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珩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迈出一步。
在靳储昀说完这句话后,姜璎察觉到握着她手腕的力度重了几分。
“雨太大了。”靳储昀递出手中的伞,温声道,“用我的伞吧。”
宿珩仍没有动,三人僵持在雨中。
一把伞当然也容不下三个人,只有姜璎被罩在伞下,另外两个男人暴露在暴雨之中,脊背都挺得笔直,任凭雨水将浑身淋湿。
姜璎没去想靳储昀也是人类,这雨对他来说应该也是不小的伤害。
她只担心宿珩右臂的那只义体。
上一次淋雨之后,他高烧久久不退,若不是有靳楚钰找来她的师兄,他说不定都会为此丢了性命。
姜璎迅速做出了选择。
她用空出的手,扯了扯宿珩的衣摆:“阿珩,我们就用靳医生的伞吧。”
她要用靳储昀的伞。
宿珩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无法做到同时牵着她的手,又为她撑伞,这已然让他感到懊恼不已。
而让他接过靳储昀的伞,必然要放开她的手。
即使只是手腕,可她此刻并没有表现出排斥和抵触,他本想让这样的状态维持更久一点。
然而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是唯一的。
……他要保护她,就必须放开她。
分开几天,又亲眼目睹了她和靳储昀“扮演情侣”的画面,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在此刻几乎达到了顶峰。
他只能靠她话里的那声“我们”去哄自己、麻痹自己。
即便清楚她并没有其他意思,但这种将两人模模糊糊绑定在一起的感觉,在心里的那根弦濒临断裂之时,稍稍抚平了一些他出于本能占有欲的躁动。
姜璎被他盯得浑身发麻,腿软得差点要往他怀里倒,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异常,哪怕靳储昀早在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她认知障碍的改变。
她忍耐着那种抗拒的感觉,夹着嗓子,用有些甜腻的声音催促他。
“快点呀,阿珩,我好累了,想快点回家。”
宿珩果然吃她这一套。
姜璎猜对了。
他整个人猛地一震,几乎是愕然地低头看向她,盯着她平静的表情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听话而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腕,不情不愿地从靳储昀的手中接过了伞。
纯黑的伞面,银色的金属伞柄,价值不菲。
令他难以忍受的是那把伞下笼罩着的,属于靳储昀信息素的气味。
那山间暴雨的气味与此刻的暴雨融在了一起,宿珩不得不将它遮挡在姜璎的正上方,让她身处于另一个男人的气味之下。
姜璎的鼻腔中充斥着烈酒的气息,晕晕乎乎的,根本无法辨认出靳储昀信息素的味道,更不用说身旁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暗潮涌动了。
确认宿珩已经接过伞,姜璎朝靳储昀的方向扭了扭头,礼貌地说道:“谢谢靳医生。”
很多时候,“谢”这个字都是与疏离的关系挂钩的。
靳储昀掩住黯然的神色,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嗯,快回去吧。”
“那我们就先走啦。”
姜璎扯住宿珩的衣摆,“我们回家吧,阿珩。”
宿珩并未看一眼靳储昀。
他沉着脸,举着那把黑伞,只有在视线扫过伞下的少女时,才稍稍缓和一些。
直到姜璎再次用力扯他的衣服,语气强硬地命令他:“你把伞打好,别又往我这边靠,把你自己遮好。这次如果你又淋雨生病,我是不会像之前那样照顾你的!”
宿珩终于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好,我知道了。”
姜璎撇开头,故意避开他。
果然,那束视线又黏了上来,像小狗的舌头一样舔着她的耳垂、脸颊、脖颈,软软呼呼。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身后忽然传来靳储昀的声音。
“姜璎。”
他仍站在刚刚的地方,没有打伞,也没有回车上,任由雨水从头浇到脚。
姜璎困惑地停下脚步,拉着宿珩转过身。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靳储昀也是人类,暴露在这样的暴雨之下,恐怕不太好受。
可他的嗓音中仍带着笑意,以一种温柔的力量穿透雨幕。
“明天见。”靳储昀说。
没等她回答,他打开了车门,驱车离开。
雨势忽然更大了——
随之刮起一阵狂风,将她的发丝卷起,纠缠在身旁兽人的领口、手臂和唇边。
霎时间,豆大的雨点猛烈而疯狂地砸在她头顶上方的伞面,发出惊人的声响。又是轰隆一声,电闪雷鸣。
来自身旁那束仿佛从未离开过的视线,延着她飞舞的发丝蔓延至全身。
冰冷的暴雨没有砸落在她身上,那视线却像滚烫的雨水,一下又一下地刺激着她裸露的皮肤,仿佛要浸入她身体的每一处缝隙,将她的理智和思绪搅乱得像这混沌的天气一样。
又是那种令她兴奋不已的压迫感。
却又因两人过近的距离,而触发了她认知障碍的抵触心理。
宿珩倾身将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垂着的双眼中隐隐浮现猩红,不易察觉的阴鸷一闪而过。
而在这样多重刺激的感官之下,在她耳畔响起的声音却显得轻飘飘,平静异常。
姜璎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见他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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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
加码[狗头]
修狗已经在发疯边缘了
话说,果然改错字要谨慎……今天集中改了下,就被锁章了可恶[爆哭][爆哭]
以后如果不是熬夜码字错得太离谱,嗯,就先放着吧我怕一改就挂了[裂开]
第51章
姜璎从宿珩的语气中听出点不对劲。
那尾音似是有些颤抖, 被吞进激烈的暴雨声中,让她无从确认。
有些像质问,可又过于平静。
更何况, 现在他已经不是她的小狗了。
他有什么身份可以来质问她呢?
这个有些逾越意为的问题, 令她的抵触心理更盛了。
这种异样感, 像是在她的胸口塞了个气球, 一会儿被他吹得鼓胀,让她喘不过气来,一会儿又被那炙热的眼神刺破,一股脑地放了气。气流在胸腔里乱窜, 让那种兴奋的刺激感也裹上了些难以言喻的不快。
姜璎有些莫名,不耐烦地拽了拽他的衣摆。
“宿珩。”没有人的时候, 她叫他的全名, 少了几分亲昵,多了一点严肃,“先回去再说,雨太大了。”
雨的确太大。
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似的。
但她似乎并不是真的在说雨很大,而是在抗拒回答他这个问题。
在这厚重的雨幕中,宿珩安静地伫立在伞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明明刚刚还在因她别扭的关心而欣喜, 在靳储昀说“明天见”后, 那跳跃在心头的甜味气泡立刻被雨水击穿,变成粘稠的愤怒、不甘和嫉妒,沉沉地积郁在心底。
他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察觉到嗓子里也被裹上了苦涩的东西。
仿佛方才他吃下的是药,剥开甜蜜的糖衣之后, 就只剩下了苦味的难熬。
他隐忍着那种令他鼻尖酸涩、口舌发苦的感觉,应道:“嗯。”
从下车的地方到公寓楼下并不算远。
但雨天路滑,这一带的地面又因为末日气候的侵蚀而凸凹不平。
本来牵着宿珩的手就能如履平地的,如今她坚持不与他继续那种过于亲密的行为,且他举着伞,另一只废弃的义体根本没有办法握住她的手。
姜璎抓住他的衣角走在他身侧,比起手牵手少了太多安全感,速度完全没有办法提起来。
可宿珩似乎心事重重,头一次忘了顾及她的步速,自顾自地往前走。
她实在跟不上:“宿珩,你走慢一点。”
宿珩后知后觉地慢下脚步。
“……抱歉。”
他侧过脸看她。若是从前,她说这句话时该是带着撒娇似的语气,夹着嗓子用甜甜的声音,哄小狗似的藏着笑意。而不是像现在,像落在伞面上的那些雨一样冰冷。
两人就这样回到家,一路无言。
宿珩收起伞,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摆在她面前。
看她拒绝了他的搀扶,手撑在鞋柜的把手上,另一只手向后勾住抬起的鞋跟,露出白皙的脚踝。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停顿两秒,他按捺住想要发出求偶声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