的毛子强行拉开、制住。
有人立刻掏出手机报警。
即使被人架着,毛子仍不死心地瞪着缩在邻居身后的亲生女儿张文丽,那眼神凶狠、怨毒,仿佛不是在看待自己的骨肉,而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张文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下意识地往邻居阿姨身后又缩了缩,寻求一丝可怜的保护。
第190章 伤势
而倒在地上的李淑娟,早已面目全非。
脸颊高高肿起,口鼻不断有鲜血涌出,染脏了地面和她的衣襟,身下甚至渐渐积聚了一小滩暗红色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令人不忍直视。
直到警察赶到现场,才迅速呼叫救护车,将她送往医院紧急抢救。
经过医院详细的诊断,李淑娟的伤势极为严重,诊断书上触目惊心的条目包括:肠道破裂导致急性弥漫性腹膜炎,伴有混合性失血性与创伤性休克,面部多处粉碎性骨折,头部及躯干软组织严重挫伤,甚至有四根肋骨断裂。
她在重症监护室(ICU)里整整住了一个星期,依靠各种机器和药物维持生命体征,才勉强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转入普通病房继续进行治疗,但直至今日,她仍然未能康复出院。
在李淑娟住院期间,医院方面多次向毛子催缴高昂的医疗费用,但他始终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嘴脸,声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看着办”。
最终,还是李淑娟的娘家人看不下去,兄弟姐妹们东拼西凑,勉强垫付了前期的医药费。
他们不忍心看到李淑娟躺在病床上无人照料、无人撑腰,还主动为她申请了法律援助,聘请了律师,正式以“故意伤害罪”起诉毛子。
由于现场痕迹、邻居证言、医院诊断证明等证据确凿充分,加上多位富有正义感的邻居愿意挺身而出,出面作证,法庭审理过程相对顺利。
毛子很快被判处故意伤害罪成立,获刑六个月。这个结果,在当时看来,似乎为这场家庭悲剧暂时画上了一个仓促的休止符。
然而,谁都未曾料到,事情到此并未彻底终结,还有更深、更黑的旋涡隐藏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
李淑娟在重症监护室苏醒过来,病情稍微稳定后,在配合警方做更详细的补充笔录时,透露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那封匿名信中提到,毛子和田田长期参与并甚至可能组织着一个传销团伙。
这条线索立刻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并迅速成立专案组,顺藤摸瓜展开深入调查。
果然,调查结果显示,该传销团伙组织严密,规模已达三十余人,内部层级清晰,超过了法律规定的三级,已完全构成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
他们以高额回报为诱饵,不断发展下线,骗取参与者的钱财,造成了相当恶劣的社会影响。
最终,在警方周密部署下,这个盘踞已久的传销网络被一举捣毁,主要成员纷纷落网,均被依法判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所有非法所得被全部没收,并处以相应罚金。
而毛子,作为该团伙中的一个具有一定管理职能、发展了一定数量下线的“小头目”,被认定为主犯之一。
法院将他的“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与之前已判决的“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最终,毛子面临的,不再是区区六个月的监禁,而是长达六年的有期徒刑。
黎晚晚屏息凝神,听母亲吴女士讲完整件事曲折离奇、令人唏嘘的来龙去脉,心里并没有产生任何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反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在胸口,闷得发慌。
她尤其难以理解,李淑娟阿姨被打得那么严重,伤势骇人听闻,为什么毛子最初仅仅被判了六个月的监禁?
这法律的量刑尺度,与她内心感受到的愤怒与不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落差。
她不禁暗自思忖,如果不是后来阴差阳错查出传销的事情,数罪并罚加重了刑罚,恐怕这个毛子很快就能重获自由,继续逍遥法外,甚至可能去纠缠、伤害淑娟阿姨和文丽妹妹。
在她看来,即便最终判了六年,对于毛子所犯下的罪行——无论是长期出轨、转移财产、极端家暴,还是组织传销、骗人钱财——这样的惩罚,似乎依然太轻了。
值得庆幸的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算是两罪并罚,让他得到了一个相对应有的制裁。六年的牢狱之灾,至少能保证在这段不短的时间里,这个社会能暂时清净一些,不会再有无辜的人上当受骗,淑娟阿姨和文丽也能获得一段难得的、不受打扰的喘息时间。
即便六年后他刑满出狱,认识他真面目的人恐怕早已看清其本质,应该也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了吧?
对黎晚晚一家而言,这个结局,尤其是毛子最终银铛入狱六年,算是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微安稳地放回肚子里,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可转而想到事件的中心——李淑娟和张文丽母女呢?
一个身心遭受巨创,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不知何时才能彻底康复,未来的生活又该如何继续?一个正值敏感的花季年龄,却亲眼目睹了父亲对母亲施以如此残暴的场面,又亲眼看着父亲被法律制裁、锒铛入狱,这血腥恐怖的记忆,将会在她年轻的心灵上留下多么深重的阴影?而且,有了这样一个有着刑事犯罪记录的父亲,她未来的前途恐怕也会蒙上一层难以驱散的阴影——诸如报考公务员、参军等需要严格政审的岗位,对她而言,大概率是再无可能了。想到这里,黎晚晚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一旁的吴女士脸上也浮现出忧虑之色,她压低声音对丈夫说:“你说……毛子他,会不会猜到是那封信让淑娟察觉了一切?
他那么精明又记仇的人,要是被他知道了,六年后出来,会不会想方设法找寄信的人报复我们?”
虽然事情并非他们直接所为,但那种源于小人物的恐惧,依旧萦绕在心间。
“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黎父黎晓西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安慰道:
“六年的时间,足够物是人非了。他们肯定早就离婚了,淑娟估计也会带着文丽搬离那个地方。他上哪儿打听信的事去?更何况,无凭无据的,他找谁报复?”
第191章 农家乐
黎晚晚也赶紧接话,语气带着让父母安心的沉稳:“妈,你放心好了。我当时特别小心,用的不是我管用的字迹,根本看不出笔迹。
江翊然帮我去送的信,小区里也根本没人认识我们,李淑娟阿姨自己也绝对没看到我们。
最重要的是,我提前观察过,那个片区连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
我做事有分寸,不会留下任何把柄让人发现的。”
“嗯……也是。就算当时附近偶尔有监控,这都过去些日子了,六年后?存储空间早就循环覆盖多少次了,什么都查不到了。”
吴女士听了丈夫和女儿的分析,这才稍稍安心,长长舒了一口气。
随即,她像是为了驱散方才略显凝重的气氛,转而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向黎晓西,打趣道,“这下可好了,你以前嘴里常挂着的那些个‘好兄弟’,一个个倒是挺有‘出息’,前赴后继地都进了监狱。特别是那个雷子,这都‘二进宫’了吧?可真给你长脸。”
这个雷子,原本因为在此次查处的传销案件中,其个人直接涉及的涉案金额相对较低,根据法律条文,刑期预估应该不会太长。
但是他不仅有前科。
而且在调查过程中,有曾经被他威逼利诱、发展下线的群众实名举报,他还曾多次对不愿加入传销组织或者想要退出的人员进行殴打、威胁、恐吓,情节颇为恶劣。
警方经过仔细核实,确认了这些举报内容属实,于是给他多加了一项“寻衅滋事”的罪名。数罪并罚之下,他最终获得的刑期,比起其他同案犯,其实也短不了多少。
“什么好兄弟!你可别再提了!” 黎晓西瞬间涨红了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于撇清关系。
“我黎晓西这辈子,唯一的兄弟,就是我亲大哥!其他的,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过往,不值一提!以后都别提了!”
他语气激动,恨不得立刻与记忆中那些不堪回首的所谓“兄弟”彻底划清界限,斩断所有关联。
他觉得丢人极了,那段盲目讲所谓“江湖义气”的年轻岁月,如今看来是如此幼稚和可笑,一点也不想再被提及,尤其是在家人面前。
黎晚晚见父亲神色窘迫尴尬,立刻心领神会,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讨论起明天去农家乐要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防晒用品之类的轻松内容。
随着毛子入狱的消息最终确认,黎晚晚内心深处那最大的一块负担,仿佛瞬间被移开了。那天晚上,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感到一种久违的、彻彻底底的轻松,几乎头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睡得格外香甜深沉,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甚至连第二天一大早,坐在前往县城的、有些颠簸的长途大巴上时,她的心情依然如同被水洗过的蓝天,明朗而轻松,嘴角不自觉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更让她自己都感到惊奇的是,平时只要坐稍微久一点车就会袭来的晕车毛病,这次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出现。
“心情这么好?” 坐在身旁的江翊然注意到她异常轻松的状态,轻声问道。
黎晚晚转过头,对着男朋友,露出了一个格外明媚而灿烂的微笑,却没有用言语回答。
有些心情,似乎只需要一个笑容就足以表达。
车窗外,秋日明媚的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像一捧温暖的蜂蜜,流淌在她的手背上,带来暖洋洋的触感。
光线跳跃着,映亮了她清澈的眼眸。
脚下的这条路,蜿蜒着通向放松与欢愉;
而他们一家未来的人生之路,在清除了毛子这个潜在的危险与阴影之后,似乎也终于可以扫除阴霾,走得更加踏实、更加安稳、更加心无旁骛了。
经过一段不算太短的车程,大巴车终于缓缓驶入了县城汽车站。
乔书蔓的舅舅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是一位热情开朗的人,看上去约莫三十二三岁,浑身散发着一种干练的气息。
他开着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但擦拭得干干净净的银灰色面包车,笑容满面地招呼大家上车。一行人连同随身行李,被这辆“专车”满满当当地载上,朝着最终的目的地——位于县城下方的农庄驶去。
一路上,乔舅舅一边开车,一边和大家聊着天。
从他的话语中,大家了解到,这座农庄,几乎是他全部的心血和希望所在。
这是他拿出了自己多年在外打工辛辛苦苦积攒下的所有积蓄,又向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才终于一手打造起来的,属于他自己的事业。
用他的话说,“多年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不过,从他乐观的语气和神情判断,农庄自开业将近一年以来,生意似乎相当不错,这让他对未来的发展充满了信心。
农庄选址确实独具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