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刚刚结束午市，工作人员正在收拾桌椅，空气中还残留着饭菜的香味。

　　其实吴女士在下半年给老店新招了两名员工，如果不是特别忙的节假日，店里完全运转得过来，并不需要两位老人帮忙。

　　可他们闲不住，一见活就忍不住伸手。这会儿黎老头正在帮忙擦拭柜台，王秀兰则在整理调味品架。

　　吴女士一直在考虑两位老人的安置问题：留在饭店，他们肯定停不下来；

　　送回老家，不仅距离远、照顾不便，医疗条件也跟不上，而且他们一回老家肯定又忙着养猪养鸡、种地种菜，比在饭店还累。

　　接来新房住呢？她早就提过，但老两口一口回绝，说那里家家户户关着门，一点都不热闹，整天只能看电视，太没意思。

　　不像小饭馆，他们住了这么多年，街坊邻居都熟了，黎老头牌友不少。

　　王秀兰也和店里的扫地阿姨、洗碗阿姨成了"八卦搭子"。

　　一提这事，老两口就表态：哪儿也不去，就住小饭馆，不然就回老家。

　　"妈，瞧您说的，谁不让您住了？我们是怕您累着。"

　　吴女士无奈地拉着老太太的手，感觉到她掌心因常年劳作而留下的厚茧：

　　"您就安心住这儿，帮我们看看店就行，活儿有员工干，您和爸打打小牌——以前在村里不是挺爱打的吗？现在正好续上。晚上再去广场跳跳广场舞，活动活动筋骨。"

　　王秀兰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却还推辞："哪那么娇贵？农村里七八十岁还下地干活、上山打栗子的多的是，我们这点活算什么！"

　　"可咱家现在有条件呀，您儿子这么努力是为了啥？不就是想让您二老安享晚年，好好孝顺你们吗！"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都孝顺。你放心，累了我们肯定休息，我们还等着看孩子们长大、结婚、生孩子呢！"

　　吴女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红盒子，是丝绒面的，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金灿灿的项链和一对金耳环。

　　项链的吊坠是一朵精致的富贵花，花瓣层层叠叠，做工十分精细。

　　"妈，这是您孙女特意去挑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王秀兰耳朵上戴的是一对素银耳环，已经戴了很多年，边缘都有些磨损了。

　　此刻看到这金光闪闪的首饰，眼睛都亮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

　　"哎哟，老婆子，高兴傻啦？"黎老爷子在一旁打趣，但眼里也带着笑意。

　　"妈，快戴上看看好不好看！"吴女士催促道。

　　"哎哟，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戴这些干啥？留着给你们年轻人戴。"王秀兰眼睛都快粘上去了，嘴上却还在推辞。

　　"就是给您买的，我们戴像什么话？来，我帮您戴项链。这朵富贵花漂亮吧？晚晚说奶奶一定喜欢这种。"

　　"喜欢喜欢，你们挑的都好看。"王秀兰终于不再推辞，微微低下头让儿媳为她戴上项链。

　　吴女士帮她戴上项链，王秀兰自己又跑去卫生间的镜子前换上了金耳环。

　　她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小心翼翼地摸着脖子上的项链，眼里闪着复杂的光。

　　出来的时候，她有点不好意思，小步挪到黎老爷子面前，轻声问："老头子，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真金白银的能不好看吗！"黎老爷子话里还是带着他那特有的"酸"，但眼神却是柔和的。

　　吴女士赶紧接话："好看！妈，您本来就有气质，这一戴，简直跟城里的富贵老太太一模一样。"

　　"还是晚晚眼光好，挑的款式衬您！"

　　"您孙女说了，等明年她爸挣了大钱，再给您添个金手镯和金戒指！"

　　"哎哟，那我这一身出去，得多招人眼啊！"王秀兰笑得见牙不见眼，忍不住又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

　　"现在风气是好了，你没听晓西以前说，广省那边乱的时候，戴个大金镯子出门，可是会被砍手的。"

　　黎老爷子在一旁幽幽地吐着烟圈。

　　"死老头子，不会说话就闭嘴！嘴巴臭得跟吃了大粪一样！"王秀兰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朝他肩膀上拍了一记。

　　吴女士笑着又从大包里拿出两条好烟：

　　"爸，这烟您拿着抽。晚晚说抽烟有害健康，希望您少抽点。

　　不过您抽了这么多年，一下子戒掉也不现实，咱们尽量少抽，啊？"

　　"哎哟，这么贵的烟！我哪抽得起这个，一条都够买我平时抽的好几条了，太浪费了。"

　　黎老爷子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比刚才王秀兰看见金子时还亮，迫不及待地接过香烟，仔细端详着包装。

　　"你不要？那别抱那么紧啊！"王秀兰总算找到机会"报复"，作势要抢。

　　"诶诶诶，你这老婆子都戴上金项链了，还不让我抽点好烟啊！"

　　黎老爷子赶紧把烟往怀里护，转身就往楼上走，"秋敏啊，你回去跟晚晚说，我会少抽点的。"

　　"虚伪！"王秀兰笑着骂了一句，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婆媳俩说定了，明天老大来接他们去过年。这一次，王秀兰没再推辞。

第211章 生活费

　　只是吴女士准备离开的时候，王秀兰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秋敏啊，你们这份孝心，妈都记在心里了。这些金饰，我就先戴着，也算是沾沾你们的福气。

　　等我将来要走的那天，你们可千万别把这些好东西跟着埋进土里——人生在世，什么也带不来，什么也带不走。

　　我心里清楚着呢，这些金器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值钱得很。等我还在世的时候，一定会提前交给晚晚。

　　到时候让她去金店重新熔了，换个时兴的款式，照样能戴。”

　　吴女士听到这话，连忙打断：“妈，您这是说什么呢？您身子骨硬朗着呢，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王秀兰却摆摆手，神色坦然：“人总有那么一天，提前说说怎么了？我心里有数，你也别往心里去。”

　　开车回家的路上，吴女士握着方向盘，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她不由得想起别人家的婆婆——若是换了别家，这些金饰十有八九都会留给黎志勇，毕竟他是老黎家唯一的孙子。

　　可她这位婆婆却从不糊涂，虽然年纪大了，心里却明镜似的。

　　她相信，若是老大家给买的首饰，婆婆将来也一定会留给老大家。

　　这份不偏不倚的公平，在这个重男轻女依旧常见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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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前几天，黎晚晚陪着母亲去给奶奶挑选首饰时，简直看花了眼。

　　说来也怪，上辈子活到二十多岁，黎晚晚对金饰始终提不起兴趣。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太穷了，连温饱都成问题，哪里还敢奢望这些金光闪闪的物件？

　　但这辈子不同了，一走进金店，她立刻被那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首饰吸引住了。

　　有些款式虽然传统了些，显得土气，但往往克数实在，分量足，让她爱不释手；

　　那些设计精巧、做工细腻的新款更是让她挪不开眼。

　　总之，但凡是金子做的，她都喜欢。

　　不过她始终牢记上辈子在网络上看到的小贴士：购买金饰一定要避开一口价的产品，必须按当日金价加工费来计算才划算。

　　否则即便将来金价翻倍，那些溢价过高的一口价首饰也很难回本。

　　因此她给奶奶挑选的都是按克重计价的实心金饰。

　　吴女士自己也选购了一条项链。

　　让黎晚晚意外的是，母亲竟然让她也挑一件喜欢的，说是给她的新年礼物。

　　黎晚晚惊讶地睁大眼睛：“妈，我还没成年呢，现在就给我买金饰合适吗？”

　　“没成年怎么了？”吴女士今天出门特意带了两张银行卡，底气十足，“谁规定未成年人不能买黄金了？妈相信你不会拿去随便当掉的。以后每年妈都给你买一件，就当是给你攒嫁妆了。”

　　这一刻，黎晚晚真切地感受到了身为“小富二代”的幸福。

　　她最终选了一枚蝴蝶结造型的吊坠，配上链子总共13.8克。当日金价是301元一克，加上每克30元的工费，这条项链总共花了4567.8元。

　　“会不会太贵了？”黎晚晚有些犹豫，毕竟很多项链只有三四克重。

　　“就这个，这个款式特别适合你！”吴女士爽快地刷了卡。

　　“妈妈，我来帮你拎包！”黎晚晚立刻化身贴心小棉袄，殷勤地接过母亲的包。

　　回家后，黎晚晚把项链拿出来反复欣赏了四五遍，才小心翼翼地收进首饰盒里。

　　作为高中生，戴着金链子上学实在太招摇了。

　　而且每天跑操、上体育课，万一弄丢了，她非得哭死不可。

　　不如好好收藏着，等哪天心情低落时拿出来看看——想必再阴郁的情绪，见到这金灿灿的光芒也会瞬间明朗起来。

　　第二天就是除夕。

　　父母一大早就出门忙碌了。

　　上午九点多，黎晚晚提着父母准备好的烟酒礼品，在楼下等着大伯来接她。

　　到了大伯家，黎志勇还在睡懒觉，倒是很久不见的大堂姐黎亚兰已经睡眼惺忪地被大伯母从被窝里喊了起来。

　　一个学期不见，大堂姐简直脱胎换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从大城市回来的洋气。

　　奶奶牵着大孙女的手，上下打量着，最后得出结论：“瘦了不少啊，瞧瞧这小下巴都变尖了。是不是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合胃口？奶奶给你点钱，偶尔去外面的饭店改善改善伙食！”说着就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掏了出来。

　　黎亚兰哪好意思要年迈的奶奶的钱，推辞了好一阵。

　　大伯也在旁边帮腔：“妈，您就别操心她了，饿不着的。每个月给她1200元生活费，您问问她室友，这标准在她们学校算高的了！”

　　“大城市物价高，多花点也是应该的。”王秀兰执意把红包塞进大孙女怀里，“别推了，你们三个孩子都有。”

　　平时老两口吃住都在小儿子家，小儿媳给他们买的衣服从没断过，基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之前的积蓄给了大女儿帮外孙买房结婚，后来的工资也就攒了下来。

　　更别说逢年过节、过生日时，儿女们都会给红包。老两口觉得，留着这么多钱也没什么用，不如给孩子们花了实在。

　　黎晚晚也收到了奶奶的红包，高兴地拉着堂姐上了楼。

　　离吃午饭还早，大伯也不需要她们帮忙，于是两人搜刮了一堆零食，噔噔噔地跑进堂姐的房间。打开空调，窝在小沙发里边吃零食边聊天，简直不能再惬意。

　　主要是堂姐在说，黎晚晚在听。

　　黎亚兰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大学的丰富经历：第一次和室友一起逃课，第一次在宿舍里偷偷喝酒，第一次在期末考试周通宵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