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
没有回音。
幻象消失了。
那不是她。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他只想在真正的她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
瞬间从想象中清醒过来。
他恍惚间又想起,这是在餐桌旁。
好像……是他脑子里在想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是他不知廉耻地想做她的餐前甜点。
汤勺掉进已经空了的碗中,发出一声异响。
宿珩僵直了后背,靠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脖颈后仰着,一边急促地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求偶声。
……太糟糕了。
不只是无法对她做到脱敏。
现在,他居然会对着她的幻象发.情了吗?
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已经没有办法在不做任何措施抑制发.情的状态下,和她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宿珩拿出手机,在恍惚发晕的视线中找到了瞿盛的联系方式。
对面似乎在忙,过了许久都没有接电话。
这期间他又被他眼中的幻影撩拨得浑身发软,紧紧攥住手机,才没让它像那只汤勺一样掉下去。
他想用另一只手撑住桌沿,以此来抵抗身体在发.情状态下一波又一波难挡的亢奋,可无论如何发力,那只机械手臂仍然一动不动地垂落在他的身侧。
他只能闭上眼,去忽略无所不在的她。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喂?”瞿盛的声音从听筒对面传来,他似乎在移动,背景音从嘈杂很快变成安静,“主将大人?抱歉抱歉,刚刚在忙。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宿珩没能马上回应。
他还在平复呼吸,如此剧烈的喘.息想要克制住不传入手机听筒,就已经很难,他怕说话的瞬间就暴露了自己此时异常的状态。
他这个样子……只能让她一人知道。
“主将大人?”
瞿盛又问了一遍,语气带上了点疑惑。
宿珩这才沉着声开口:“瞿盛,上次你提起的兽人诊所,给我一下联系方式。”
“哦哦,好的。”瞿盛心下觉得不简单,但没有多问,“稍等我发给您。”
“嗯。”
宿珩准备挂断,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应该了解一下你说的诊所,这与我此次前来联邦的目的并不冲突,或许还能获得一些需要的信息。”
解释的越多越心虚,以主将大人的身份,大可以单纯地下命令,完全不需要知会他缘由。
瞿盛向来懂得人情世故,嘻嘻哈哈地掩盖过去,装作不知道。
“哈哈,当然,主将大人想的还是周全哈。”
瞿盛又增加了一些具有一定说服力的话,“那个兽人诊所从建立以来就为联邦的兽人提供了不少帮助。大战在即,无论是想要获得联邦兽人同胞的支持,还是保护同胞不受战争的干扰,或许都需要这样的兽人友好组织提供帮助。如果能获得兽人论坛的舆论支持,说不定会对厄加更有利。”
言下之意,他只提供联络方式和必要的情报信息,但真要拉拢联邦的兽人友好群体,得宿珩自己来。
宿珩当然知道老狐狸的心思。
在这种状态下,他也没有精力和他计较。
他简单地结束了对话,挂断之后,瞿盛很快发来了兽人诊所的联系方式。
*
距离姜璎下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还来得及。
在发.情期的症状愈发无法控制的同时,昨晚因为义体而产生的眼中排斥反应倒是基本得到了缓解。
除了依旧苍白的脸色,和动弹不得的右臂,他并没有更多不舒服了。
宿珩套上帽衫,叠了顶鸭舌帽,联系了兽人诊所,打车去了瞿盛提供的诊所地址。
这是一间十分不起眼的诊所,下了车还要在巷子里七拐八弯,对方位不敏感的人或许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找到它的位置。
比起靳储昀的心理诊所,这里一看就是那种只有熟人介绍才会来的民间医馆。不像前者有最新的AI医疗接待机器人,为就诊人士进行咨询、分诊、引路和缴费等等操作,这件民间医馆只有几个人在忙活。
看到宿珩走进大厅时,在附近忙活的护士吆喝了一声:“闻医生,有人找!”
“都说了多少次,我姓'闻人'啦……”
闻人叙顶着一双黑眼圈走出办公室,看到门口站着的兽人时,明显愣住了。
这不是,昨天小师妹的朋友家,养的狗——不是——雇的兽人吗?
瞿盛介绍的兽人居然就是他?
闻人叙不知道宿珩对昨天的事是否有印象,默默将震惊咽进了肚子里。
宿珩在看到他的瞬间,就认出了他是昨天姜璎找来给他看病的人。
昨天他虽然几乎陷入昏迷,但仍保有一点意识,在对方靠近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发起防御性攻击,同时也看清了想要给他注射药剂的人的样貌。
太巧了。
又一个关键人物出现在她的身边。
而他找不出任何破绽。
从他的义体出问题到她找人来给他治疗,再到今天他因为“私人原因”找瞿盛推荐兽人诊所,无论哪一个环节,都仅仅是巧合,而并非人为。
此刻两人都没有主动提起昨天的事,闻人叙上前一步,轻咳两声:“你好,是来就诊的吗?请跟我来。”
闻人叙看着是个聒噪的年轻人,办公室却像个老干部似的。
桌上放着红枣枸杞茶,一瓶维生素c泡腾片,一盒褪黑素,一包蒸汽眼罩, U型枕、折叠躺椅、空调毯一应俱全。
“咳咳,”他示意宿珩在对面坐下,“请问是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呢?”
宿珩抬眼,面无表情地叙述着自己身上的状况。
“昨天注射药物之后,今天在我身上出现了谵妄的症状。”
闻人叙怔了一下。
“这不应该啊,那两个药剂的副作用里都没有——”他突然顿住。
对方还没放大招,他就已经不打自招了。
看到宿珩的脸上露出“果然没错”的从容,闻人叙装不下去了。
“好吧,昨天就是我给你注射的药剂。”
他摊牌,“一个是止痛药,你昨天的状态很不好,我担心会引发狂化现象。另一个是稳定剂,这个药需要每天注射,我刚刚才让人把这一周的药寄过去。”
宿珩没出声,等他继续说。
他没什么表情,但却透出无形的压迫感。
加上昨天他半清醒间展现出的下意识的狠厉,闻人叙心有余悸地将自己的椅子往后移了移。
他笃定道:“按理来说,这两个药的副作用中都不包含谵妄。”
“是吗。”
宿珩不置可否。
就这么不带任何情绪的两个字,又让闻人叙紧张起来。
他隐隐意识到,面前的兽人并不是什么普通人。
当然,肩膀上接着当年丢失的第一批实验义体,还好生活到现在的兽人,又怎么会是什么善茬。
“当然也有例外,毕竟世界对兽人医学的认知都只是皮毛。”
他斟酌着问道,“你出现的谵妄,是什么样的内容呢?我需要判断一下它出现的原因,是否和我的用药有关。”
宿珩沉默半晌。
“我看到——”他静默两秒,继续道,“她。”
“啊?”
她?闻人叙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昨天他那副下一秒就能要他性命、却立刻在姜璎的安抚下变成乖乖狗的样子。
他恍然大悟:“哦哦,她吗?”
再一深思,他陷入纠结。
“这……这不像是药物副作用引发的谵妄,倒像是……”
他观察着宿珩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道,“你正在经历发.情期,是吗?”
兽人冷峻的表情松动了一瞬。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却不愿意承认。
费力压下各种矛盾的心理,他故作镇定地反问:“是。和这有关系吗?”
“部分兽人在发.情期间,如果不能及时满足欲.望、得到安抚,因长时间的忍耐而积累下来的情绪堆积,可能会让身体出现相应的症状,去排解身体的需求。谵妄就是其中一种兽人在极度渴求另一半的状态下,发生的生理及心理双重现象。发.情状态得不到舒缓,长此以往,可能会进一步影响身心,让谵妄更加严重。”
说白了,就是相思病。
闻人叙没敢这么直白地告诉他。
宿珩呼吸滞了滞,想着,果然是这样。
“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他问。
去心理诊所就诊,主要目的是接触靳储昀。而目前的状况来看,他没有办法不用更强硬的方法压制了。
“最根治的办法就是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