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未婚,女未嫁,处对象犯法吗?”尤梦晴对她和陆鸣昌的关系坦坦荡荡。
“你和立军婚约未解,和陆鸣昌搅到一块就是不合规矩,信不信我去军工厂告发你们?”杜红芳威胁道。
尤梦晴笑了,做出请的姿势,“尽管去,顺便帮我把你儿子一并告发了。”
“我儿子是受害者,你有什么脸告发他?”
“受害者?”尤梦晴拖长尾音,看向周立军,“你确定你儿子是受害者?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他还没告诉你?”
杜红芳回想起两个月前,好像是有那么一天,大儿子突然回来,状态很不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第二天出来一身酒气,那会儿她也问了,大儿子只说和尤梦晴吵架了,心情不好。
处对象吵吵闹闹再正常不过,杜红芳也就说了他两句,没用,让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之后便没放心上。
现在再想,确实有很多地方不合常理,尤梦晴强势,自从两人明确关系,大儿子没少受窝囊气,早就习惯了,怎么会突然躲到家里来了?一躲还是三天才回去上班。
“什么事儿瞒着我?快说啊你!”杜红芳推搡周立军。
周立军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他不肯说,我来说。”尤梦晴打小就要强,从不觉得女子不如男,所以高中毕业后,她接手了父亲在军工厂的技工工作,埋头勤学,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用了十年时间从初级技工升到了六级技工。
是军工厂最年轻的高级技工,也是厂里高级女技工第一人,备受领导班子器重。
事业算是小有所成,尤梦晴很满意,但并不知足,她想要走得更远。
她妈却不同意,非要她先把婚结了,不然天天去生产间闹。
尤梦晴不管她,一心继续扑在工作上,她妈当真就每天去闹,时间一久,领导们轮流做起了尤梦晴的思想工作。
男同志都是先成家后立业,现在男女平等,也该解决个人感情问题了。
尤梦晴思来想去,最终在众多追求者中选了周立军,不是因为他多优秀,更不是因为她多喜欢他,只是他跟她再三保证会尊重她,哪怕结婚,也不会着急要孩子绑住她,一定会无条件地支持她的事业。
然而说的永远比唱的好听。
半年前订完婚后,和她相处的时候,周立军开始不老实,对她动手动脚。
虽说她是工作狂,但也是成年人,周立军什么心思,她不可能不知道,一再拒绝后,终于把人惹急了。
周立军居然偷偷地在她陶瓷缸里下药,趁她昏睡,把她强、暴了。
尤梦晴一字一顿指出周立军的罪行,铿锵有力。
众人哗然,这是他们能听的吗?周立军强、暴了自己的未婚妻?!既然都订婚了,就差办手续了,两人发生关系算强、暴了?
“哈哈哈……”杜红芳跟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腰都笑得弯了,“你们什么关系?又不是陌生人,睡个觉就是强、暴,尤梦晴,你搞技术搞成老古板了?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多少小情侣婚前发生关系。”
“别人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只知道周立军没经我同意,那就是强、暴,就是犯法。”
“哈哈哈……”杜红芳又是一阵大笑,嘲讽道,“两个月前的事情,你现在说是强、暴,说自己没同意,那时候干嘛去了?儿子呀,你就是太老实了,由着她泼脏水,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把真实情况说出来,这里是军区大院,我就不信她一个外人还能欺负死咱俩母子。”
杜红芳偷摸给周立军使眼色,周立军很快理解母亲的意思,是要他反咬一口,可是他怂啊,打心底惧怕尤梦晴。
见儿子装聋作哑,杜红芳激将道:“小贱蹄子,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吧,我家立军死活捂不热,他在军工厂上班,你造谣他强、暴,是铁了心要送他进去啊?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就算攀上了陆家的高枝,始乱终弃,想和我家立军断绝关系,也不该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吧?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流氓罪可不小,尤其是对军职人员,周立军不想吃牢饭,终于开口:“尤梦晴,顾及往日情分,我本来不想说出实情,是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根本不是我强迫你,是你勾、引的我。”
儿子终于硬气一回,杜红芳颇感欣慰,嘚瑟的神色掩不住,“大伙都听见了吧?我儿没有犯事,是这个女人不自爱,勾、引我儿,搭上陆鸣昌,想要悔婚,就反咬一口,太恶毒了!陆师长,景医生,这种货色,你们也敢让她进陆家大门,陆家还不得给她闹得鸡飞狗跳。”
事情愈发扑朔迷离,到底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吃瓜群众根本拿不定,被绕得晕头转向,但丝毫不影响看热闹的心情,只会更加亢奋,几十双眼睛金光闪闪,从杜红芳身上转到尤梦晴身上。
该正方辩友发言了。
第29章 各花自有各花香
尤梦晴笑出声, 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下,显得格外突兀,大伙愣了一瞬, 然后就看到她抬脚走向周立军, 二话不说,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个耳光打得突然, 打得响亮,打得周立军猝不及防,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杜红芳最先反应过来, 气急败坏地去拉尤梦晴, “你个小贱蹄子,我都舍不得打我家立军,你算哪根葱敢跟他动手。”
骂着,就要去扯尤梦晴的头发。
尤梦晴抢先一步, 反手又是一大嘴巴子, 她十八岁进军工厂做技工, 练就了一手好力气。
这一点, 杜红芳知道,但她笃定尤梦晴不会对她发难, 毕竟她是长辈。
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金星乱冒中,杜红芳失了重心, 摔坐在周立军的腿上,他妈中年发福, 个子矮归矮,体重却比他还重,他腿差点就被坐折了, 在他妈耳边痛呼一声,吓得杜红芳一头栽地上,狼狈至极。
姜如雪实在憋不住笑出声,其他人看她笑也跟着笑。
杜红芳母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周立军窘迫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杜红芳咬牙切齿地瞪着姜如雪。
瞪我?姜如雪笑得更大声了。
杜红芳要被气死了,拿她没办法,就对尤梦晴发难,“对长辈动手,有人生没人教,难怪快三十岁也没人要,当初要不是你哭着求着我家立军,他能同意和你这种货色交往订婚,订完婚就猴急地爬男人的床,真是应了老祖宗那句话——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不知检点,还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过,才把肚子搞大……”
越说越难听,尤梦晴眉头越皱越紧。
杜红芳嘴上骂得厉害,看到尤梦晴伸手,又连滚带爬地躲到周立军身后,摸着自己刚被扇过的地方,还疼着呢。
射出去的箭,没有收回的道理,尤梦晴一耳光扇周立军的脸上,左右脸五根手指印,很对称。
周立军愤怒,一张长得还算周正的脸,此刻已经扭曲变形,“就是你勾、引我,不安分的老女人。”
姜如雪听到“老女人”三个字,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情,只有满腔愤慨,如果不是那个骂她老女人的小前男友,她和闺蜜也不会穿到书里。
收拾不了小前男友,姜如雪冲上去厮打周立军。
众人:???
“姜如雪,你疯了!没事打我儿子做什么?”杜红芳去拉姜如雪,被赶来的景渐宜扯住头发拖开。
管他三七二十一,闺蜜干仗,必须搭把手。
姜如雪对周立军,景渐宜对杜红芳,一对一模式,母子俩被尤梦晴扇过巴掌,这会儿战斗力大减,从头到尾被摁地上摩擦,鬼哭狼嚎,此起彼伏。
场面混乱至极,同时也精彩,比电视还好看,不枉大伙饿着肚子顶着太阳跑出来。
看打得差不多了,庄行志和陆江才出去把姜如雪和景渐宜拉开。
庄行志拉住妻子的手,挡在她的前面,姜如雪就脑袋一伸一伸地骂周立军,“骂谁老女人呢?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自己多大年纪了,还有脸嫌弃我们女同志,管不好自己□□,怪女同志不自爱,倒反天罡啊你。”
杜红芳脸被打肿了,手臂上好几道抓痕,她倒吸着凉气,扯着嗓子帮说,“就是女方的问题,军工厂那么多小姑娘,我儿怎么没睡她们,肯定是尤梦晴使了下三滥手段,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姜如雪觉得好笑至极,“有错的是苍蝇,你说蛋干嘛?蛋挖你家祖坟了?苍蝇是你家祖宗啊!退一万步,就算蛋有缝,苍蝇就能叮它吗?受害者的错再大,能大过加害者吗?”
“谁是受害者,还不一定,这么快下结论,有你们打脸的时候。”不管儿子是否无辜,她都不能松口,不然她儿子就完了,杜红芳很清楚这一点。
“再争下去也不会有结论,小尤,这事要不交给派出所吧?”景渐宜问尤梦晴的意见。
别说八十年代了,就算是后世,女孩子受了侵犯,出于名声的考虑,很多都会选择沉默,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只要忘记就会跟没发生一样,然而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能直面心中恐惧,就会生出梦魇困扰一辈子。
景渐宜再深有体会不过了。
而姜如雪恨不得把周立军生吞活剥,也是想起闺蜜幼年那些不堪的经历,这些畜生都该去死。
尤梦晴看向始终站在她身后的陆鸣昌,点头同意景渐宜,“明天就去派出所,把证据交给公安人员。”
听到有证据,周立军彻底慌了神,翻身从地上爬起,跪在尤梦晴的脚边,不停地磕头求饶,“梦晴,我错了,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只要你饶了我这次,我发誓以后一定对你好,当牛做马报答你。”
“啧啧啧,这不就真相大白了,根本用不着报公安,周立军啊,真是没看出来,居然是这种人。”
“婚都订了,就不能多等段时间,这么着急,好了吧,赔了夫人又折兵。”
“做错了事,还要反咬一口,就这种人品,换谁乐意跟他过,小闺女,干得好,就该送他进去好好改造,不然留在大院,我都怕他霍霍我家闺女。”
这话一出,有闺女的人家立马连声附和,夸赞尤梦晴为民除害。
“你们还是人吗?帮着外人欺负大院孩子。”杜红芳指责众人。
“你们先做个人吧,儿子耍流氓,贼喊捉贼,你个当妈的,不管真相如何,一心偏袒不说,还想用这事拿捏我们家,八百个心眼,黑到骨子里了。”景渐宜几句话道出杜红芳所有心思,对陆鸣昌说:“赶了一上午的路,饿了吧?快带小尤回家吃饭。”
此刻,陆鸣昌的心情很复杂。
带对象回家前,他就打听到周立军先他们回来了,以他伪君子的行事作风,一定会恶人先告状,诋毁梦晴,借助他妈的大嘴巴,传得大院人尽皆知。
他和梦晴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真相大白,他再帮梦晴说说情,他爸早晚会接受这个儿媳妇,唯一拿不准的是景渐宜。
他对这个才进门不久的继母,不够了解,以为会像大院那些婶子一样,不管梦晴是不是受害者,她失了身,未婚先孕,就是不正的事实。
就算不会指责她,但也不会接纳她。
所以,当他看到周立军做出那档子事还有脸皮找上门的那一瞬,陆鸣昌非常担心继母会先入为主为难梦晴。
没想到,她不仅帮忙说话,对梦晴也很客气。
最让他动容的是继母让他带梦晴回家。
叔叔这些年对他和妹妹视如己出,陆鸣昌虽然早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但叔叔结婚组成新的家庭,他替叔叔感到高兴,同时也深知自己可能没家了。
景渐宜的“回家”对陆鸣昌来说,仿佛吃了两颗定心丸。
母亲改嫁后,他终于再一次体验到“母爱”。
饭桌上,陆鸣昌帮景渐宜夹菜盛汤,表示感激,景渐宜一一接过,对他说:“都是一家人,犯不着这么客气。”
陆鸣昌点点头,沉默数秒后,带着些许别扭地开口喊了一声妈。
景渐宜怔住了。
姜如雪更是被口水呛得一直咳,景渐宜回过神,给她拍拍背,庄行志倒杯水递过去,姜如雪喝了两口缓过来,小声跟景渐宜说:“恭喜恭喜,喜提好大儿。”
景渐宜面不改色,“同喜同喜。”
一想到自己也有好大儿,还是俩,姜如雪心中五味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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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尤梦晴是跟景渐宜睡的,差了十来岁的两辈人挨到一起却无话不说。
“那天我醒来发现自己失了身,很害怕,回家找我妈,我妈知道后,非常生气,不是对侵犯我的人,而是气我不洁身自好,丢了尤家的脸,让她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当时我跟她大吵了一架,她给了我一巴掌,脑子终于让她打清醒了,就想去派出所报警,我妈不答应,把我关家里,整整三天,每天和我嫂子进来给我洗澡,不停地给我洗脑,说我脏了,洗干净就好了。”她妈用丝瓜布搓洗她的身体,一遍一遍,仿佛她真的很脏,到现在回想起来,尤梦晴都疼得快不能呼吸。
她妈嘴上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爱她和爱她哥一样多,实则不然,尤梦晴懂事以来就感觉到她妈的偏心。
“恢复高考那年,我跟家里人说想要考大学,我妈第一个不同意,说我好不容易进的军工厂,工作也有所进展,考什么大学,这不瞎折腾吗,后来我才知道我哥报名了高考,家里需要我这份工资维持日常开销。”
景渐宜拍拍她的肩膀,“承认父母不爱自己,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只要你接受了这一点,你就会更爱自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