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现让黎晚晚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些微不安。

　　她赶紧用手肘碰了碰还在试图黏过来不老实的江翊然，示意他安静，随即回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吴女士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依稀能听到哀乐和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妈妈，是我。刚才在睡懒觉，没接到电话。有什么事吗？”黎晚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吴女士似乎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些的地方，背景杂音减弱，她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猜到你还没起。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一声……你外公，昨晚去世了。”

　　黎晚晚怔住：“啊……过年的时候看着，精神还挺好的……”

　　“是，睡了一觉就走了，没受什么罪，算是喜丧。”吴女士的语气很平静，但那种平静之下，藏着不易察觉的沉重。

　　“妈，您别太难过……”黎晚晚搜肠刮肚地想找些安慰的话，“就像您说的，没受罪，是福气……”

　　后来自己具体又说了些什么，黎晚晚有些记不清了。

　　挂断电话后，她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外公外婆与她感情不算深厚，一年见两三次面而已，但听到至亲离世的消息，心里总归是沉甸甸的，堵得慌。

　　她更心疼妈妈。

　　电话里吴女士的声音听起来还好，可她知道，妈妈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不由得想起上辈子，外公好像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去世的？

　　本以为这辈子外婆因为送医及时挺了过来，外公不会因此受到打击紧随而去，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消息让她更加庆幸爷爷奶奶如今身体都还算硬朗，也让她带二老来首都看看的决心更加坚定。

　　她默默期盼着暑假快点到来，仿佛那个计划中的家庭旅行，能冲淡一些生命逝去带来的怅惘。

　　盼啊盼，盼啊盼。

　　校园里的梧桐树荫日渐浓密，蝉鸣开始试探着响起，首都的夏天，终于轰轰烈烈地降临了。

　　黎晚晚早已兴致勃勃地规划好了一切：机票时间，游览路线（天安门、故宫、长城必去，爷爷奶奶可能会喜欢的颐和园、北海公园也要安排），甚至连适合老人家的餐厅都查了好几家。

　　期末考试刚一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地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回家的飞机。

　　至于江翊然，这次他没法同行。

　　一方面，他的考试安排比她晚几天；

　　另一方面，他早早就联系好了一份暑期实习，想提前积累些经验。

　　黎晚晚回去的当天，他有考试，没法送她去机场。

　　只能一大早，眼巴巴地看着哼着小曲、脚步轻快、浑身洋溢着归家与计划即将实现的喜悦的女朋友，拖着行李箱，蹦蹦跳跳地上了出租车。

　　不过，分别也不会太久。

　　过两天，她就会带着爷爷奶奶飞回来。

　　考虑到老人可能住不惯酒店，江翊然早就主动提出，到时他搬回学校宿舍住几天，把自己的房子让出来，给爷爷奶奶和黎晚晚住。

　　虽然心里一万个想和女朋友待在一起，但这不是“名分”还没完全到位嘛，该有的礼数和体贴不能少。

　　事情果然如江翊然预料的那样发展。

　　黎晚晚只在家住了三晚，陪着父母，也去外婆家看了看，第四天便带着早已期待不已的爷爷奶奶，再次启程飞往首都。

　　临走时，吴女士帮着收拾东西，嘴上没说什么，但那眼神和偶尔的停顿，还是让黎晚晚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被“撇下”的失落。

　　她挽住妈妈的胳膊，把脸凑过去撒娇：“妈～你这不是马上要开始忙暑假高峰期了嘛！不然咱们全家一起去多好呀！”

　　她晃晃妈妈的胳膊，声音软软的：“吴老板现在可是搞事业的女强人，忙得不得了，日理万机呢！”

　　女儿的话半是调侃半是安慰，吴女士听了，心里那点小醋意也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意和动力。

　　是啊，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世界和孝心。

　　而她作为母亲，也要更努力才行，为孩子，也为自己，攒下更坚实的底气。

　　她拍拍女儿的手，笑道：“行了，就你嘴甜。照顾好爷爷奶奶，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报平安。”

　　“知道啦！”黎晚晚响亮地应着，拖着行李箱，搀着爷爷奶奶，上了飞机。

　　爷爷奶奶都是头一回坐飞机。

　　为了让老人旅途更舒适些，黎晚晚毫不犹豫地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划出一笔“巨款”，给二老买了商务舱的机票。

　　不过她对机票价格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节俭了一辈子的爷爷奶奶知道了心疼，只说“现在机票打折，不贵”。

　　考完试的江翊然早早候在了机场出口，顺利接到三人后，便坐车往住处赶。

　　他考虑得很周到，尽管是舒适的商务舱，长途飞行对老人来说终究是耗神的，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好好休整，养足精神，明日再开始游览。

　　一到家，爷爷奶奶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这窗明几净的公寓，目光就先被餐桌上已经摆好的几碟凉菜和切好的水果吸引了。

　　“爷爷，奶奶，路上辛苦了。先坐下歇歇，喝点水，热菜一会儿就好。”江翊然给他们倒了热茶后，招呼他们自己休息后，就转身回了厨房，那系着围裙的背影挺拔利落，洗切烹调的架势有模有样，还真透出几分大厨的风范。

　　爷爷奶奶看得眉眼弯弯，满心欢喜。王秀兰轻轻推了推孙女，小声道：“晚晚，别光站着，去厨房给翊然帮帮忙，打个下手也好。”

　　黎晚晚正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饮料，拧开盖咕噜噜灌下一大口，闻言笑道：“奶奶，您没瞧见吗？菜他都提前备好了，就等着在你们面前露一手呢，我去怕是只会添乱。”

第322章 老年游

　　“少喝点冰的，女孩子家要当心肠胃。”王秀兰轻轻拍了下孙女的背，语气慈爱，“那你也进去陪他说说话，厨房里闷。我跟你爷爷在沙发这儿看会儿电视歇歇。”

　　“好吧好吧。”黎晚晚拖着长音应着，拎着剩下半瓶饮料，趿拉着拖鞋，慢悠悠晃进了厨房。

　　厨房里，江翊然正守着灶火。

　　他知道黎晚晚最爱喝排骨玉米汤，又担心用燃气灶长时间炖煮离人不安全，特意买了个智能电炖锅，设定好时间便能自动保温断电。

　　出发去机场前，他就把焯好水的排骨下了锅，这会儿汤已炖得色泽乳白，香气隐隐透出，他正将切好的鲜玉米段放进去。

　　见女朋友溜达进来，他立刻抬手示意：“进来干嘛，这儿多热，出去吹空调。”

　　当初装修时没料到会经常开火，厨房确实没装空调。

　　正值盛夏午后，即便窗户开着，室内温度也高，他才进来没两分钟，额角已见了细汗，浅色的T恤后背也洇出一小片深色。

　　“辛苦我们江大厨啦，”黎晚晚凑过去，把饮料瓶口递到他嘴边，“来，慰劳一下。”

　　江翊然含笑睨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爽。

　　黎晚晚放下瓶子，殷勤地绕到他身后，握起小拳头给他捶肩膀，只是那力道轻飘飘的，与其说是捶打，不如说是挠痒痒。

　　江翊然拧紧瓶盖，借着放瓶子的动作，迅速往外间客厅瞥了一眼。

　　两位老人正专注地看着电视节目。

　　他唇角微勾，手上稍一用力，便将黎晚晚轻轻带到了料理台与橱柜形成的视线死角里，随即低下头，精准地捕捉到那因沾了冰凉饮料而更显红润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上去。

　　四天不见，思念早已堆积。

　　这个小没良心的，一回家就像鱼儿入了水，乐不思蜀，连消息都回得敷衍起来，可得好好“惩罚”一下。

　　这个吻带着些许夏日午后的燥热和浓浓的眷恋，直到黎晚晚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才被微微松开。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嘴唇微肿、双颊绯红地从厨房“逃”出来，打算先去浴室用冷水拍拍脸降温。

　　没想到王秀兰正巧往这边看，一眼就瞧见了孙女红扑扑的脸蛋，笑起来：“哎呦喂，厨房里是够热的哈，看把这小脸给蒸的。

　　晚晚，你把厨房门打开点儿，让客厅的空调冷气也能进去些，好歹让翊然也凉快凉快！”

　　“是……是挺热的。”黎晚晚含混地应着，脚下步子更快，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浴室。

　　王秀兰在她身后笑着摇头，对黎老头说：“这孩子，都上大学了，有时候还跟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的。”

　　傍晚，江大厨使出了浑身解数，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功力，端出了五菜一汤。

　　清蒸鲈鱼肉质细嫩，蒜蓉西兰花色泽翠绿，山药炒木耳清爽脆口，红烧肉烧得酥烂入味却不油腻，番茄炒蛋是家常的酸甜可口，中央那盅排骨玉米汤更是香气四溢。

　　菜色搭配既有适合老人肠胃、易于消化的，也兼顾了黎晚晚偏好的口味，足见其用心之细。

　　饭桌上，两位老人赞不绝口，看江翊然的眼神慈爱得跟看自家亲孙子没两样——不，或许比看自家那个调皮捣蛋时会带点嫌弃的亲孙子，还要更满意几分。

　　不过，表现得再优秀、再得长辈欢心，到了晚上休息的时间，江翊然还是得自觉“退场”，回学校宿舍去。

　　等爷爷奶奶轮流洗漱时，黎晚晚将他送到楼下。

　　楼道口的声控灯明明灭灭，江翊然拉着她的手，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不肯放。

　　“行了行了，明早不就又能见了吗？快回去吧！”黎晚晚试图抽回手，语气里带着笑意的嫌弃。

　　他的实习工作还有几天才开始，所以能抽出时间陪玩几天。

　　江翊然把脸凑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委屈：“你都不想我。回家那几天，发消息都慢吞吞的。”

　　“想想想！特别想！”黎晚晚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脸，“现在可以走了吧？再待下去，蚊子要把我抬走了！”

　　一听有蚊子，江翊然立刻收了玩闹的心思，仔细看了看她裸露的小腿和胳膊，确认还没被叮咬，才松开手。

　　“快上去吧，锁好门。明早我带早餐过来。”

　　“知道啦，路上小心。”黎晚晚摆摆手，看着他。

　　江翊然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听见隐约的关门声，才转身骑上自行车，融入夏夜的微风里，朝学校宿舍的方向驶去。

　　第二天一早，江翊然果然准时出现，还带来了老北京特色的早餐——豆汁儿、焦圈、炒肝、包子，种类丰富。

　　他有些忐忑，怕老人吃不惯。

　　没想到爷爷奶奶的接受度还挺高，虽对豆汁儿的味道略感惊奇，但尝了几口后，王秀兰还点评：“闻着怪，喝下去倒也舒坦，清热。”

　　黎老头则对香脆的焦圈和炒肝赞不绝口。

　　也不知他们是真能接受这独特风味，还是本着不浪费粮食的美好品德，总之都吃得七七八八。

　　上午，他们去了提前预约好的故宫。

　　朱墙金瓦，殿宇巍峨，爷爷奶奶看得目不暇接。

　　黎晚晚挽着奶奶，江翊然则陪着爷爷，边走边当起临时解说员，讲些有趣的历史典故。

　　王秀兰摸着斑驳的汉白玉栏杆感叹：“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真站到这地方，感觉可真不一样，皇帝住的地儿，真气派！”黎老头则对大殿的宏伟结构更感兴趣，仰头看了许久。

　　下午，他们便打道回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