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背后刻意诱导培养的那些极端抵制派找到背叛的老妇人,将她洗脑,让她患上了兽人认知障碍。老妇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根本抵挡不住思想的侵蚀,极端抵制派们轻而易举,就让她产生了极端的认知。
兽人是低劣的、对人类有威胁的、不配生存于世的。老妇人用怨毒而憎恨的目光注视着少年,开始对他施暴、虐待。
少年又一次体会到了生不如死。
他想,这或许就是他曾经残杀同胞的报应。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老妇人用绳子勒紧他的喉咙。
那一瞬间他好像真的死了。
又或者,他希望自己是真的死了。
可剧烈的咳嗽之后,他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老妇人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困惑,茫然,绝望。
宿珩惊怒地抬起头,右臂的义体已经准备好要攻击,却看见前来救他的兽人同胞们站在一旁,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
少年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哪怕一个音节。
从小生活在实验室中,那里的所有孩子们都根本不会兽人的语言。
沟通无果。
为首的兽人意识到了什么,拍拍他的肩膀,换成了人类的语言。
“拜列尔帝国的军队正在四处屠戮兽人,我们还要去救其他的同胞。孩子,你还小,我们此行过于凶险,没有办法带上你。你往那个方向走,逃去厄加,那里是对兽人友好的国度,去了那里,你才能真正的活着,才有机会联合更多的兽人,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瞧我……在和一个没成年的孩子说什么呢。孩子,你只要活下去就好。好好生活,不要活在仇恨之中。”
兽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点了点他的额头,做出族群中祈祷的姿势,【——祝你好运。 】
姜璎没有听懂最后一句话。
也没有看清少年最后的表情。
……
眼前的画面逐渐回归现实。
模糊的视线中,男人挡在她身前,明明站得笔直,却让人觉得摇摇欲坠。
刚刚还在对着她攻击的兽人们,已经被他击倒在地。右臂那只报废的机械义体不自然地垂落在一侧,他又用另一只手,沾染上了同胞的血。
姜璎捂着耳朵,痛苦地蹲下来。
头痛欲裂的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扭曲着她的认知,侵蚀着她的思维。
你看到了吧,人类曾伤他至此,他如此憎恨人类,又怎么会爱上人类。
你是人类,而他是兽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就算他真的爱上了你,你也只会让他感到无尽的痛苦,永恒的不幸,让他在过去的阴影中不断挣扎。
醒醒吧,他早就料到了结局——
当年让她患上认知障碍的,就是来自蛇族兽人的毒素。
如今,相似的毒素又在她的脑海里作祟,试图将那认知障碍引向更为偏激的方向,让她怨恨他、憎恶他,将他视为仇敌,心里不能容纳他分毫。
她极力反抗着那个声音,让她的认知维持在此刻,不再继续恶化。
然而这样的后果,是让她此刻的认知障碍不断被重复,加深。
她是人类。
而他是兽人。
不同的种族,无法逾越的隔阂。
他们怎么能像现在这般牵手、拥抱,甚至接吻?
这是错误的,违背伦理道德的,不可以存在的。
“……”姜璎试图让脑海中的声音闭嘴。
她费力地站起来,余光中看到宿珩因与同族战斗而重新兽化的样子。
头上的兽耳、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的豹尾、周身散发着的可怖气场……
这几日被她强行压制的抵触与抗拒,如同失控的暗流,剧烈地反扑上来。她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在这时候后退一步远离他。
“还好吗?”
宿珩微微侧过脸,“别害怕,刚刚空气中的蛇毒只是让你看到了一些幻觉。那些都不是真的,已经没事了。”
显然,宿珩并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姜璎注意到,半跪在地上的蛇族兽人乌洛斯低垂着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宿珩朝他看过去,敛起的眉宇下,眼神中毫无温度。
他冷声说道:【你们走吧。 】
乌洛斯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眼神中的不信任:【你会放了我们?人类的走狗——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
宿珩闭了闭眼,似乎是在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我不想杀同族。 】
乌洛斯还想说什么,被身旁的其他兽人拦下了。
【我们打不过他的……】
【既然他愿意放我们一条生路,就到此为止吧。 】
【是啊,我们还要去救其他的兽人,还要集结更多伙伴去与联邦抗衡。 】
【乌洛斯,你不要意气用事啊! 】
乌洛斯神色复杂。
他“啧”了一声,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然而,就在兽人们准备离开之时,异变途生。
突然出现的靳储昀朝着乌洛斯开了一枪,针对兽人的特殊弹药即刻生效,蛇族兽人像浑身着了火似地在地上翻滚,渐渐不再动弹。
跟上来的联邦军队如法炮制,立刻将剩余的兽人们镇压。
宿珩僵在原地,脸上失去了血色。
姜璎仿佛看到了梦中的那个少年,满眼的茫然,憎恨,绝望。
这一次似乎是她,又将他抛回到了生不如死的那一刻。
“靳储昀。”宿珩的声音中隐忍着某种剧烈的情绪,“他们已经没有作战的能力了,为什么还要——”
“姜璎。”
靳储昀仿佛没有听到宿珩的质问,径直走向他身后的少女,朝她伸出手,“你没事吧?”
姜璎第一次在他温和有礼的表象下,看到了和他的父亲靳从悯一样的冷漠和虚伪。
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没事。”
靳储昀目光微闪,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脖子一侧,在衣领下隐约露出的吻痕上。
一向从容镇定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在皲裂之前,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克制住了嘴角下沉的趋势:“我提醒过你……他是兽人。”
“……”
姜璎眼睫颤了颤。
是。靳储昀说的没错。
如果她没有让他伪装成人类跟在身边,如果她坚定他是兽人的事实,不去做那些违心的事,妄图维系一段荒唐的关系。
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宿珩也不会再一次面对这样的两难之境,甚至于在选择了她之后,亲手造就了同胞的结局。
很多时候,的确没有善恶是非,黑白对错。
有的只是命运多舛,世事无常。
她对靳储昀说过的那句“心里有数”,实在是太过轻松,太过轻巧了。
眼前忽然落下一片漆黑的阴影。
宿珩再一次挡在她与靳储昀之间,坚定地开口:“我与她之间,不必由外人来提醒和评判。靳储昀,我清楚你想暗示什么,但无论是这次意外、还是我的选择,都与她无关,自然也不会影响到我与她的关系。”
“……”姜璎没有说话。
她好像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什么也没有听见。
宿珩转过身,低下头垂眼看她,语气柔软下来:“没事了。我们回家。”
他朝她伸出手。
而就在他的指尖触到她手掌的一瞬间,姜璎触电似地弹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甚至要比刚刚躲开靳储昀时更加激动。
宿珩茫然无措地伫立在原地,对上她颤抖而空洞的目光。
模糊的视线中,梦中的少年与面前的兽人重叠在一起。
在心底某种情绪疯狂滋生的同时,被压制许久的认知障碍,也正在以愈发汹涌的姿态席卷而来。
而与认知无关。人类和兽人本身,似乎本就是她和他之间,难以逾越的障碍。
这一刻。
姜璎终于意识到。
她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段错误的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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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有点发烧,码字巨慢。 。抬眼一看凌晨5点[求求你了]
总算补了5000营养液加的字数[爆哭]下次我再努力多写一点[爆哭][爆哭]
迟到了,给大家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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