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像……就像不小心飘进我这片冻土里的火星。我以为你会熄灭,你却偏偏在我心里烧了起来。”
舒染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舒染,”他又靠近了半步,两人衣袂几乎相触,他低头看她,眼神中带着近乎虔诚的恳切,“我这个人,不善言辞,能给的不多。我们的前途都是未知,我的工作性质能陪在你身边的时间也少。以前总觉得,这样不行,不能耽误你。按道理,我该离你远点”
他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最终只是克制后握成了拳,垂在身侧。
“可是,我做不到。这团火是你点着的,你得负责。”
“我不敢奢求太多,只求你允许我……我……”
他的话在这里卡住了,仿佛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词,被他的理智和忐忑紧紧捂住,难以启齿。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挣扎,有渴望,还有一丝怕被拒绝的狼狈。他将自己所有的顾虑和不利条件摊开,然后把他仅有的,也是全部的自己捧到了她面前,这也许是他在感情面前最彻底的缴械。
舒染的心早已软了,但她偏不让他轻易过关。她非但没有解围,反而微微歪了头,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像一只逗弄着落入陷阱的猎物的猫。
“允许你什么?”她轻声追问,语气无辜,却又带着一丝引导,“允许你继续站在一个安全距离外,看着我?还是允许你,像送这些糖包一样,默默地关心我?”
她每说一句,就看着他眼底的挣扎更深一分,那紧握的拳头上,指节都微微泛白。
“陈远疆,”她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温柔的蛊惑,“把你想说的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该怎么……负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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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一章好难写,发晚了家人们,评论区来点掉落~~[元宝]
第119章
最后三个字, 她几乎是气声,带着某种承诺的暗示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这近乎纵容的鼓励,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陈远疆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被一种炽热所取代。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 像是终于挣脱了什么,那些在心底盘旋了千百遍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允许我……靠近你。”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不是以同志的身份。”
他再次抬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有些粗糙, 将她的手指包裹住。
“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 “以一个……想和你共度余生的男人的身份, 站在你身边。”
他终于说出来了。
舒染看着他, 看着他眼中如释重负的明亮,看着他因紧张而汗湿的额角, 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她所有的逗弄心思,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心动。
她反手回握住了他的手。
“这个请求, ”她仰起脸,眼中笑意盈盈, “我准了。”
陈远疆的眼神亮起来, 巨大的喜悦在脑海中炸开。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却还是在最后关头克制住了自己,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好。”他哑声回应。
“陈远疆, ”舒染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拽住了他军装的一角,轻声说:“你那些前提,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你你这个人。”
接着,舒染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还有,你刚才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陈远疆看着她拽住他衣角的手,看着她的眉眼,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他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拂开了她额前一缕碎发。指尖撤离时,若有似无地蹭过她的额角皮肤。
舒染的话轻轻搔刮着他的心尖。
“可爱?”他低声重复。这个词,与他过往人生中所有的定义大相径庭,可从她的唇间吐出,竟让他耳根不受控制地漫上热意。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小小得意的脸庞,那拽着他衣角的手,仿佛拽住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柔软将他彻底淹没。
“舒染……”他又唤了她一声,“别这样看着我……”
他会失控。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舒染懂了。
“那该怎样看着你?”她轻声问,语气无辜,眼底却漾着水光,带着明知故问的挑衅。
陈远疆的呼吸一窒。
“就这样……就好。”
最终,陈远疆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目光从她脸移开。他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她依旧拽着他衣角的手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强迫自己转过身朝门口走去。那只垂在身侧的手,自始至终都紧紧握着拳。
“陈远疆。”舒染在身后叫他。
他停在门口。
“下次,”舒染的声音带着笑意,“糖包我要豆沙馅的。还有,电影,我没打算去。”
陈远疆的背影顿了顿,一声愉悦声音传来:“嗯。”
他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门被关上,房间里恢复了安静。舒染站在原地,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看来,顿悟开窍后的陈特派员,行动力倒是提升得很快。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几乎是跑着穿过大院,消失在夜色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师部的新生活,除了事业上的挑战,似乎也多了点让人期待的滋味。
然而,舒染很清楚,这只是开始。留在师部,意味着她将更深地卷入这里的纷繁人事。暗流都等着她去应对。
但此刻,她心情很好。
她关好窗户,拉上窗帘,将外面的世界暂时隔绝。转身回到书桌前,摊开了教育科的工作手册。
第二天清晨,窗外天色微明,舒染躺在床上,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陈远疆掌心的灼热,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笑意。
但很快,这丝情绪就被她收敛起来。她利落地起身,叠好被子,开始规划新一天的工作。
她知道,孙处长给的职位既是机遇也是考验。
“负责全师扫盲推广”,这句话听起来权力不小,但真正做起来,千头万绪,阻力绝不会小。各个团、连队情况千差万别,资源有限,人际关系盘根错节,远不是她在那个小小的畜牧连面对的问题可比。
洗漱完毕,她对着小镜子仔细整理好仪容,确保自己看起来精神干练,这才拿起饭盒走向食堂。
师部食堂比连队的大得多,也更有秩序,打饭的队伍排得整整齐齐。舒染一眼就看到杨振华站在队伍靠前的位置,正笑着朝她招手。她顿了顿,还是坦然走了过去。
“舒染同志,这边,我给你占了位置。”杨振华热情地说。
“谢谢杨干事。”舒染客气地点头,排在了他身后。
“昨晚休息得怎么样?还习惯吗?”杨振华关切地问,“陈特派员他……没打扰你太久吧?”他语气自然,眼神里却带着探究。
舒染面色不变,语气平和:“陈特派员只是来交代一些连队移交的工作。休息得很好,谢谢关心。”
她无意宣扬自己和陈远疆的关系,在师部这种地方,任何私人情感都可能被过度解读,成为工作的牵绊或攻击的靶子。她需要时间站稳脚跟。
打好早饭,杨振华还想邀请她同桌,舒染却已看到了教育科的几位同事,便歉意地笑笑:“杨干事,我过去和科里同事打个招呼,熟悉一下情况。”
杨振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恢复如常:“应该的,那你忙,工作上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舒染端着饭盒坐到教育科几位同事那桌,自我介绍后,便安静地听着他们讨论工作,偶尔插话问一两个关键问题,态度谦逊。
上午,舒染准时出现在孙处长办公室。
孙处长递给她一叠厚厚的材料:“小舒啊,这是各团报上来的扫盲工作简报和一些困难反馈,你先熟悉一下。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在现有基础上,找出问题,总结经验,拿出一个能在全师有效推广的方案。畜牧连的那个示范点,你要继续抓好,它是你方案的试验田,也是说服别人的例子。”
“我明白,处长。”舒染接过材料,感觉分量不轻,“我会尽快熟悉情况,拿出初步思路。”
“嗯,”孙处长点点头,语气带着深意,“师部不比连队,做事讲究方法和程序。遇到阻力,多汇报,多沟通。林雪舟同志那边,你们也要保持联系,示范点的规划,需要你们共同推进。”
听到林雪舟的名字,舒染心中了然。她平静地回答:“好的,处长。我会和林雪舟同志保持沟通,确保示范点工作顺利推进。”
回到分配给自己的那张旧办公桌前,舒染开始埋首于材料之中。
她看得很快,同时拿着笔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要点,划出问题。
各团汇报的成绩大同小异,但字里行间透露的困难却五花八门:师资奇缺、教材不统一、牧民居住分散动员困难、生产任务重挤占学习时间、部分基层领导重视不够……
看到这些问题,舒染反而踏实了些。问题明确,才好对症下药。
她脑子里那个固定校舍、流动毡房、田间课堂三位一体的模糊构想,在这些具体问题的映照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中午在食堂,她又遇到了杨振华。这次,他身边还跟着宣传科的另一个年轻干事。
“舒染同志,正好,”杨振华笑着介绍,“这位是小张,我们宣传科的笔杆子。小张,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舒染同志,从畜牧连调上来的教育干事,能力非常强。”
小张好奇地打量着舒染,热情地握手:“舒干事,久仰大名!杨干事可没少夸你。”
舒染客气地回应:“张干事你好,过奖了,都是组织培养。”
杨振华似乎想营造一种他与舒染关系匪浅的氛围,但舒染应对得体,既不过分亲近,也不失礼貌地将交流控制在同事范畴。
她注意到,在他们不远处,陈远疆正和几个保卫处的同事一起吃饭,他坐姿笔挺,目不斜视,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她。
但舒染就是能感觉到,他有一道目光是有意无意地在她这边的。
下午,舒染主动去找了负责物资调配的后勤科同志,了解目前全师教育物资的配给情况和申请流程。果然,得到的回复是“指标紧张”、“按计划分配”、“需要层层审批”。
回到办公室,她开始起草第一份工作报告,重点分析当前扫盲工作的瓶颈,并初步提出了因地制宜、分类指导、资源整合的思路,没有冒进地直接抛出她三位一体的构想,而是打算先摸清各方反应。
下班时,天色已暗。舒染抱着一些材料回宿舍,准备晚上继续研究。
走到宿舍楼下,她下意识地看了看陈远疆昨天来的方向,空无一人。她心里掠过一丝失落,随即又失笑,难道还指望他天天来站岗不成?
走到宿舍门口,她愣了一下。地上多了一个瓦罐,里面插着一簇颜色各异的野花,舒染捧起瓦罐打开门走了进去,整个房间里满是花香。
没有纸条,没有署名。但舒染知道是谁。
她轻轻碰了碰那些花,眼底漾开笑意。